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子》先生言

16、军训

　　高中第一天，宁安安认识了少部分人，交到了一个朋友；高中第一天，全班人认识了叶知之，她不知该交哪个朋友。

　　全部人之所以能快速认识叶知之，那是有缘故的。初中的时候叶知之就已经名扬市初，很多人都听闻过这个名字，只是真人难见。而且一般人都认为成绩好的人长相差是有道理的，就拿火箭班来说，歪瓜裂枣不在少数，可偏偏叶知之打破了那个一般人。一上台露脸，使全班人都记住了这个清冷的学霸女神叫叶知之。

　　班上有个美女是件幸事，更何况在学霸精英班。男同胞们一下课就围在叶知之课桌旁问三问四。不过叶知之坚守底线，保持高贵，抬起头朝众人一笑，硬是一句话都没吭声。拿着一本书将全世界都杜绝在外，包括外面的宁安安。

　　开学前的一星期了解班级学校，第二星期就是铁打铁的军训了。在酷阳高照的九月份，知了声叫得最欢，哈巴狗伸出舌头躲在了树荫下，树叶打着卷儿垂头丧气，天好像是专为未来的祖国栋梁做准备，拿出了它最湛蓝的一幕。万里无云，百里无风，十里无犬吠，一里无叫卖，仔细一想，这天气分外煞人。塑胶操场上起了一股股热浪，空气中明显有热气翻滚的痕迹。天气预报为我们报告了最新的信息，周一至周六，晴，三十度到三十七度。

　　即使天气不饶人，军训还是得进行。叶知之是火箭班，不，应该称为一连，她们连被分在了国旗下面，而三连被排在了最后。在众人站在烈阳下站军姿的时候，宁安安正坐在树荫下吃雪糕。

　　宁安安如此逍遥是有原因的，在开学的时候，她就特意找到了总教官，然后她大手一挥，拿出了医院开出的先心病证明，教官看后身子一抖，马上将这个姑奶奶放行，生怕姑奶奶身体素质过差，双腿一蹬，就倒了下去。后来宁安安找了一个离国旗台最近的树荫纳凉，心满意足地观看市高军训大奇观。迷彩色的方队整齐地立在操场上，暑气腾盛。妙哉，妙哉。

　　一个小时的军姿结束，总教官宣布原地休息十分钟，宁安安掐着点，戴好鸭舌帽，拿着一瓶矿泉水就朝叶知之奔去。

　　叶知之被太阳晒得恍恍惚惚的，蓦地抬头一见熟悉的身影，气得越发燥热恍惚。未等宁安安靠近，叶知之就质问起来，“不去教室好好待着，跑到这儿来受热气，中暑了怎么办”。
　　宁安安一见叶知之脸色不对，忙狗腿地将水盖扭开，笑道：“我刚喝完藿香正气液，不会中暑”，见叶知之喝完一口水后又继续道：“要不要我也给你带瓶？”。

　　叶知之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没有到快中暑的地步。

　　一连的巾帼须眉们见窜出了个马尾美女，又见美女是带着目标来的，便时不时往叶知之这个方向行注目礼。叶知之被盯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将宁安安的帽子往下拉了拉。

　　“知之，你站军姿的时候不要那么老实”宁安安坐在地上开始传授她偷奸耍滑的秘诀，“背稍微弯一点，腿往里折一点，教官也不会发现”。
　　叶知之低下头闭着眼嗯了一声。

　　“跑步的时候你别拼命跑，名次不重要，还容易中暑”
　　“蛙跳能躲就躲，这对小腿损伤大”
　　“教官罚人的时候你也别板着脸不说话”
　　“知之，你在听没了”宁安安急得冒汗，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我知道”叶知之半眯着眼抬起头来，“你快回树荫下去，这儿晒得很”。

　　“哎哎，知之，要不你装晕吧”宁安安想了想，觉得装晕这个办法实在是不错。

　　“快回树荫下去”叶知之又说了一遍。

　　宁安安扁扁嘴，还是没有起身。这时，一直坐在叶知之后面的副连长搭话道：“嗨，同学，你是育高的学生？”

　　真是搭讪得及时啊，宁安安在心中默默地为他烧三炷高香表示感谢。

　　“是的”宁安安转过头笑得很灿烂。一滴亮晶晶的汗水沿着她光滑的脸颊流到了下巴，叶知之拿出一张纸将它抹掉。

　　“你怎么不军训啊！”见美女搭话了，副连长也赶忙回应了一抹笑。
　　“我体育素质过硬呗，教官说没必要训练”宁安安撒起谎来眼皮都没动一下，“只要能拿到全国体育竞赛的优秀名次就可以免去军训，你不知道？”

　　副连长打了一个哈哈，表示自己并没有不知道，也没有承认自己知道，“你是得的什么名次？”
　　“全国女子三级跳第三名”宁安安胡诌了一个项目，说得颇为自豪。

　　叶知之嘴角浮起一抹笑，她抬起头扫了宁安安一眼，并没有揭穿她，反而拿过她手中的水了起来，但又忍不住搭话，“我明明记得你得的是第二名”。

　　“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也许是我短跑得了第三名”宁安安顺着她的话答得天衣无缝。

　　“你真是厉害哎”副连长在一旁自叹不如，丝毫没有产生怀疑。
　　“你也不用这样，我看你身子板不错，找个专门的体育教育练练，说不定练个两三年也能超过我”宁安安继续睁眼说瞎话，“当初我三级跳远的教练也是看重了我身子骨好，说是腿长，弹跳力和小腿肌肉发达，你若是练练，也是也可以的”。

