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欲念走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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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桐雁夜悠悠醒转，脑内像蒙了厚重的雾一样迷蒙迟钝。
自己，不是应该在教堂的吗？
那个时候，自己说了“那个神父出卖了你”之类的话。而远坂时臣并没有惊讶或是追问，只是露出了颇为复杂的神色。
混沌的大脑逐渐清醒，雁夜微微地冷笑了。
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远坂时臣与他的弟子联合起来骗了自己，而自己傻乎乎地坠入了陷阱，被对方囚禁于此。
雁夜从床上坐起，打量着自己所处的华丽牢笼。这里显然是远坂家城堡内的房间，西式摆设虽然有所更新，但整体风格与雁夜印象中的别无二致。
令雁夜惊讶的是，时臣没有用铁链将他锁起来，甚至也没有用什么禁制魔术来束缚他。
雁夜打算施展虫术逃出去，仔细考虑后又放弃了。间桐家的虫子要击破结界才能闯进来，而那必定会惊动远坂家主。
但待在这里也不行啊。如果脏砚以为自己死了，多半会伤害樱的。
这样想着的雁夜环顾四周。当他无意间望入一面镜子时，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镜中的自己，之后抬手摸了摸脖颈。
在他苍白如纸的脖颈上，有着相当明显的一大片淤青。随着试探性的碰触，痛感愈发鲜明，逐渐渗入皮肤。
——那是远坂时臣曾试图杀他的证明。
如果在圣杯战争中以敌对双方的身份见面，时臣一定会对自己下杀手。对于这一观点，雁夜从不曾怀疑。只是，他没想到，这位正统的魔术师竟然会有不忍心的时候。
不是应该干脆地将自己扼死的吗？还是说，即便是远坂时臣这样的人，也有如此软弱的时刻呢？
自虐般地如是作想，雁夜发出了尖利的笑声。
在远坂时臣推门而入的时候，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男人与青年时代已经大有不同，骄傲地高昂着的头颅向外传递着冷冽的气息。唯一不变的，就是对方那一套酒红色的西装。
你还是小时候那副打扮啊。
你留着小胡子的模样真是太可笑了。
不敢杀死我的你，简直是既懦弱又差劲。
无数念头充斥在脑海，想要化为实质性的话语冲出头脑。但雁夜开口时，还是只挤出了短短的字眼：“……时臣。”
与儿时无异的称呼，令男人高傲地绷紧的脸庞微微软化：“你……果然和以前一样。”
“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苍白的青年垂下头。
坐到床边的时臣想要碰触青年的脖颈，却被对方躲开了。他叹了口气：“雁夜，身为参战者的你仍旧顾及我的安危。这一点，令我很高兴。”
“哈，”雁夜嘲讽道，“是高兴我主动跳入陷阱吧。”
时臣微微皱眉：“这是为了取得圣杯。而且，就算是你，不也为了圣杯，为了不知名的私欲，走上了邪术的捷径吗？”还把自己弄成这副凄惨的模样。
“你说什么？”雁夜轻声地问，忽然以野兽般凶狠的眼神看向男人，“你认为我是为了一己私欲才变成这样的吗？我明明……”
我明明只是按你的期望继承了间桐的魔术而已；为了，击败你，并且，终结间桐家。
但是，这些话，已经没必要说出口了。
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呢。我与你，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其实，从来都没有共同语言。
愤怒来得快退得也快，转眼之间，间桐雁夜那张清秀的脸上便只剩漠然了。
不明白雁夜想法的时臣感到困惑：“怎么了，雁夜？”
“没什么，只是想揍你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而已。”雁夜冷淡地别开眼，“话说，你把我关起来是有什么用意呢？”
闻言，时臣轻轻握住了雁夜的手腕：“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到达根源更重要了。但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杀伤你。”
“所以呢？”雁夜唇边浮起些微的讥讽，“为了两全其美，你要将我关在这里，直到圣杯战争结束吗？”
既然无法将雁夜置于死地，不如将雁夜囚禁至圣杯战争结束。
这便是时臣想出来的法子。但此刻，原本是为了雁夜着想的男人却有点愧惭：“我知道，这一做法会令间桐家蒙羞。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想亲手置你于死地。”
我根本就不在意间桐家的颜面。而且，虽然火系魔术是虫术的克星，但如此笃定能在决斗中杀死我的你，是不是太自大了呢。
