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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松林阵,探机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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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随着一声厉喝,吊死鬼被猛地推开,谢天南沉着脸走出山门,目光阴森,“有客远来,怎不请入庄中奉茶叙旧?”
卓立捡起藏宝图,笑嘻嘻拾级而上。
曲芙望着卓立一步一步渐行渐近,心中的勇气一点一点渐生渐盛。
原来这世上会有那么一个人,只要他在身边,不管面对怎样的惊涛骇浪,都能安之若素。
茶奉上,叙的却不是旧。
卓立带来的藏宝图与赏宝会展示的黄缎十分相似,但正面无纹无字,反面占据整个缎面的,是个血红的“壹”字。
数十支粗烛把黄缎映得雪亮,谢天南和谢天冬翻来覆去地看,谢天南问:“随便一个布条,如何证明是真的?”
卓立懒洋洋地歪在椅中品茶,“你弄错了吧?区分真假不是应该藏宝图的正主儿来干吗?难道你不是正主儿?”
谢天冬狠狠剜了他一眼。
谢天南略一思索,吩咐谢天冬,“叫你姐姐来。”
卓立一屁股滑到地上。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推门而入的谢荼弥,怎么袁志的女人成了谢天冬的姐姐?等等!天辰山庄还有位小姐,他怎么不知道?
谢天南招手,“你来看看。”
谢荼弥默不作声上前,看也不看,拈起黄缎翻到反面,“真的。”
谢天南大喜,“何以见得?”
谢荼弥声音无波无澜,“这个‘壹’字非织非染,非写非绣,像长在缎上,伪造不来。”
连卓立都觉茅塞顿开,他确实不知详情。但谢荼弥为何知晓?
谢天南沉吟稍顷,审视着谢荼弥说:“荼弥,你是不是也有一张这样的图?”
谢荼弥面无表情。
谢家兄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中的渴求仿佛乞丐遇见赤.裸的青楼头牌。连卓立都不由坐直身子,疑惑而好奇地期待着。
会有另一张图吗?什么样的图呢?
谢荼弥探手入怀,缓缓伸开。掌中,平托一方黄缎。
屋中爆发一阵惊呼。谢家兄弟是惊喜,原来“踏破铁鞋,得之轻易”。卓立是惊奇,原来藏宝图真的不止一张,但,谢荼弥为何有图呢?两张图是相同还是有别呢?
谢荼弥把两图并排放置,两方黄缎无论大小、材质、颜色、新旧都一模一样,完全无法区分。
谢天南狂喜地抓起黄缎,一手一个,好像两片布条是两个人参娃娃。
卓立看见,谢荼弥的黄缎反面有个血红的“贰”字。
谢天南激动得声音变调,“快快!快告诉我图中玄机,地图如何显现?”
“要让你失望了,我并不知道。”
“怎么会?怎么会!”谢天南紧紧抓着谢荼弥的衣袖,像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他肯定告诉过你,你一定知道,快告诉大哥,好妹妹……”
谢荼弥悲悯地俯视谢天南,不可一视的庄主在欲望面前,转瞬成为可笑的跳梁小丑。“图中玄机早已随他埋入黄土,世上再没人知道。”
谢天南失魂落魄地瘫坐椅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半晌,忽然想起什么,饿虎般扑到卓立面前,“荆楚是你什么人?”
谢荼弥忽然又期待又害怕,紧张地盯着卓立。
这已经是卓立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奇怪地问:“荆楚是谁?”
谢天南一脸狠相,“少装蒜,山庄和藏宝图的秘密只有荆楚才知道。”
卓立嬉皮笑脸,“荆楚是男是女?是你的死对头还是老相好?”
谢天南猛地掐住卓立脖子,谢荼弥疾道:“他不认识!”谢天南盯着她。谢荼弥惨笑,“荆楚若还活着,一定会来找我。”
荆楚是谁?藏宝图有何玄机?既然有壹和贰,会有叁肆伍陆吗?
卓立躺在床上,脑中一团乱麻。藏宝图一张接一张出现,迷局的轮.盘越转越快,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向前,它将去往怎样的终点?卓立不知。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迷局在他拿到无欢木的那一刻就已启动,不,或许更早,早在他离开村子的时候。
而在看似由他一手布下的局中,他亦不过是枚棋子。
有人敲门,卓立未及应答,门便打开,谢荼弥站在门边。
卓立讶异,谢荼弥先开口,“我有话问你。”卓立点头。谢荼弥目光如炬,“你究竟认不认识荆楚?”
得,又来了。卓立十二分无奈,“唉,我当真不知道这个荆楚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可以发誓,倘若我知道,叫我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行了吧?”
谢荼弥凝视半晌,方缓缓颔首,“很好,记住你的话。”
卓立心中一动,她好似暗示他莫要透露荆楚的讯息?
