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时光》苏云碧天

7、轻乳酪蛋糕

　　门口的风铃轻摇，戴瑶看着那人进了店，他背对着店内把伞收起然后支在门口。光阴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流动，最终照亮他清俊的面容。
　　他抬头看着还在梯子顶端挂画的余筱筱，眉心不自觉一折。
　　小米第一个出声：“纪先生。”
　　余筱筱在上面冲他一笑：“HI。”
　　纪郗“嗯”了一声，含在喉咙里的声音，音色酥骨。
　　他的视线落到扶着梯子的戴瑶身上，朝戴瑶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
　　戴瑶愣愣地也点了头，小米在吧台里问：“纪先生还是要美式咖啡吗？”
　　“是，打包。”他走到余筱筱的梯子下，对余筱筱说：“下来。”
　　“啊？”余筱筱不解地低头看他。
　　“下来。”
　　“可是我的画还没挂完。”余筱筱告诉他。
　　“我来。”
　　戴瑶的眼神在这两人之间飘忽，她最近忙着恋爱，是不是错过什么不得了的事。
　　“不用，我很快就弄完了。”余筱筱摆摆手。
　　纪郗没有说话，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戴瑶说：“余筱筱，下来。”
　　纪郗向戴瑶投去一眼，戴瑶接到后报以友好的微笑。
　　余筱筱觉得坚持也没多大意思，于是便下了人字梯。
　　等她落地，纪郗对她说：“怎么挂，你在下面安排，扶好梯子。”
　　“噢。”
　　戴瑶给余筱筱腾出地方，溜到吧台里去找小米。她一把揽过小米的肩，强迫小米的脑袋靠着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怎么回事？”
　　小米小心翼翼地瞥了那边两个人一眼：“我直觉是有情况，但是没证据，这位纪先生真的就只是每天来买杯咖啡而已，都快一个月了。”
　　戴瑶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米没有察觉她的动静，自顾自的说：“我总觉得这个纪先生有点什么，但他又表现得特别正常，有时候多一句话都没有。后来，我套过筱筱姐两次话，发现筱筱姐也没什么。看着他们我觉得自己脑容量不太够。”
　　小米的咖啡打包好时，纪郗也正好挂好最后一个相框，他从梯子上下来，因为店内没有洗手间，后厨也不方便外人进入，所以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过来。
　　余筱筱指了指门外：“出去洗手。”
　　“嗯。”
　　余筱筱给纪郗倒水，纪郗弓着身子就着水搓手，矿泉水倒了一半左右的时候，纪郗接过那瓶水，余筱筱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的帮助下也洗了个手。
　　再回到店内，余筱筱拿出一包湿纸巾，纪郗抽了两张擦手，余筱筱给自己也抽了两张，擦干净手后把小米放在吧台上的咖啡递给他。
　　“今天谢谢你啦。”
　　纪郗弯了弯唇角算是回应，他掏出钱包要付钱，余筱筱赶紧说：“今天我请客。”
　　纪郗动作一顿，最后收起钱包说：“谢谢。”
　　他临走前往吧台里多看一眼。
　　等纪郗的车离开，戴瑶走到余筱筱身边：“纪郗，什么时候认识的？”
　　“有一天他来这里订了个蛋糕。”
　　小米听出了端倪，“戴瑶姐怎么知道纪先生的名字？”
　　戴瑶一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秘密不得了的样子。
　　“我和他是同年级校友，你说能不知道吗？”
　　小米一下来了兴致，抓着戴瑶的手尖叫，眼里闪着“告诉我告诉我快告诉我！”的光芒。
　　“纪郗到现在还是八中的神话，那时候他蝉联了三年全国物理竞赛高中组冠军，他是被保送进Q大的，还上了本地报纸呢。大二的时候作为交换生进入MIT，拿全额奖学金，硕博连读。”
　　“MIT？”小米似乎想到了什么，嗷嗷叫了起来，余筱筱和戴瑶一脸莫名地看着她，小米惊呼后才说：“难道纪帅哥就是那个被我们校长从MIT特意请回来主持实验的大牛？”
　　余筱筱闻言想起了那间实验室，她歪着脑袋想，学霸的世界果然都是传说。
　　戴瑶这些年虽然总能在校友那里听到关于纪郗的传说，但是毕业后第一次离大神这么近也觉得心绪难平。回想刚才纪郗进门和离开的眼神，他应该是认出自己了。哇，好荣幸的感觉，大神居然记得我！！！
　　戴瑶用肩顶了顶余筱筱：“小米说，他都快在这儿买了一个月的咖啡了，不是看上你了吧？在我记忆里，纪郗可不是什么爱好助人为乐的人，今天居然主动帮你挂相框。别跟我说什么不是，理由太勉强，我不听我不听。”
　　余筱筱掰下戴瑶捂着耳朵的手：“做人呢，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的，这种大神可望不可及。你们啊，就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脑补得厉害。”
　　“如果，他真是对你有意思呢？”
　　余筱筱反问她：“你觉得你的男神金秀贤会爱上你吗？”
　　不现实的事情，不必多想。
　　天渐渐黑了下来，余筱筱看雨势没有变小的趋势决定早早关门。三人在学校附近的餐馆里吃了饭，余筱筱和戴瑶把小米送回宿舍。
　　送戴瑶回去的路上，因为暴雨主干道被堵得一动不动，右前方的车想强行变道，余筱筱按了一下喇叭紧跟着前车不给人家插空的机会。
　　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大作，余筱筱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静音键。戴瑶扫了一眼手机屏上陌生的名字，李军。
　　戴瑶见余筱筱没有接电话的意愿，于是伸手按开收音机，电台主持人借着暴雨聊一些关于雨天的故事。
　　男主持人说：“雨天，总是能勾起人们回忆的念头，像我就经常会在雨天想起我的初恋。”
　　另一个女主持人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分手的那天下着雨，我看着她撑着伞一步一步的走出我的世界......”
