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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离开机关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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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好多血……
以血染红的这般世界……
我究竟身于何处……
“封家有子名封篱，百年大材也，少而过目不忘，其筋骨亦清佳，出世必惊世……还望家主取舍……”
“……我知道了……”
父亲……
那些曾经想要回想却只是迷雾中徘徊不前的场景一一明朗。
“篱儿，我要送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和你一般年纪的孩子……不要让我操心……”昔日父亲叮嘱的画面猛然间清晰万分。
“……好。”那年封篱不过六岁，眉间自是一派单纯稚嫩，亲如父亲，自是不会害自己。
临行前一晚，母亲去了父亲书房。小小的封篱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隐隐约约透露出“……离开”“……送命……”什么的字眼。
而父亲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那里的人，我们惹不起……怪只怪，小篱命不好……偏偏是这样的能力……偏偏……”
封篱年少便十分聪颖，或许是听懂了。可情愿是没有听懂。人在极度不可置信的情况下，会下意识地选择性遗忘某些他们不愿承认的事情。
封篱便是强制性地遗忘了这个夜晚，这些支离破碎的语言，还有其中包含的寒冷。
而此刻身在这段记忆之外的天明看得一清二楚，有些什么东西在破碎，从他身体深处开始破碎，没有血，没有伤口。可是生生的痛。
前所未有的感觉。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真相……原来……我真的是连家人都不愿承认的存在……原来，他们都要我死……
临行那一天，母亲没有出来，父亲只是看了他一眼。封篱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以为是出去游玩罢了，纵然心底抹不去的不安，但都被强制地埋藏。或许直到被推上手术台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天明就这样在这段封尘的记忆之外，默默看着。看着那个曾经的自己被解刨的全过程，他们没有用麻醉，反而换上的是十本疼痛增感剂。顾名思义，疼痛放大十倍。
封篱看着在他之前被推上手术台的那些昔日天骄，被疼痛折磨地不成人形。
第一次被活体研究。很疼。天明看着曾经的自己，那稚嫩的脸上五官已经扭曲，嘴里一遍遍喊着疼……喊着母亲，喊着父亲……
一次又一次，直到后来，已经适应了疼痛的他。一脸麻木，换上更高倍数增感剂的时候，神色也没有改变。没有恨，没有怨，被解刨的痛苦却没有忘记。
六岁开始的试验，直到他十七岁，整整九年。最后的丧命剂注下，17位异士天骄，仅存一人，名唤，封篱。天赐组织代号，无垢。天赐第一人，无垢。
失去所有记忆，失去一切情感，彻底沦为杀人武器。这便是封篱的一生。
穷尽一生，都得不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
残忍如父亲，狠心抛弃。懦弱如母亲，不管不顾。
听说封家全族灭口了……天明想要动动唇角，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勾勒出哪怕一个笑容。
或许是恨的。
天明的眼中一片空洞，幽蓝色的瞳孔却格外吸引人。不复从前的阴冷杀意，只是一片安静空洞。
“……我到底，是谁……”天明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孩子……回来……
孩子……回来吧……
这又是谁……天明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存于体内的心魔已经在他自杀般的行为中消失了。
所以他很好奇这个男声来自何处？
待尊下荣归阴阳……
……荣归阴阳……
天明的视线凝聚起来，阴阳……阴阳家吗……
只是神思略微一过，天明的视线便又涣散……昔日因博士的“活下去”而活。
如今发现，全是骗局一场。自己又该以什么理由活下去……
“天明！”这是……少羽的声音……
“天明！”这……是高月。
“天明……”原身的母亲丽妃还是这么温柔……
“天明。”白凤……未曾感谢你的陪伴。
“……天明。”大叔……大叔……
天明的视线凝聚起来，墨黑的瞳孔隐隐显出幽蓝色的光泽。他忽然喃喃：“好想见到大叔……”大叔……
这个人，不会离开他吧……只有这个人……
又是一个慌神，天明感到一阵十分刺目的光芒。他不舒服地眯起了眼，不一会儿，光芒散去。
天明还在原地，一草一木不曾改变。与一开始到这个位置时的情况并无两样。
