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女天子》中阳子

9、许州节度使张永德

　　天生眉头微皱，收了架势。寻声望去，是位身穿紫色锦袍的男子,三十来岁左右。四方口，国字脸，一圈络腮胡子，顾盼生姿，不怒自威。在他身后还有十几骑随从，一看都不像普通人，眉宇间隐隐的透出一股傲气。此刻他右手扬着马鞭，胯、下骑着一匹枣红骏马，正凝视着诸人。
　　要说这位猛人，李大爷和李蛮子不认识，天生当然更无从认识。不过有一人却是认得，那就是鲁师爷。他老早就瞧见这伙人朝这来，等看清楚领头之人后，差点吓得他跪在地上，暗道被他拿住，免不了一顿好打。

　　那人虎目一扫，看着鲁师爷道：“这不是郭员外府上的鲁师爷吗？怎么有空跑这荒郊野外来了？”鲁师爷战战兢兢的走到马前，媚笑着跪在地上道：“小的见过驸马爷！请恕小的无礼，有失远迎！这不，小的来替东家收租来了。”在许州，鲁师爷的东家郭员外也要让着此人三分。尝言惹谁皆可，唯独不能惹到这位驸马爷，鲁师爷自然晓得厉害之处。

　　天生几人在想这人是谁，鲁师爷怎么好像很怕他似的。原来眼前的人正是当朝驸马，许州节度使张永德。因其父与周太、祖郭威交好，所以郭威把四女儿晋国长公主嫁给他。待大周立国，他理所当然的成了大周的驸马爷。

　　这张永德文武全才，知天文，晓地理，胆略过人，是大周一员虎将。自投周太、祖以来，屡立战功，一路升迁，曾官至殿前都点检。

　　年初的时候契丹犯境，他跟着皇帝北伐契丹，皇帝染疾，于是班师回朝。在檀渊驻军时，皇帝在地上忽得一木，长二、三尺，上书“点检为天子”，当时正是张永德在任殿前都点检，由是心疑张永德。回京后皇帝立马解了张永德都点检职务，改任这许州节度使。而张永德的后继者，正是大宋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

　　李蛮子见不得鲁师爷阿谀奉承的小人嘴脸，于是啐了一口道：“欺善怕恶的软骨头！”张永德闻言看了看李蛮子，又瞟了一眼天生，然后继续对鲁师爷说道：“你既然来收租，又为何与人争斗啊？”

　　鲁师爷脸一扭，哭哭啼啼的道：“驸马爷明鉴！这李老头欠我们东家的地租，已有半年多了。数次派人催缴，他都推搪抵赖，东家将小的骂了一顿，我这才带着人来收租。哪知李老头抵死不交，还指使这两个小子，将我等一顿好打。逼不得已，才让家丁们还手的。”鲁师爷边说边抹泪，搞得他才是苦主似的，激得李蛮子摩拳擦掌的想再给他一顿。

　　“您看，小的两颗门牙，就是给这小兔崽子打掉的。”鲁师爷张着嘴道。

　　张永德冷哼两声，也没理他，一翻身跳下马，走到李大爷面前道：“老人家，你别怕！我是这许州城的节度使，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来！”

　　李大爷一听这人不仅是驸马，还是许州的父母官，作势就要下跪。张永德连忙扶住道：“老人家不必多礼！有话尽管告诉我，我自会为你做主！”李大爷斜眼看了看鲁师爷，见他正瞪着眼望着自己，心里有些发虚，暗道这回恐难善了，犹犹豫豫的不敢说话。

　　一旁李蛮子却顾不得许多，抢上一步，跪在张永德面前道：“回驸马爷，我爷爷想是心有顾忌，不敢直说，就由小人代禀。”张永德点头赞许，心道这少年倒有些胆识。

　　“小人自幼与爷爷相依为命，年前爷爷得了重病，所以就欠下郭员外的地租。谁知这利滚利的算下来，小人一家根本还不起。每次他们都来村里，将我毒打一顿才算了事。今天这鲁师爷竟然将小人的爷爷踹倒，小人忍无可忍，才动手打了他。”李蛮子恨恨的道。

