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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天而降的遗产 ...

  •   九月的天,太阳如火炉一般炙烤着大地,街道上也空荡荡的,行人很少,偶有一两个撑着伞的,却也走的飞快,没有半点逛街的兴致。据天气预报说这是近百年来最炎热的夏季,更有新闻报出各地已有多人中暑住院的消息,以至于整整三天了,我的店里没有进来过一个客人,除了那个女人,每天下午两点一刻便会准时出现在我店门口的顾太太。

      那是半个月前我接到这间古董店开张的第一天,她是第一个进我这店的客人,她是一个穿着很有气质,长相也很美丽大方的女人,而最吸引我注意的是她头发盘起的发髻上插着那只玉钗,白玉如脂,钗首雕刻着凤形,通透的色泽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光,这古典的玉钗插在她的简单的发髻上却也并不显得格格不入,反而更添了几分优雅贵气。

      她说她先生是A公司的总裁。那个A公司我却也大概知道,那是我这个偶尔看电视的人,也会不经意就能了解到的著名公司。而她的话从她拎着的那只LV最新款的限量包,以及店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可以看出来。她说她住在这附近,之前在这里买过东西,之后便经常来这边逛逛,没想到才过了不久这里就换了老板。她看起来有些失望,还问我知不知道这店以前的老板去哪了。

      我说,“她三个月前就去世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他怎么死的?”

      “得病去世的。”

      她楞了一下,半天才轻声道,“真是可惜了,没想到他那么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

      年纪轻轻?我不明所以的问道,“你是说我姑姑吗?”

      “姑姑?这家店的老板明明是个三十多岁的先生啊?”

      我楞住了,这家店的老板不应该是我那虽从来没见过面,却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姑姑吗?我记得当时律师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说我这个姑姑在临死前找到了他,并立下遗嘱,因她无儿无女,只得将她名下所有的遗产,一家名为雅舍的古董店以及一套房子过继给了我。当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既然她知道我的存在,为什么从前一次也没找过我,而是在临死之前才想起我这个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侄女。直到我看到律师给我的遗嘱,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如果想要继承遗产,唯一条件是必须将这家古董店继续经营下去,不得变卖,否则一分钱也得不到。对于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其实我开始是拒绝的,毕竟从孤儿院出来,直到找到第一份工作后,我就再也没用别人的一分钱,靠的都是自食其力。何况这份遗嘱提出,让我必须放弃当时的工作,经营一家我连见都没见过的古董店,这样强制予人的硬性条件,实在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所以当时还是决然的回绝了那个律师,“对不起,我不需要这份遗产,你还是把它转赠社会福利院吧。”

      “吴小姐,你不用这么急着回复我,我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等你好好考虑清楚。”

      可就在后来的一个月,我却仿佛像是撞上了衰神一般,运气背到了家,开始是家里遭了小偷,被洗劫了一空。心情低落后,又因工作上的失误,以致公司遭受了很大的损失,让公司给开除了。后来一连找了几个星期的工作,都没找到。然后有一天晚上回家突然肚子痛,进了医院,被查出是阑尾炎,动了手术。
      那段时间我过得很绝望,二十九年来从未有过的绝望,特别是当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望着天花板的时候,闻着医院里刺鼻的药水味,感受着旁边病友的亲友们对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时,那种由心底蔓延出来的绝望的孤独感,让我好想有个人依靠,哪怕是一个陌生的怀抱。

      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我原本已经快要忘记的律师突然打了电话过来,问我考虑的怎么样?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就比如那时处于最脆弱状态的我。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无法想象我当时为什么会答应那样的条件,接受了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姑姑的那套陈旧的老房子和这家生意差到就快要让我饿死的古董店。
      而这个顾太太却说这间古董店的老板是个三十岁的男人,我简直不敢相信,连连问了她好几次,她却十分坚定的回答,那老板绝对是个男人,因为她前几次过来还与他坐在店里聊过天。对于这个问题,我困惑了许久,后来一想,或许是因为那时姑姑已经生病住了院,而顾太太口中所说的那个男人恰好是姑姑雇来看这古董店生意的员工也很有可能,因为通过她的那份遗嘱,可以看出她应该真的很在意这个古董店,所以这件事也就随着我的那个猜想而不了了之。

