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子》先生言

5、天生的演技派

　　宁安安仰着头看着又红又大的石榴，嘴角的笑裂得更开，仿若一朵逐渐盛开的红桃花，越发鲜艳动人，叶知之抬起头看了看天边的小半个太阳，又朝前方暗淡弯曲的小路瞧了眼，最后落在了宁安安舒怀的笑容上，她已经预感到，傍晚不回家，合众偷石榴，回家等着的准是一顿好骂。不过，骂就骂吧，她也不一定非要做个好学生。

　　“安安，过来”叶知之朝站在树下指挥得正欢的宁安安招手。
　　宁安安小跑过去，眨着一双大眼，歪着头，嘴角含笑看着叶知之。

　　叶知之瞧着她搞怪的动作想笑，但又强忍了住，她走到宁安安身后，替她把刚才跑散的头发扎起来，“头发都散了，你也不好好弄弄”。
　　宁安安低下头任由叶知之为她把披散在肩头的头发绑好，“我也想绑，头发披下来热，可是皮筋断了”。
　　“你也不多带几根皮筋放在书包里，前几天也是这样，怎么不长记性”叶知之无奈开口。
　　宁安安挑眉道：“你不是会带么”。

　　叶知之不说话了，她的确会带，宁安安带不带也无所谓了，反正她俩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宁安安的头发如绸缎般柔顺，而且又黑又密，摸起来手感很好，叶知之不禁逮着她刚扎好的马尾又开始扎起辫子来。

　　起风了，月亮被牙白色的云纱遮住了半个头，银色的光辉洒在宁安安的乌发上有些泠泠，夜，拉开了暗色的帷幕，黑色如迷雾般开始从山的那头蔓延开来，先是经过树林，淌过小溪，再是越过田地，最后来到了石榴树梢上，叶知之将宁安安的书包提在手上，准备往回走。

　　“苏浩，石榴带到学校去，我们先走了”宁安安朝苏浩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哎，等等”苏浩拿着一个大石榴往叶知之这个方向跑。
　　“喏，给你”苏浩笑得有些腼腆，头顶上上的星星斗大一颗，从田地里传来蟋蟀和青蛙的合唱。

　　星光一点一点投影在叶知之的眼里，风吹起她的裙摆，发丝随着风的弧度往白皙的脸颊上轻蹭，面前这个半大的男孩子笑得很真诚，真有点动画片里那些不谙世事的男主角的意味。

　　“谢谢”叶知之的笑容很得体，她并没有拒绝这个男孩子莫名的示好，反而很大方地接了过来，然后拉着宁安安往回走。

　　她们走的是刚来的路线，一路上漆黑一片，树木倒影憧憧，甚有些吓人，偶尔有萤火虫蹭着她们耳边飞过，在很远的地方有农家的灯火闪亮，叶知之明白宁安安怕黑，所以一路上都紧紧牵着她的手，但是很奇怪，一向聒噪的宁安安难得没有说话。

　　叶知之知道宁安安为什么不说话，但不知为什么她明明知道父母肯定在四处寻找她俩，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情很愉悦，甚至她想大声的唱歌。那个时候王菲正火得如日中天，叶知之不觉哼起了她的《summer of love》，“这刻再追忆跟你相识，一见倾心是你魅力，曾梦内寻寻觅觅，可与你相识令我乐极，人迷迷惘如升升降，只想你珍惜是我心迹”

　　宁安安的手有些凉，但是很软，叶知之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星，心里如月桂静然开放，丝丝暗香与恬喜萦绕心头。
　　叶知之轻轻摇晃着宁安安的小手，并没有言语。

　　夜风温柔如水。

　　“拿着”叶知之将手中的石榴递给你宁安安。
　　“苏浩好心给你的，我不要”宁安安闹起了小情绪。

　　叶知之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细细地剥起皮来，不过力气还是小了点，弄了满手的石榴汁。她掰下一颗石榴然后送到宁安安嘴边，“在那棵树下逗留了这么久，不拿点东西走还真有点不甘心，你这个小馋猫，就请笑纳了吧”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右眼。

　　宁安安的心情莫名地又好了，她一口咬住了送到嘴边的石榴粒，“好甜”！

　　“知之，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后该怎么说？”宁安安又拿了一颗石榴扔进嘴里。
　　叶知之白了她一眼，“是谁硬拉着我要抄近路的”，尤其是“抄近路”这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我不是看你最近心情不好想拉你去逛逛么”宁安安的声音细弱蝇蚊，但叶知之还是听得很真切。叶家最近有些不太平，叶父的房地产生意越做越大，这是好事儿，但是他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迟，先是七点前准是到家，后来慢慢推迟，九点，十点，十一点都不见回来，叶母问他原因，他总是以忙做借口，就在昨天，整整一晚都没有回家，今早还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叶母就同他大吵了一架。