　　张永德眼放精光，沉声说道：“鲁师爷，他说的可是实情？”鲁师爷结结巴巴的道：“驸马爷您别听他胡诌乱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张永德冷笑道：“你鲁师爷可是这许州城的霸王，连我都要让你三分。何况是他们这样的穷苦百姓？”鲁师爷“啊”的一声，连忙倒地磕头，嘴里不住的道：“驸马爷息怒！小的一时糊涂，没了分寸。还请驸马爷看在郭员外面上，高抬贵手，放了小的一次！”

　　也该这鲁师爷要吃一顿棍棒，他不提郭员外则罢。一提郭员外，张永德是怒从心起，火从中来。他被皇帝莫须有的猜疑贬到许州，本就一肚子气，可又不能表露出来。所以到了许州那是安分守己的做自己的父母官，不敢有半点差错。毕竟伴君如伴虎，万一有什么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自己性命是小，可要是连累了一家老小，那就冤枉了。

　　虽然赴任许州没多久，他还是将州里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没有丝毫纰漏。唯独这许州城的首富郭员外，是他心里一根刺，让他这嫉恶如仇的血性男儿，时常扼腕长叹。

　　这郭员外叫作郭从密，世代为商，颇善钻营，在后汉时就借机结识了当时的枢密使郭威，常以军资粮饷奉之。二人又是本家，所以郭威与其兄弟相称，那是甚得郭威赏识。

　　及大周立国，周太、祖郭威以郭从密从龙有功，御赐郭从密丹书铁券一块，若非谋逆大罪，继任皇帝不得加罪于郭从密一家。郭从密的大儿子郭允，也因此得以入朝为官，现居吏部郎中一职。

　　再说当朝宰执王溥，膝下子嗣甚多，独得一女，名唤王玉露，一家人都视作掌上明珠，宠爱不已。

　　显德五年，王玉露到了待嫁年龄，天子下旨赐婚给吏部郎中郭允，封王玉露为五品诰命夫人。并赐汴京城内一座大宅子，黄金千两，丝绸百匹，婢女二十人，以资嫁妆。可见皇帝对王、郭两家的恩宠，已到极致。郭家由是一时显赫，门客络绎不绝。

　　郭从密此人贪财好色，骄横无礼。仗着皇帝荣宠及亲家公是当朝高官，他在许州之地为非作歹，无恶不做，强抢民女之事已经司空见惯。百姓们是敢怒不敢言，许州的大小官员更是没人敢去碰这个硬疙瘩。

　　张永德一到许州，就听说了许多郭从密做的坏事。百姓们满心以为新父母官是驸马，应该不怕这郭从密，就壮着胆子去衙门告状。张永德接了状纸，也想将这害民贼铲除，正要差人去锁拿郭从密，却被夫人晋国长公主给劝住，让他不要节外生枝，以免引起皇帝猜忌，祸及全家。张永德闻言如泄了气的老虎，草草的将告状的百姓打发走。

　　因为这事，许州的百姓暗里都骂他是狗官。他听说了以后除了在心里暗恨自己懦弱，却拿郭员外无法。所以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郭从密胡闹。尔后他平常在衙门处理完公事，皆是早早的回家闷着，也不见客。生怕出去老百姓戳他的脊梁骨。

　　今日正巧去南面巡视，回来却撞上了这事。眼下鲁师爷触了他的痛处，哪还忍得住？虎爪猛的一伸，一把抓住鲁师爷的衣领，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丢在那帮随从面前。

作者有话说

　　张永德虽与赵匡胤有私交，对大周却是忠心不二。周世宗要不是撤了他的都点检，也不至于让赵匡胤得了天下。在以后的故事里，他会是很重要的角色，所以我才在这两章着力介绍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