      而后来与这位顾太太熟了以后,她也常会过来逛逛,与我聊聊天。其实我每天一个人守着一家几乎没什么生意的古董店,日子本来也过得十分无聊难熬,于是每次看到顾太太过来,也变成了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而顾太太似乎比我更加空闲,所以随着聊天次数的增多,她来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以至于聊天的话题也由天气,爱好转到了她自己的感情生活上。
      刚开始她也常跟我说她与她先生之间的相识初恋的故事,那是一段美好的校园爱情故事,男才女貌,才子佳人,羡煞旁人。后来她说起她与她先生一起出来创业的经历,他的先生是如何从白手起家打拼到现在的地位,看的出她很爱很爱他的先生,甚至可以说是崇拜。
      只是这样事业有成的成功男人却不止她一个人崇拜,再美好的爱情终究抵不过岁月的蹉跎和年轻的诱惑。
      顾太太说他先生出轨了,就在三个月前。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悲伤的表情,甚至连语调都是平淡。她说她闻到他先生衬衣上的香水味,是香奈儿最新款的那种香味,而因为她本身很不喜欢那种香甜的味道,所以没有买。
      她说她看见他先生半夜起来躲在洗手间偷偷的与那个女人打电话。
      她说她看见她看见那个女人发在他先生手机上的暧昧短信,开头的称呼用的是老公。
      她总是这样波澜不惊的一次次的告诉着我她的新发现,却表情平静的似乎在诉说着一件件完全与她不相干的事情。可我知道她需要人倾听,因为我看到了她冷静的表面下已经掩藏了一颗即将要临近崩溃边缘的心,那完美精致的妆容下一次次变得越发苍白的脸色和越来越加深的黑眼圈。
      时间快要接近两点的时候,我开始用咖啡机给她煮咖啡,煮好端到茶几上的时候,我看了看表,两点零五分,还有十分钟,桌上摆了两杯正冒着热气的咖啡,一杯清咖,是顾太太的。一杯加了牛奶又加了糖的,是我的,我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等待着顾太太的到来。
      两点一刻的时候,门准时的开了,顾太太推门进来,面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用勺子在咖啡杯子一下一下的搅拌着,顾太太面无表情的望着杯子,脸色苍白如纸,手指力道却像是要将勺子捏断。察觉到她的情绪有点不对劲,我闻到她身上今天用了新的香水,那款她曾经说她不喜欢的,气味香甜的香奈儿的新款香水。

      我默不作声的喝着自己的咖啡,我不是心理医生,不知道该怎么去开解她,唯一做的只能是倾听,等待她自己开口。抿了一口咖啡,我的眼睛再一次不经意的瞟向了她头上的那只玉钗,只是短短的一瞬,我却似乎看见了那只白玉般晶莹剔透的钗子里划过一丝流动的红线,似血般嫣红的色彩,转瞬即逝,快的让我分不清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说起来,我发现顾太太似乎很喜欢她头上的这支发钗,每次我都见她带着头上,似乎从没有离身过。

      “我今天在他的车子看见了一根女人的头发,是那种又长又卷的亮眼的棕黄色的头发。”声音依旧是平静,她缓缓的放下手中的勺子,不自觉的伸手去摸自己头上盘起来的发髻,她的头发是那种黑亮的长直发。“你说如果我也把头发做成那种又长又卷的棕黄色会好看吗?”
      为了一个变了心的男人,有些人会选择卑微到想要用自尊去挽留,不惜改变自己变成那个男人喜欢的样子,哪怕是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可她却不明白,男人一旦变了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你已经无法再抓的住,身体和心早已一起飞走,就算是你一厢情愿的挽留又怎么赶得上他绝情的翅膀。“顾太太,我觉得你应该找你先生好好谈一下。”

      她一愣,失神了片刻,缓缓低下了头,莹白的手指紧紧握住了咖啡杯,沉默了许久,轻声道,“可是我不想失去他。就算是知道他有了别的女人,我也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我没有再开口,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寂静的空气里沁着丝丝微凉,空调的温度开的并不是很低,身上却感觉到有些微微的凉意。我转头看向玻璃窗外的街道,午后的太阳正火辣灼人,路上行人很少,我看见店门口街道的对面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顾太太那辆迈巴赫的后面,却没见车上的人的下来。