　　“我没事儿”叶知之拍拍她的头，墨色的眼眸有流光闪烁，她的嘴角微抿，浮现出浅浅梨涡。

　　“我先送你回去”从小巷子出来后，叶知之道，“回到家后先认个错，就说我在学校里教你做作业，时间做晚了点，记住了？”。

　　宁安安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叶知之，然后挑着眉开口，“你这是教我撒谎？”。

　　“你向叔叔阿姨撒的谎还少？上周说去某个同学家学习，然后跑到河边去抓鱼，就在昨天，你说留在学校办黑板报，结果到操场去玩什么跳格子游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这些好事儿”叶知之拍掉宁安安的手，一脸的嫌弃。

　　“哎哎，你怎么知道”宁安安这下好奇了，她对她妈说的这些话叶知之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是想告诉你，撒谎是门技术活，你得机灵点，不经心策划的谎言是很容易被揭穿，你要考虑撒谎的理由是否合理，还要考虑撒谎的目的是否会给你带来坏处，尤其是对于父母那样年龄比我们大很多的人。撒谎的时候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全，最好做到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都具备。”叶知之又掰了一颗石榴粒塞进她嘴里，“就拿你昨天那件事来说，你说学校要办黑板报，可是昨天下午刚单元测试完，全都放学回家了，哪有一考试就办黑板报的理，就算有这个理，你在家有准备办黑板报的资料吗，在家有收集一些关于黑板报的素材吗？你根本没有吧，这种谎言一听就能揭穿你，只是阿姨怕伤了你的面子不好说而已，又加上你也没去做什么坏事，所以就得过且过了”。
　　宁安安睁着一双大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惊讶地望着刚发表了一番演讲的叶知之。

　　“回过神了，有什么可惊讶的”叶知之恨不得就拿手中的石榴往她头上砸去，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知之，我觉得你特像一个女夫子，就是相夫教子的那种”宁安安一手牵着叶知之，说得特诚恳。

　　叶知之不想理会她，夫子不都是白发须须，满脸皱纹的么，有她这样年轻貌美的？可见宁安安虽然语文成绩不错，但是比喻句的运用还是欠缺了点。
　　所以说，分数并不能代表完全的能力，你语文考了一百分，结果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有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得归到实践上！

　　“知之，家里好像没人，都没开灯”宁安安望着漆黑黑的屋道。
　　“你带钥匙了吗？”还是叶知之提出的这个问题比较中肯。
　　“忘带了”

　　“······”

　　叶知之想都不用想，道：“走吧，说不定叔叔阿姨在我家”。
　　“你怎么知道？”宁安安很是疑惑。
　　“小学四点半放学，现在天已经黑了，大概七点到八点之间，我俩都没有回家，就说明我俩在一起，那么我们的父母就很可能在一起找我俩，现在你家没人，所以我家就一定有人”，叶知之今天很难得地事事都向她解释这么清楚，要是放在以前，她准会拿一本书往她头顶招呼。

　　“知之，你好聪明”

　　叶知之心里暗自得意，但是并不理会她。

　　果然不出所料，家里叶母和宁母正端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而两位父亲则还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寻找。

　　“老宁，你宝贝女儿回来了，在老叶家”宁母打着电话，语气很不善。
　　“妈，阿姨”叶知之首先笑着打了个招呼。

　　认错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态度啊，亲！

　　“说吧，你俩去哪儿，看看时间，八点了，夜了都不知道归家了？”叶母发问了。

　　“我和安安在教室写作业，做完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本想快点回家，哪知道在路上遇见一个乞丐，硬是找我俩要钱，我俩身上没钱，所以就往教室回跑，准备躲一阵，接着一躲就到现在了”叶知之说得有理有据，毫不含糊，而且最近街上乞丐和流氓特多，政府也在严厉打压这件事。

　　果然，乞丐流氓成功地吸引了两位母亲的注意力，“那有没有伤着啊，快过来我看看”叶母的语气也没刚才那么严肃了。
　　“没有，还好安安聪明，我俩躲了起来才没事”自己这关是过了，还得为安安摆平，摆平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参与者推向风口浪尖。
　　听到躲过乞丐流氓的方法是自己的女儿想出来的，宁母的神色也好看多了。

　　叶知之用手悄悄地戳了一下宁安安的后背，这个笨蛋平时不是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吗，怎么到关键时候就卡壳了。

　　“妈，当时吓死我了”宁安安说着眼泪就刷刷的往下流，后面就直接地哽咽了起来，哭得真是一枝梨花春带雨，妆容难耐花自残。

　　叶知之暗自佩服，难怪刚才没反应，原来都是酝酿情绪去了。

　　这个天生的演技派，天生的金鸡奖得主，天生的奥斯卡女神！

　　这时两位被忽悠得差不多的母亲哪有精力管自己女儿晚回家干什么去了，直接跳过了这个坎儿嘘寒问暖起来了。

　　这件事令叶知之的良心大受谴责，所以她得出一个结论，不能太过纵容宁安安，不然，又准是陪她扯谎的份儿。

作者有话说

　　偷石榴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