　　副连长摸摸后脑勺，说得很腼腆，“当初来这个学校就是为了考中国体育院校的，想学邓亚萍打乒乓球”。

　　原来是跟风时尚，迷上了邓亚萍啊，真不知有多少热血爱国青年投身于乒乓事业是冲着邓亚萍去的。

　　一定是那惊鸿的一瞥，换来了梦想的前景。

　　“我对乒乓了解不多，但是献身国球为国争光是值得肯定的”宁安安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副连长进行“洗脑”活动，“想学就赶紧去学，体育这东西就是要从小练起，我看你跟知之一个班文化成绩也差不到哪儿去，把体育抓起来一定有希望见到邓亚萍的，以后还能与她合照也说不定”。
　　副连长一副偶遇知己兼人生导师的表情向宁安安郑重道谢，并且要求留下电话号码为以后的交流做打算。

　　宁安安递了个眼神叶知之，征求她到底给不给号码。叶知之笑得很灿烂，甚至露出了白花花的牙齿，唇边的梨涡深陷，一缕汗涔涔的头发贴在了耳边，额头上一层晶莹的汗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些朦胧，看起来甜美可亲，但是她盯着矿泉水轻轻的摇着头。

　　在其他人眼中那是表情不明，但宁安安分明看见这是狂风暴雨的前奏。她赶忙地拒绝与副连长的再度交谈，将头一扭对着叶知之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说完了？”叶知之明知顾问道。
　　宁安安猛地开始点头，“还要不要喝水”，见叶知之拿着一个空瓶子她好心问道。

　　“等下再买一瓶来，不要冰的”叶知之说得很平淡，以至于宁安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
　　“我看你跟我班同学玩得挺好的，搬一箱来，每人一瓶吧”叶知之扫了她一眼就将空瓶子投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一个完美的弧线，成功进球，她顿了一下又道：“我觉得你对篮球也比较了解”。

　　“···”宁安安捂着心口一阵懊恼，她怎么有胆去得罪了叶知之呢。

　　她没有给每人买一瓶矿泉水，倒是给叶知之买了一瓶，她将一包湿纸巾和水交给叶知之后就听话地回树荫下去了。十点过后蝉鸣急促了起来，明晃晃的太阳刺眼得很，塑胶场上开始热浪翻滚，她开始向叶知之以及全体同学致敬。操场上的人都是好样的，他日敌人再犯，你们就是前锋；他日祖国腾达，你们就是栋梁；他日社会进步，你们就是人民的建设者。

　　致青春飞扬的80、90后，我要为你们谱写赞歌！

　　军训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温室的花朵尝尝战士们的辛苦，一连惯的“好”天气成全了他们的心愿。连着站了四天后，叶知之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终于在下午阳光最烈的时候晕倒了。

　　叶知之在晕倒的前一秒是想举手请假的，可惜眼前一黑腿一软，话还未出口就倒了下去。宁安安先是呆愣了一会儿，缓过神后撒腿就跑，三步梯子作为一部跨，她的确腿长，十秒未到就奔到了叶知之的旁边，此时的叶知之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她脸色苍白低垂着头，宁安安伸出一只手要去搀扶，她却被班上的那些须眉们带走了，宁安安看着手边一阵空荡荡的，泪珠子差点往外蹦。叶知之虽然头疼欲裂，但还是艰难地抬起头朝宁安安的方向望了一眼，“安安，过来”她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宁安安好像在后面没有跟上。

　　宁安安赶忙跟上去将叶知之扶住，还恶狠狠地瞪了周围人一眼。众人这才看清这位就是那个戴帽子经常来找叶知之的那位，难怪刚才没认出来，取下帽子后的宁安安一副姣好的面庞暴露在阳光中，皮肤红润白皙，全部捆扎上去的长发令她看起来越显清纯和精神，但一双灵动的眼睛此时正表明自己满心忿忿。

　　教官见一窝蜂的人想趁机开溜，大吼一声男生三十个俯卧撑，女生三十个下蹲后又全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原位，最后见宁安安一介女子，人手不够，便大发慈悲吩咐副连长将叶知之送到校医室。
　　远离烈日的“关照”，叶知之觉得自己又好了许多，至少作呕的感觉压了大半下去，她朝旁边的宁安安望去，只见她也正盯着自己瞧，于是便强扯起一抹笑，继而觉得笑并不能表达什么便开口安慰，“我没事儿，只是轻微中暑”。

　　耀眼的阳光打在叶知之苍白的脸上，使她显得有些透明，仿佛一触手，就能顺着光穿透她似的，她的额间细汗密布，迷彩帽已经被她摘了下来拿在手中，眉目之间依旧是宁安安常见的一贯清冷，她微薄的嘴唇紧抿着，扯出了一条苍冷的痕印。
　　宁安安嘴唇动了动，将要说的千言万语都悉数咽回了肚子里，她只是用力的握紧叶知之的手，将她的害怕和担忧融进她的气力中，再将自己的随心和任性表露在脸上。其实她说不出口，在叶知之倒下的那一刻连她自己也随着倒下了。

　　她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有时会见到一些生离死别的场景，自然明白生命的坚韧与脆弱。每当见到这种事情，她总是与叶知之勾肩搭背打着哈哈，以开玩笑的方式调侃那些生死离别，她从未告诉任何人，她有心有肺，但没有胆子，她连将叶知之代入那些角色中的假设都不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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