      不一会儿顾太太的手机响了,听着她平静的答了几声,就挂了电话对我说,“吴小姐,我先生来接我了。我先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送她出门,打开门的时候,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外面火炉一样的闷热的天气,让我突然想到如果哪一天这个世界上没有了空调,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适应得了。
      目送着顾太太往那辆宾利走了过去,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修长的身形,英俊的脸庞,走过去搂住顾太太的肩膀,绅士的为顾太太打开了车门。我认识那男人是顾太太的先生,那个在电视上经常出现的事业有成的英俊男人。很难想象眼前这个无微不至的呵护着自己妻子的男人会在外面找了其他女人,正如同很多事情都不能只从表面上看一样。

      回到店里,我盘腿坐在沙发上,喝了几口咖啡,又有些无聊的躺在沙发,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娱乐杂志胡乱翻看了起来,这种八卦杂志多半都一些娱乐明星的花边新闻,无非就是哪个炙手可热的小嫩模又搭上赫赫有名的富家公子,或者哪个当红炸子鸡的小鲜肉和某个已婚女星因戏生情传出桃色绯闻,多半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打发时间。我看了一眼墙壁上指针缓缓爬行的老式挂钟,才二点半,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正要打算眯眼小睡一会,突然感觉身后有一只手缓缓拍在了我的肩膀上,全身一个哆嗦,我猛的睁开眼。回头就看见陈滢正笑眯眯的看着我,陈滢是我以前公司的同事,也是玩的最好的朋友。

      “干嘛?吓成这样?”

      我长舒了一口气,“陈滢啊,我被你吓一跳!”

      陈滢笑的一脸得逞,“干嘛?天天和这些古董打交道,连胆子都变小了?”

      我白了她一眼,“你这样突然一声不吭的出现在我背后,演恐怖片啊!”

      陈滢呵呵笑道,“我不是看你睡着了吗?不忍心打扰你。话说回来,你开着店门,还这样大摇大摆的睡着,不怕小偷进来,把你的店搬空啊!”

      我起身从冰箱拿了一瓶冰红茶递给她,“我这又不是珠宝店,我店里这些老古董,又值不了几个钱,那些小偷估计都看不上,就算偷了还找不到地方卖呢。”

      陈滢接过冰红茶,笑道,“吴双,真羡慕你啊,现在好歹也算个小老板了,日子过得多清闲啊,哪像我,天天还要看领导脸色。”

      我一脸无奈道,“还小老板呢!你看我这店的生意,一上午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再这样下去啊,我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了!以后看来要靠你接济了?”

      “啧啧,看你小可怜的样子?对了,吃饭了没,我请你去吃饭,带你开开荤!”

