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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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发生的一切血腥事件悄然淡去，无迹可寻。待次日太阳升起，圣堂教会的主建筑再度被笼罩于晨曦中。被镀上一层金色光晕的建筑看起来无比圣洁，仿佛将一切血腥与罪恶隔绝在外。
由于不是礼拜日的缘故，周六清晨的教堂格外安静，前来祷告的信徒寥寥无几。最终剩下的，仅有几位代行者。
虽然并非狂热信徒，但言峰绮礼亦不曾怀疑过从父亲那里继承而来的信仰。安静地做完祷告，他自长椅上站起，打算回到教会内部时，却因目光扫见的某个身影而脚步一顿。
那个向自己发出意味不明邀请的，在前一夜帮助了自己的男人，间桐雁夜，正坐在教堂内最后一排的长椅上。
对方将手臂搁在前排椅背上，单薄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是睡着了。
看向洞开的大门，绮礼微微皱眉。
虽然天气晴朗，但就这样在大门附近睡着，不会受凉吗？
以这个人的身体状况来看，如果生病的话，会相当不好受吧。
这样想着，绮礼快步来到对方面前。他本欲开口叫醒对方，却在留意到对方侧向自己的睡颜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将动作放到最轻，他在间桐雁夜身侧坐了下来。
尽管并非紧挨着雁夜而坐，但眼下的距离足以令言峰绮礼将对方的脸庞与脖颈看得一清二楚。
尽管对方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微笑也极尽温柔，仿佛没有丝毫锋芒。但靠近对方之后，才会发现对方的眼角也有着锋利的弧度，骨骼突出的瘦削脸庞亦拥有棱角分明的轮廓。
话说回来，虽然对闯入家中的野猫也可以温柔以待，但昨夜使用魔术杀人的时候，对方似乎并没有丝毫犹豫。
在使出那种杀招的一刻，这双紫色的眼眸之中，也会放射出冰冷致命的光芒吧。绮礼静静地想道。
但这也只是他的妄想罢了。熟睡的间桐雁夜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丝毫冷意，有的仅是眉宇之间一丝淡淡的疲倦。
是昨夜没有睡好吗？在深夜跑出来使用魔术，果然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心怀报答的念头，绮礼使了一个令人安神的简单治愈术，令对方睡得更沉。之后，他走到大门前方，将门掩上。
这样对方就不会着凉了。而自己，也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观察对方。
注视雁夜并不生疏的睡颜时，先前出乎意料之外的亲密接触不可避免地在脑海中浮现，令心中某种暧昧的念头自心底溢出，填满胸腔。然而，看着对方时不时轻轻颤动的睫毛，绮礼那颗不安且矛盾的心又恢复平静。
但是，终究是有些不一样了。先前那一滩黑色的死水不知何时涌入了生机，心中再不是压抑至极，空无一物。
果然，虽然是危险抑或乐趣尚且未知，但间桐雁夜，的确是不一样的存在。
那么，对方也能回答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吗？
为什么要痛苦地活着，毫无乐趣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一直以来盘桓在自己心中的问题，对方应该可以解答吧？
毕竟，间桐雁夜的人生，似乎也是充满痛苦，并且，毫无意义可言。
这样作想的绮礼并没有为雁夜感到伤感。一想到苦恼的问题很有可能能够得到解答，他便颇感快意，甚至连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斜过目光看着青年在睡梦中微翘的唇角，绮礼打算再这样观察对方一会儿。但很快，有样东西吸引了绮礼的注意。
雁夜的指尖，有不少伤痕。
纤细苍白的手指，被鲜红的创伤留下触目惊心的点缀。对方似乎抓握过利刃，指尖割痕明显，手心的长长疤痕更是横贯了手掌；又似乎以指甲抠挖过什么坚硬的东西，指甲破碎甚至折断，即便以魔力催生出来，受过折损的痕迹也依旧明显。
过于白皙却形状漂亮的手被弄伤了。
这似乎是件值得遗憾的事，但不知为何，绮礼却觉得那伤痕累累的现状比先前拥有更为吸引人的美感。
对方受苦、挣扎、受伤的痕迹，在自己看来，竟是如此美丽。
绮礼悚然打住了这个念头。他将自己的手覆上雁夜的手背，为对方治疗指尖的伤痕，直至白皙的皮肤上再无一丁点突兀的血红色。
与此同时，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魔力波动，雁夜也终于醒转过来。
绮礼紧紧盯着雁夜的脸庞。对方双眼自初醒时分便充满警觉，睁眼之时紫色的瞳孔内划过一道锐利的杀意。但似乎是在看清身边的人是自己后，间桐雁夜便放松了下来:“是在为我疗伤吗？”
“是的。不将折断的指甲彻底复原的话，会很麻烦。”
“谢谢你，”雁夜感激道，微笑十分得体，“你真是体贴啊，言峰君。”
对方的称呼令绮礼微微皱了下眉。仿佛将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中，又仿佛是在特意等待这一时刻，雁夜脸上的笑意扩大了。
最先提出改变称呼的是对方吧？现在又故作生疏，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这个认知而感到不快，绮礼握住对方指尖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然而对方的笑颜似皎月般无暇，仅有纯粹的欢欣，不含半分嘲讽。面对这样的表情，他也无法生气起来。
“那么，请允许我将同样的问题再问一次吧？”雁夜微敛笑意，认真道，“我们是朋友了吧？”