　　前面方有了挪动的迹象，被余筱筱紧跟着的那辆车却迟迟不动，余筱筱狠狠地按了几下喇叭，收音机里男主持人的话也被喇叭声掩盖不清，戴瑶看余筱筱一眼，没有做声。
　　等喧嚣过去了后，收音机里已经开始放孙燕姿的《雨天》
　　“站在十字路的交点
　　该怎么走
　　我却只剩回头
　　除了你给的伞我再也没有
　　别的借口
　　去拥有你的什么
　　你能体谅我有雨天
　　偶尔胆怯你都了解
　　过去那些大雨落下的瞬间
　　我突然发现
　　......”
　　“秦淼回国了。”
　　车突然急刹，戴瑶很淡定地重新坐好。
　　“一个星期前。”
　　前方堵得动弹不了，余筱筱索性退回空档。
　　车厢里徘徊着孙燕姿的歌声。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说这个？”
　　戴瑶看着雨刷一摆一摆的拨开雨水，声音没有平时的玩笑，难得的严肃：“你知不知道每次下雨你就显得很焦躁，虽然现在你已经学会掩饰。下雨天让你想起什么？想起那一年你和秦淼在一起的那几个月，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雨季，几乎每天都在下雨。这么多年了，我从理解到不解，你们在一起撑死了不过四个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花了十二年去记住？”
　　“筱筱，我们二十六了，不是十六岁，如果你不能接受别人进入你的世界，为什么不尝试着去勇敢一次。”戴瑶从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这些年，我和他一直有联系，他还单身，如果你愿意，就去试一试，总好过在这里半死不活。”
　　这些话，戴瑶并不是突发奇想。这么多年，她看着余筱筱这么耗着，余筱筱的身边不是没有出现过优秀的男人，只是她从不给别人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而秦淼，多年来一直和她维系着联系，应该也是存着打探余筱筱消息的心。既然两人都止步不前，那么索性她来推一把，兴许能给这十二年的纠缠一个结果。
　　余筱筱把戴瑶送回家后在街上晃了几圈，最后把车开回父母家。
　　余妈妈看见女儿回来显得很惊讶：“今天怎么回来了？”
　　余筱筱随便扯了个理由：“我那边今天停水停电。”
　　“你那小区物业费那么贵怎么还停水停电啊？物业怎么不提前通知你们呐？你回家之前也应该打个电话给我，我好给你铺床啊......”
　　余筱筱直接进了自己以前的房间，房门虚掩，余妈妈的声音变得模糊了些许。因为难得回来住，床上只剩光光的床板，余筱筱从衣柜里扒拉出床上用品铺好。余妈妈看她自己动手了，过来搭了把手。母女两很快把床铺好，余妈妈问女儿吃不吃宵夜，余筱筱说累了，想洗洗睡觉。余妈妈看女儿一脸疲惫也就不多说，家里是电热水器，洗澡前要提前烧水，她转身出了房间去给女儿烧热水。
　　余筱筱洗好澡回房间收拾放在床上外套，从外衣口袋里掉出刚才戴瑶给她的那张纸条，她握着纸条在靠窗的书桌上坐下。盯着纸条发了一会儿呆，拉开书桌的抽屉，从最里面翻出一个铁盒，铁盒里除了一片钥匙什么都没有。
　　余筱筱取出那片钥匙走到书柜旁，从陈列的书背后摸出一个长方形带锁的木雕盒子。
　　钥匙插入锁孔，咔塔一声，锁开了。
　　里面是已经泛黄的信纸，一封封叠好了码在里面。
　　余筱筱取出最面上的一封打开，纵是信纸泛黄，少年苍劲的笔迹依然清晰。
　　“筱筱，这次月考没考好没关系，以后放学我给你补课。今天看你眼睛都哭红了，不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很心痛。筱筱，不要哭，我喜欢你笑的样子，像阳光，很美好。以后我会让你每天都笑着。”
　　余筱筱松开信纸，靠着椅子仰着头，眼眶有些微微的刺痛。
　　当初那个说要让她每天都笑着的人，决绝地走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