      “陈滢你实在太好了,我真的还没吃午饭呢,要不我们就去那家重庆火锅店吧!我垂涎已久了。”
      “好,那走吧!”
      一顿饭吃了三四个小时,我酒足饭饱的跟陈滢回到了古董店。进了店,我一头倒在沙发上,陈滢笑道,“吴双,你可真能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饿了一个星期了呢。”
      “那是,还不容易逮到你请客,可不得吃回来。”
      陈滢笑了笑,沉默了片刻,突然对我道,“吴双,有件事我一直还没告诉你。”
      我笑着道,“有什么事阿?该不会是这一餐让你吃破产了吧?”
      她僵硬的笑了笑,“不是,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说着,她开始在打开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见她神情有些严肃,我也有些好奇了。
      片刻后,她将一张大红色的喜帖递到我的手里,认真的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看着那喜帖,心道,不会吧?难道这家伙瞒着我闪婚了?直到看到上面那烫金的字体的新郎和新娘的名字时,我的心微微一抽,萧寒先生和叶芷凌小姐。见我一直呆呆的望着那喜帖,陈滢轻轻咳了一声,担忧的看着我,“吴双,你还好吧?”
      我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没事,哦,萧寒要结婚了。”
      “是的,就在下个星期六,这张喜帖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你会去吗?”
      我愣了片刻,抿唇一笑,“当然,我很替他高兴。”
      “吴双,你真的已经放下了?”
      “我和他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陈滢离开后,我愣愣的坐在沙发上望着那喜帖上烫金字体的新郎的名字出神。直到店门口的风铃再次响起,我抬眼,见沈洛正从外面推门而入,一头亚麻色的头发,穿着最新款的阿玛尼的衬衫,戴着一个大大的墨镜,左耳的钻石耳钉在阳光下闪耀这夺目的光芒,他总是这样张扬耀眼,无论是装扮,还是那张好看的脸,都让人移不开视线。他和我一样小时候都是在福音之家的孤儿,可他比我幸运多了,后来被人领养走了,似乎还是个很有钱人家。
      “哎呀,热死了,这鬼天气,还是姐姐店里凉快。”沈洛走进了门,摘掉了墨镜,一屁股坐到沙发,笑盈盈的对我道。
      “你今天怎么来了?这么热的天。”
      沈洛痞笑道,“没事就不能来看姐姐了?姐姐这几天没见我,难道不想我吗?”
      我笑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乖的很,一句话都不愿多说。怎么长大了,反而学的油腔滑调,就会耍贫嘴!”
      沈洛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样不好吗?我还以为姐姐喜欢呢!姐姐要是不喜欢的话,我马上就改!”
      “ 好了,你别贫了。你要喝什么?“我起身走到冰箱旁问道。”
      “ 随便,姐姐拿什么,我都爱喝。”
      我从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到他面前,却见他正舒服的仰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张喜帖正看着。
      “这不是C集团老总的女儿的喜帖吗?怎么?姐姐你也认识?”
      “ 哦,我以前在C集团的公司里工作过。”
      沈洛放下喜帖,笑眯眯的看着我,“怎么感觉这里头有故事啊?姐姐,这新郎该不会是你前男友吧?”
      我一愣,沈洛一脸感兴趣继续笑道,“姐姐你这表情,该不会真被我猜对了吧!”
      我回过神,一脸正经的道,“别瞎说,我发现你的想象力倒是挺丰富嘛,不去当作家编故事真是可惜了。”
      沈洛笑道,“那是,我可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哦?那你给我说一个!”
      “ 好啊,既然姐姐想听,那我就说一个!”沈洛眼里含笑,开口说道,”从前有个小男孩,他一出生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等等…”我打断,“你这是从哪本鬼故事书看来的,也太老套了吧?这种题材的,我可是八百年前就看过了啊!”
      沈洛一反常态的收住了笑,凑近了我,那双漂亮的如烟水晶一般迷人的眼睛极其认真的望着我,“ 姐姐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我噗嗤一笑,“沈洛,这种骗小姑娘的把戏对我可没用!”
      沈洛哈哈一笑,叹了一口气道,“哎!看来我这套必杀技在姐姐身上根本行不通,以前每次只要使出这一招,那些小美眉们可全都吓的直往我怀里钻!”
      “所以说你还是去骗你的小美眉吧!”

      晚上关了店门回家,我现在所住的房子是在一幢陈旧的老式楼房的六楼,这也是我那个姑姑名下的财产,和古董店只隔着一条街。刚准备进门,突然听到有人喊我,“丫头,你等等!”

      我抬头透过亮着灯的阳台,看见李奶奶正从窗台望着我。李奶奶是寡居老人,无儿无女,老伴前几年也去世了,因在这老房子里住了几十年,舍不得离开去养老院住,如今只剩她一人守着一楼这套房子。我怔了怔,问道,“李奶奶,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指了指那摆满花草盆栽的阳台角落,微笑的道,“丫头,这只小猫是你家的吧,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溜进我家来了!”

      我这才顺着她指的方向,发现其中一只黑色花盆上正覆盖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只体型肥硕的黑猫,正睡在里面,团成一个球,仿佛是把那当做了一个舒服的窝,看起来与整个花盆简直融为了一体,这要是不仔细看,就是大白天也完全不容易看出来。我指了指自己,不确定的问道,“您说这只猫是我的?”

      “是啊,你不是住在六楼那家的亲戚嘛!这只猫就是他的,我以前经常看他带着这只猫出来散步。”

      从来只听说过遛狗的,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溜猫的,我走到那只花盆前,又认真打量起那只黑猫来,那只黑猫却像是有了感应一般,突然耳朵动了动,抬起头看向我,慵懒的眯着眼睛,那神情竟似乎带着几分高贵优雅的傲气。望着它毛茸茸圆滚滚的样子,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它却并没有拒绝,只享受的眯了眯眼睛,我得寸进尺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它竟拿脑袋蹭了蹭我的手,我顺势将他一把从花盆里拎了出来抱在了怀里。笑着对李奶奶道,“谢谢奶奶,那我就把我姑姑这只猫带回家了。”

      “你姑姑?我记得经常带这只猫出来散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先生啊?丫头,你不是住在六楼的吗?”李奶奶疑惑的看着我。

      我的动作僵了僵,突然又想起了顾太太曾对我说那古董店的老板也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心里微微一凉,问道,“奶奶,您确定只看见一位先生吗?没有看见我的姑姑?她大概应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吧!” 其实仔细说来,我也不知道我这个从没有见过面的姑姑到底是什么模样,所以也只能说一下大概的年龄。

      “丫头,奶奶住在这里几十年了,怎么可能对楼里来来往往的人不熟悉呢,六楼住的啊,肯定是一位先生。”

      “这样啊,那可能是我姑姑将这屋子租给了那位先生了吧!”