卓立不欲深究,抱臂看她,“我也有话问你。袁志在外头猴急地想救你,命都快搭上了,可我看小姐你过得挺自在啊,你是想留,还是想走?”
谢荼弥一愣,“袁志?他来了?”
卓立递上一片撕下的衣角,“袁志的信。”
谢荼弥读罢默思,片刻铺纸提笔绘图,往卓立面前一推,“这是松林机关图。”
卓立语带讥诮,“哈,既有机关图,为何不走?”
谢荼弥正色道:“机关图是多年前的,如今大有变化。若你能破解机关,我立刻就走。”
卓立笑了,“既然目标一致,那还需你帮我一个忙。”
谢荼弥为何要听卓立的话?她不知。她只知道,自这个年轻人对她使出夺目签的那一刻,她死去十二年的心忽然复活,未来,又有了希望。
谢荼弥从不认为她能将谢天南玩弄于股掌,但她确切知道,有一样东西可以。
宝藏。
谢荼弥走进谢天南房间的时候,谢天南和谢天冬正把黄缎浸入水中。
“没用的。”谢荼弥说:“不要白费心机了。”
谢天南捞出黄缎,黄缎干燥挺括,滴水未沾,仍是空白。谢天南双目放光,“神奇,果然神奇!水浸不湿,火烧不燃,墨写不染,刀斩不裂。绝对是藏宝图无疑!只要想办法让地图显现,宝藏就是我的!”
谢荼弥坐到谢天南对面,谢天南却头都不抬。“大哥,你相信有宝藏?若真有宝藏,荆家为何苦守多年近在咫尺却不取呢?”
谢天冬说:“也许荆家未能集齐地图。卓立说藏宝图共有六张,是真是假?”
谢天南刷地抬头,像狼见到肉。谢荼弥感到一阵寒意,“不错。”
谢家兄弟异口同声地问:“在哪里?另外四张在哪里?”
“我没见过。但我猜,其中一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卓立一整天都在回想昨晚谢荼弥对他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
他问:“你和袁志在迷州一共杀了多少人?”
她答:“只有我。十五个。”
十五个。那么杀害夏无天和杜仲的凶手不是她,也不是袁志。卓立并不意外。
他和曲芙站在松林边,星月浩瀚,松涛覆雪。
曲芙问:“你还在查聚宝钱庄的案子?跟你有牵扯?”
卓立将机关图塞给曲芙,“我已经记住了,不过我眼神不好,你帮我盯着点。”
曲芙目光惊疑,“你、你什么意思?”
卓立扑哧乐了,“你怎么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我真的眼神不好,光线太暗,看不清。”迈步入林。
曲芙抬头看看月亮,低头看看机关图,虽不是一清二楚,但辨认墨迹毫不费力。她狐疑地跟上卓立,依图中所绘,两人在林中左兜右转,曲折前进,小心行了一段,果然没有触动机关。
卓立捡根松枝探路,边走边提醒曲芙别碰松树,“聚宝钱庄的案子跟我没有牵扯,但我感觉,跟我一个亲近的人有牵扯。”
“谁?”
“喂,别瞎跑。”曲芙不知不觉走到卓立前头,卓立把她拽到身后,“你再乱走,咱俩会变成公刺猬和母刺猬的。”
曲芙犹豫一下,不放心地赶了一步,和卓立并肩而行。
卓立晃晃松枝,见没动静便继续走。“我分别问过谢荼弥和袁志,两人所说完全一致,只有胡仁是谢荼弥杀的,武器就是她的木钗。谢荼弥说,那木钗叫做‘白骨钗’,每两月便要饮一回血,胡仁这个倒霉蛋那天正好撞上。”
如此匪夷所思的解释,“你认为可信吗?”
“可信。”有时候,杀人魔头反倒比正人君子更值得信赖。
“那夏无天呢?”
“跟我推测的一样,但直到听完他俩的讲述我才豁然开朗。木钗只有刺中心脏才会吸血,刺中别处便如寻常利器。那晚,谢荼弥一击不中,差点被夏无天擒住,袁志相救,拍出一掌。”卓立停步,观察地形,回忆图上标注,折向右行,“明白?”
曲芙莫名其妙,“明白什么?”
卓立正要解释,一脚踏在前方空地之上。
寂静的林中,卓立听见一声极其细微的“噗”声,仿如轻风。
机关!他触动了机关!
声响之时,卓立已拔地而起,如矫健的鹰。他轻功虽差,但反应奇快,机关启动需要时间,他有信心在这须臾之间纵出足够的高度,躲开地面暴射的铁针。
但他突然被人大力抱住,将他死死压在地面。他的背,完完全全覆盖在机关之上。
卓立惊恐万分,“曲芙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