要说不同还是有的，自然是修为变化了。进去之前是雷系，精神系皆五级颠覆堪堪破六级，出来后却精神系直上六级颠覆，相当于突破了整个等级，实在难能可贵。至于雷系，跌落回三级初期。
雷系的跌落不难猜测，一如心魔所说，天明强行杀死他，就等于也杀了自己。雷系自他手刃心魔开始便摇摇欲坠，开始不稳，后来看到了那些陈年旧事，更是如做升降梯一般，直线向下掉等级。
而精神系……无它，无论是何种情况，破后而立突破实在太大，精神域便已大变，开阔了不少，异能自然也上去了。
这样的情况……天明并不在意，他现在连死都不怕，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天明转身，重又走了回去。他现在，只想见一见盖聂……
刚一进入便看到又回来的盗跖和隐蝠的战斗。天明不顾他人，本性如此，他只愿遵从自己的感受。天明走到盖聂身边。
“你回来了……”盖聂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担心我吗……天明垂下眼帘，复又抬头，仔细看了看盖聂，心里一软，猛地抓住盖聂的手，端坐其身侧。
哪怕无人之境，执手相伴，如此与你，似乎，也不错……
盖聂微愣，随后也反握住天明的手。而后便关注起打斗的情况。天明便随他视线，一瞥，不由微微睁大双眼，在盗跖遇难之时突然出现的绝顶高手之列的男人，他用的剑……无锋！
偏偏，这个男人用这把剑狠狠教训了隐蝠一顿。在这之前，天明从不会相信无锋之剑可伤人。
利器向来都是为武之必备之一。今日算是大开眼界，那个男人，大概便是传闻中的墨家巨子了吧。那把剑，名为，墨眉。
墨眉无锋，如此诡异的攻势，天明当真的生平第一次见，却也算不得很招人眼。打量了一番，天明便转移了视线。
巨子和卫庄的谈话，天明没有兴趣。只暗暗运功调养身体。之前的破心魔，历前尘，他伤了身体，需要好好调养。
终于，卫庄不敌巨子，选择离开。而天明也睁开了双眼，打量了一番这巨子，没有说什么。
不知是和缘故，巨子站立不久时，竟开始摇摇欲坠。而这时天明突然悟了为何巨子选择放卫庄一众离开。因为，这根本不知缘故的受伤怕是不能支持他杀尽逆流沙。
思忖间，有听见了巨子的声音：“天明，你过来……”
天明看了看盖聂，见盖聂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便起身走向巨子。
天明在巨子身前站立，神色清冷。只见巨子，注视天明良久，才忍不住叹气一声，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而后这墨家的统领们并几位来自其他门派的重要人物，以巨子为中心，围成一圈地站立。其中一人为逍遥子，医术绝佳，正为巨子看病。
虽知道巨子受伤了却也没有想到是中了咒，还是那六魂恐咒……
却看墨家几人的不明所以，天明只是敛去神情。就在方才，他思索六魂恐咒之时，脑海中自动浮现了此咒印的基本信息。
无救之咒，巨子，必死无疑。虽说天明依靠异能也可解此咒，可是他和巨子非亲非故，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存在而暴露自己。更何况，他的雷系异能还大跌，不足以解咒。
天明复又抬眼看了看巨子，这么一位武力甚至高于卫庄的绝顶高手即将陨落，怕是对此间的一种可惜。
巨子的神情里有几分不舍和释然，还有几分对于咒印发作时的剧痛的隐忍，却唯独没有不甘愤愤。
这位巨子也是一位人物，天明这才正视了这个人。从容赴死，这不仅仅是一种勇气，这还体现了一位强者的傲骨。
巨子说了一些话，看来是交代遗言了。而后又唤了一声班大师。原来是要墨家高层内部商讨了。于是天明和其余人皆离开此室。
不同于其他人的凝重，天明显得太过平淡，本便和他无关。他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众人如此担忧，是因为觉得少了一员反秦大将吗？还是因为处于友谊的担心……
天明想，大概是前者。
天明看了看身边这个高大的男人，忍不住想笑一笑，可他发现，自己无法牵扯出哪怕一点笑意……
“……大叔，你会离开我吗……”天明幽幽地看着盖聂，发问。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问题，盖聂觉得天明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隐隐泛出幽蓝色的光泽……
还未等盖聂回答，墨家的几位统领走了出来。盖聂的视线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前方。墨家统领们正朝他们走来。
临近时墨家统领们，停下脚步，目光都在在天明身上停驻。
盖聂微皱眉，有些不喜那些过于关注于天明的目光。而在下一瞬，他才发现自己的这种想法实在不对。
天明自然也知道他们在打量他，没有得到盖聂的回答，他的心情本便有些不悦，此刻对于几人没有好脸色。
“找我吗……有什么事……”天明的目光在这些墨家统领们身上扫视了一番。
他们没有回答，班大师突然开口：“行礼。”
话音刚落，墨家统领们都向着天明俯首作揖。天明微皱眉，直觉告诉他，麻烦事来了。
“请和我们，一起去见巨子。”班大师边说着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天明面无表情，没有移动脚步。他不喜欢麻烦，可这时，盖聂摸摸他的头，轻声道：“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天明的声音有点阴沉，还是随着墨家统领们前去。