“嗯……”绮礼微微一顿，“雁夜。”
“那么，请多指教了，绮礼。”雁夜笑着调整了下坐姿，同时向绮礼这边靠近了一点，“话说回来，身为圣堂教会一员的你，擅自为我这个危险的魔术师疗伤，这样好吗？”
“你是可以信任的。出身魔术世家的你，没有犯下罪行令家族蒙羞的可能。之前怀疑你，是我不对。”
对绮礼主动提及此事感到意外，雁夜挑了挑眉：“过去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提了。对于陌生的我，你不信任不是很正常的吗？而且我又是这样一副奇怪的模样。那个家伙大概也是想以间桐魔术作为掩护，毕竟提到虫使的话，就无法不想到间桐家的糟糕名声嘛。”
“那么，你……”
“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雁夜表情一肃，“虽然我对于间桐家也并不很在意，但抹黑家族的人，我绝不原谅。”
对方忽地加重的语气，让绮礼忍不住看向对方的脸庞。留意到绮礼地专注目光，雁夜微微一笑：“所以，要谢谢你击杀元凶了。”
“是你解救了陷入困境的我吧。”
“‘解救’谈不上。那家伙充其量只是魔术的初学者而已，你击败他只是时间问题。”雁夜抽回伤已痊愈的手来，“你对于治疗魔术，似乎颇有心得？”
“一年之前才开始学习而已。”
“是吗？那样的话，你学习的进度很快，看来是有优秀的魔术天赋。”
“这一点我并不清楚。但也正因为很快就掌握了的缘故，就治疗魔术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令我感兴趣的了。”绮礼语气沉沉。
“是因为全部掌握了才失去兴趣的吗？”雁夜轻声说道，语气忽然促狭起来，“你那种再平常不过的语气，根本就是在向我炫耀吧？要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天赋良好的魔术师，不可能仅用一年便达到你的水平。”
的确，父亲说过，间桐家的后人天赋仅仅是合格而已，远远不到优秀的水平。对方似乎一直不懈修行，但从未在人前显露身手的他，多半也没什么杀招吧。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绮礼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话很像炫耀：“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雁夜歪了歪头，“只是觉得你伤脑筋的样子很有趣罢了。”
也就是说，又被对方戏弄了吗？
仿佛已经习惯了对方坏心眼的行为，绮礼只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他心中并无被对方戏耍的恼火。甚至，与之相反，因为对方的言行，某个隐晦模糊的念头在他脑中清晰起来，彻底扎根。
自己也想看到雁夜丢弃平静的样子；痛苦也好，哭泣也好，总之，希望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对方脸上。
雁夜并不知道绮礼如何作想。他甚至没有看向对方，而是自顾自地将魔力在指间凝结成形。
“你在……”绮礼想要出言询问，却在看清那一团魔力幻化出某种形态之后失了声。
那是魔力凝成的飞鸟，娇小的身形呈现为透明的状态，仿佛下一秒便要消失。然而对方指尖微动，那只小小的飞鸟便仿佛有了生机，挥动翅膀翩然起飞，最终落在自己肩头。
肩膀不自觉地僵硬起来，不想将那看起来脆弱至极的存在破坏。对雁夜的打算一无所知，绮礼转向对方：“这是……”
“是我的使魔。有这个的话，就算不必见面，我们也可以联系。毕竟我身体不好，没办法经常奔走。”
绮礼盯着雁夜：“你的意思是？”
“这不是很清楚吗？”雁夜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忽然定定然看向绮礼，紫色眼瞳闪动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你是知道我住在哪里的吧？想要来见我的话，就这样联系好了。”
绮礼微微一颤，悚然的凉意自脊椎末端攀升，最终化为惊惶，占据了脑内全部的空间。
我想要见这个人吗？
难道，我真的想见这个陌生的，危险的，完全看不透的家伙？
绮礼想要否认，却无从开口。
“我没有说错吧？”雁夜伸手过来，仿佛要握住绮礼的手。纤细的手指在碰触对方皮肤后却堪堪划过，转而拂去了对方袖口的浮灰：“你想见我。是因为神职人员特有的体贴吗？对于我这个身体孱弱的家伙，你放心不下？所以说，你真是体贴。”
又是这样。每次都毫无预兆地戳穿自己的内心，之后又轻描淡写地逃过这一话题，从始至终不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人才会与众不同。
“身为魔术师的你，其实可以自己治愈伤势吧？”绮礼突然发问，“是魔力出现了问题吗？”
完美无瑕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那细小的破绽又被雁夜悉心藏好。他点了点头，目光诚挚：“的确。大概是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我在这里无法像在日本时那样，随心所欲地使用魔力。”
“所以，你也是需要我的吧？雁夜。”
“你觉得呢？”雁夜不答反问，站了起来。
言峰绮礼也随着对方起身。做出前所未有决定的他，脑内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而清晰。
关乎间桐雁夜的，无法言明的心情，似乎有点明白了。
充满死气的干涸心灵如同空荡荡的鸟笼，没有其存在的必要，笼子上的空隙也无法令他捕捉到任何感兴趣的东西。
然而，因为身边这只候鸟的到来，鸟笼便也寻回了应有的意义。
——将飞鸟困于其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