      我含糊的与李奶奶道了谢,便抱着那只黑猫来到楼梯口,因为这一带房子建的年代比较早,所以那时并没有安装电梯,而我所住的是最顶楼六楼,所以每天上下都是要靠爬楼梯,我抱着那只胖乎乎的黑猫一层一层的往上爬,脑子里却还想着李奶奶刚才的话,虽然再三安慰自己,她们所说的中年男人只不过恰巧是姑姑的房客,又帮姑姑看了几天的店而已,可如今仔细一琢磨却立刻发现很不对劲,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姑姑的遗嘱里一点也没提到,那个找我的律师也只字未提,而现在那个男人又去了哪了呢?

      楼梯间昏暗的灯光,周围安静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心里突然升起一丝莫名的恐惧,全身一阵阵发毛,突然脑子里又想起了李奶奶和顾太太口中所说的那个三十岁的男人,越想越觉得诡异,头皮一阵发麻,我连忙停止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感觉到手臂上黑猫温暖的软绵绵的身体,以及它咕噜咕噜轻微的打呼声,我的心这才平静了一些,我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嘴上也开始哼起了一些音不成调的小曲,试图打破这可怕的宁静,也许是过于心慌意乱,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爬到五楼还是六楼的时候,头顶上灯光突然闪了闪,我吓的一用力勒紧了抱在手里的猫,猫许是被勒痛了,发出一声尖叫,喵的一声,尖锐的叫声在空荡的楼梯间里惊响。我心一慌,手一松,那只黑猫便从我怀里跳到了地上。

      “小猫!”我正准备上前去抱住它,却见它猛的一回头,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着幽绿色的光,目光凌厉看着我,对着我喵了一声,似乎想要跟我表达什么,接着便转身往楼上跑,一溜烟消失在上方楼梯的拐弯处。我心跳的更加厉害,扑通扑通,简直快要蹦出胸膛,看着那只黑猫消失的方向,我缓缓的迈动着步子,一步一步往上走去,不由自主的却身不由己的被某种力量驱使着走着,冷汗大颗大颗的从我额头滑下,在这闷热的楼梯间里,我的全身一片冰凉,无论怎么努力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腿,想要呼喊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一步步朝着那楼梯拐弯处逼近,直到转身的那一刻,我彻底的呆了。

      眼前明亮的光线竟刺的我的眼睛有些微微发疼,似乎是刚从无尽的黑暗地狱的深渊一瞬间转入了天堂,可眼前依旧是楼梯,只是楼梯上坐在一个男子正俯身用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那只正趴在他脚边的黑猫,他微微低头看不清样貌,一件很普通的黑色的衬衣穿在他的身上却说是不出的优雅和神秘,仿佛希腊神话中走出的完美少年,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却如同镀了淡淡的华光,让人觉得仿若梦境一般,美的有些不真实。
      我呆呆的望着他,仿佛一个木偶般,完全忘记了反应。却见他缓缓抬起了头,我的呼吸一滞,那是怎样动人心魄的一张绝美的脸,美得无法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词能够形容的出,仿佛是造物主最偏心的杰作,无可挑剔的绝美的面容,有着让天地间所有事物都黯然失色的魅力。当他目光转向你的时候,哪怕是那样冷漠不带一丝情感的目光,却带着勾魂夺魄的魔力般,让人无法动弹,甚至忘记了呼吸。

      美的事物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而美到极致的人却能让你忘记了恐惧,我久久的伫立着,呆呆的看着那人缓缓的从我脸上移开了视线,站起了身,优雅的将手插进口袋里,转身上了楼,打开了房门,停了那么一瞬,那黑猫便飞快的跑进他的房里,然后他就关上了门。全程没有再看我一眼,没有与我说过一句话,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样。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站在自己家门口,而楼上原本那美男消失的地方根本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堵墙,堆着一些从我刚搬来就看见的一直堆放在那里的乱七八糟的杂货,我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住的这层楼就已经是最顶层的六楼,而这里根本就没有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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