这个男子正盘坐余地，额间附着冷汗。真是坚毅之士。
男子自然是墨家的巨子，他看到天明便对他唤道：“天明，你到我身边来。”
天明略思片刻，便走上前去。
巨子看了看他，说道：“我知道，当整座机关城被荼毒的时候，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水底打开了玄武机关，引入新水，救了整座机关城。”
巨子停了停，复又说：“我看不出你的武功师出哪一门派，可我看得出，你的实力不弱。当时初见你，是你和你大叔于峡谷杀破秦兵那日。那一手银针，功力非凡。”
果然是他们……那日的偷窥者。天明没有说话。
巨子见天明面无表情，也只当作他还未从这灾难中走出来，便又说：“你的心底纯良，在明知道危险时，依旧敢于站出来。这便是我们所说的侠。你拯救了很多人。你拥有拯救更多人的能力，你愿不愿意拯救天下人……”
天明扯扯嘴角，开口：“不愿。”
巨子有些愣住了，而天明身后的大铁锤有些气恼：“这臭小子……！”而被一边的盗跖拦下。
巨子看着面前这个看不出什么神色的少年，问道：“为何”
“不为何，我不伟大。只求独善其身，自己活好。兼济天下的事情，和我无关。”天明对着巨子说，冷心的本性暴露无疑。
巨子愣住了，他想说的话，全被这一句话拦下。
“我解救了天下，谁来解救我呢，谁来解救大叔呢……”天明似在喃喃：“……我只要自己和大叔活着。”
巨子忽而叹气：“你看得太明白了……很难想象，一个稚子在如此年纪有如此领悟……你已知道这个世界的无奈之境……天明，你是最适合的人选……由你，来做墨家的新巨子，我很放心。”
“我……”不愿……话未说出，便被打断。
“取墨眉。”巨子开口。而一旁的盗跖手捧墨眉，向前。巨子艰难地站起身，伸手拿过墨眉。
天明看着这一幕，不知做如何言语。
“墨眉是巨子的信物，这把剑出现的地方，所有墨家弟子都将听候调遣……从今天开始，这把墨眉由你保管。”巨子走近天明，说道。
天明看着面前强忍剧痛的男子，微皱眉，并没有伸手去接。
而巨子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待天明接过。天明的确是最好的人选，武力值高，聪颖，有胆识，无牵扯过深，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唯一不足便是对墨家没有归属感。
可是观他对于盖聂的态度，巨子明白，这个孩子放于心上的，怕是会竭力去守护。不同于其他墨家统领，或多或少都有所牵绊于往事，天明便是更为合适的人选。
天明看着巨子的那双眼睛，终究伸出手接过墨眉。人之将死，顺一时也罢，毕竟墨家其他人可不一定会同意由他担任巨子。
巨子明显放松了很多，继续道：“天明你跟着我念，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天明便也念了一遍，随后他便感到了来自巨子那头的内力不断被传送到自己身上。
糟糕……天明想要脱离，怎知传送时的气势所压他根本无法脱离。
很意外，巨子的内力由墨眉为媒介，传送入天明身体时，本该驳杂的内力竟完美融合了。天明的内力大涨，直接从二流高手变成一流高手，当然离绝顶也还远。咒印所在一日，他便到不了更高境界。
巨子这一手玩得真好，受了他的内力，墨家还真的不得不管了。身体又被灼烧的感觉，头脑却格外清醒。
此石室已经开始崩裂，巨子传完功，便对着他们说：“青龙已启动，你们快撤离。”
临走前，天明看了看巨子，他依旧站立着，准备和机关城一同被埋入深渊……
天明出去后，急忙寻到了盖聂。天明自然不会离开盖聂身边。二人这才跟随着一起离开。
天明手中拿着墨眉，摩挲了片刻。突然看向盖聂，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会不会离开我……”
盖聂看了看远方的天空，叹气，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天明只是一个孩子，一个由友人荆轲托孤的那个孩子。他会保护好天明，可断然不能有其他想法。之前的那些感觉也要尽力抹去……
盖聂摸摸天明的头，回答：“或许会有一天……等你有了足够自保的能力……”
闻言，天明的瞳孔流转着幽蓝色，不同之前的琥珀色，幽蓝色已经充斥双眼。
“果然……都要丢下我……”天明的眉眼间透露出几分癫狂的神色，他看着盖聂，嘴中说着：“你也不要我……觉得我是怪物……都要丢下我……”
盖聂看天明这副样子很不对劲，方才考虑好的遗忘，全然忘记，盖聂只能抱住他，开口：“没有想丢下你。不会离开……”又怎么舍得离开……
天明偎在盖聂怀中，神色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眼中流出的光芒却是透露着几分晦暗……
而他们一行人的身后，是机关城崩塌的模样。耗费了墨家弟子百年才建成的机关城，被摧毁却只是瞬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继续努力。
承蒙不弃。
有时间就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