这样想着的雁夜，却连反驳的欲望都没有了。他已经意识到二人渐行渐远的事实，并平静地接受了它。
“总之，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时臣倾身过来，轻轻抱了一下雁夜。那单薄的身躯，令男人的额头忧虑地皱紧：“以这样的身体状况生存下去是不可能的。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雁夜？”
注视着时臣关切的双眼，雁夜露出了奇怪的笑意。
不必费心，反正我就要死了。
本想以这样的残酷话语为对方造成痛苦，但想到樱的雁夜临时改变了主意：“带我去看看葵小姐吧。”
时臣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啊。”
***
次日，远坂时臣遵守诺言，带雁夜来到了葵的墓前。
少年时代憧憬过的美好女子，如今已经定格在死气沉沉的黑白照片上。雁夜规矩地进行着拜祭的流程，心中不知不觉地涌上一股悲戚。
葵小姐也好，自己也好，为什么一定要在悲惨的命运中活下去呢。
所以，至少从樱开始，改变这一切吧。毕竟，少女是自己喜欢的人的孩子。
雁夜打破了沉寂：“你还记得我跑到你家的那次吧，时臣？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的渴求，是因为魔术失控了呢。”
远坂时臣静静地注视着雁夜，最终轻轻地答：“嗯。”
雁夜摇了摇头：“其实，那就是间桐魔术的真实形态。颜色改变的头发，瞎掉的眼睛，坏掉的身体，失去的生命，我所拥有的这些，全部都是修炼间桐魔道的必然结果。”
转过身来，雁夜满意地看到时臣终于有所动容：“我不否认，间桐的魔术的确相当便利。先前，将自身气息完全隐藏，将Caster召唤出来的魔物彻底吞噬，以及，以群虫筑成的坚固屏障；如果不是虫术的话，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是吗？”时臣轻声问道，惊疑地盯着雁夜的紫发与遮在左眼上的眼罩。
“是啊。但是，比起被毁掉的整个人生，这种魔术，根本是不要也罢。”
时臣同情地看着雁夜：“你是因为相信我，才将间桐家的秘辛告知于我的吗？”
雁夜一怔：“不……至少，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我是想说，你将樱送到我家，实在太欠考虑了。”
“但你并没有继承人吧？我只是希望，樱能够以‘你我的女儿’这个身份活下去……”
“我不需要！”雁夜微微强硬起来，“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但这种魔术，我不希望任何人继承。尤其，不可以是樱。”
将羞于言说的心思告知雁夜却得到了冷言冷语，远坂时臣激动得发烫的内心逐渐冷却下来。“也就是说，雁夜，你并不打算接受我的善意，是吗？”
闻言，雁夜再度冷笑起来：“这种刚愎自用又愚蠢至极的行为，你还是不要将其称之为善意的好。”
远坂时臣沉默了一会儿。身为正统魔术师的男人努力令自己冷硬的心为对方软化下来，此刻他却觉得，这仿佛毫无意义。
“你父亲是位造诣很高的魔术师，雁夜。”时臣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着，“说不定，你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
雁夜怒目而视：“你怎么敢……”
“樱具备难得一见的天赋，一定能走到比你更远的地方。”远坂时臣说着在雁夜看来冰冷无情的话语，“至于你，如果加入持久战，身体肯定会被拖垮的。如果我不留情面的话，你一定会死。”
雁夜深吸一口气。
那样的话，就来决斗好了。
这句话几乎就要冲出口来，而雁夜的手也抬了起来，准备召唤虫群。然而，远坂时臣却并未摆出战斗的架势，而是捉住了雁夜的手，将他猛地扯入自己怀里。
“你所担心的，无非是樱受到非人的待遇吧。就像当初，你父亲惩罚你那样。那么，我只要定期去拜访间桐家就可以避免这一点。”时臣的话给予雁夜希望，然而他话锋一转，便以只言片语扼住了雁夜的喉咙，“但是，你能给予我什么回报呢？”
回报？
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字眼，雁夜无可奈何地垂下眼帘。
对于喜欢着我的你，我能给予的，大概也只有这个业已崩坏的身体了吧。
因为这个念头而平静下来，雁夜默默地忍受男人突如其来的粗暴亲吻。
与时臣那种近乎天真的乐观不同，雁夜已经看清了他们彼此之间纠缠不清的情感。
远坂时臣与间桐雁夜像年少时那样单纯地喜欢着彼此，又因为无法向对方妥协的巨大差距而憎恨着彼此。
这个，是比时间更确凿，比死亡更冰冷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欲念走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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