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邪之沈后传奇》无语望天

42、第四十二章

　　行走在温暖如春的冬宫回廊中，沈思脱去了厚重的狐裘，摘去了鬓发间的白花，一袭浅色宫装，衣袂飘飘，与着了素袍的冀青昊肩并肩，愉快的交谈着。

　　“冬宫我还是头一回来，”沈思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太多守卫，且绿植遍布，花香四溢，庭院里白鹤独立，旁若无人的啄着羽毛，好似人间仙境，颔首道：“皇祖母住在这里，比待在要闷死人的四方城里好。”

　　冀青昊温柔看着这个实心眼的孩子，之前积攒着的伤感和难过也渐渐消退，戏谑道：“怎么，你快闷死了？”

　　沈思吐吐舌，转头看看虽一脸正气但眼里闪着可疑笑意的韩煦和乐不可支的小八，回过头朝他道：“哪有，这不是相比较嘛，再说真闷了也可以自己找点乐子。”

　　“叔叔可听说陛下可没让你闷着的机会，你要说闷，我那痴心一片的皇帝侄子都得去天上给你摘星星摘月亮去了。”冀青昊促狭道，帝后恩爱，宫里宫外人尽皆知，连风若芷入宫都没掀起半点水花。

　　俏脸一红，沈思难为情的嗔道：“哪有，小七叔叔说的也太夸张了。”

　　前方忽闻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昊儿。”冀青昊一凛，收起笑意，加快脚步朝着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妪迎了上去：“母后。”

　　太皇太后年近七旬，耳聪目明，只是随着年纪越长，记性开始不大好了，说话间一时把沈思当作慕容婕妤，唤她紫英，一会又把她当成太后，叫她千素，好不容易才分明白这是自己喜欢的孙媳妇沈思，笑的嘴都合不拢，一个劲问：“皇帝怎么没来？哀家的好孙儿怎么不来，你们都生了几个娃了？”

　　众人还都瞒着她云帝崩逝的消息，都不知该怎么回，冀青昊沉着脸，看沈思哄道：“陛下日理万机，一直惦记着您，这不，让七皇叔和我来陪陪皇祖母，等您身子骨养好了，就接您回去，宋王妃养的元修见风长，如今都能跑能跳了。”

　　她边说边比划，乐的太皇太后见牙不见眼：“是吗？呵呵呵。”

　　冀青昊脸色稍霁，陪着她说笑了番，又一起尝了尝冬宫的栀子饼，扶了犯困的太皇太后歇了，才离去。

　　待了不到两日，永宁帝贴身太监泽海就带了请皇后回宫的口谕来了，冀青昊见适才还在院子里饶有兴致逗弄玉狸的沈思耷拉下脸，打趣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陛下这会是隔了六秋了吧，娘娘也是好回了。”

　　泽海感激的看了七王一眼，朝闷声不语的皇后陪笑道：“陛下让我务必和娘娘说，过些时日他会再陪着您来看太皇太后。”

　　“那小七叔叔，您留下多陪陪皇祖母吧，我先回去了。”沈思微不可闻叹口气。

　　冀青昊点点头，放软了声音道：“好，我是要多留些时日陪陪母后，沿途多流民，我让韩煦护送你回去。”

　　因有处山路崩塌，归途由官道下绕走了一段小路，见到了不少流民，或卷着包裹，或拖儿带女，无不是神色疲倦。

　　小八掀开车帘，看了会，指了一对背着孩子的男女对翘首观望的沈思道：“小姐，你看，他们有些连鞋子都破了。”

　　她之前听七皇叔说过，这两年水患频发，流民增多了不少，其中有一些正在来京的路上，应该是投亲靠友，谋求生路。

　　“小八，他们这样走到京城怎么也得三五日吧？”沈思皱了皱眉，又看了看乌云密布、风雨欲来的天色，沉声喝道：“停车！”

　　一旁策马护卫的韩煦忙牵住缰绳，泽海也从后面跟着的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溜小跑，与韩煦一同聆听沈思的吩咐：“韩统领，你马上去沿途州府，调运马车来运送这些百姓，海公公，把我们带的御寒衣物和雨具分发给他们，让老弱妇孺先乘上我们空余的马车。”

　　泽海一震，与韩煦交换了个眼色，躬身道：“遵娘娘懿旨，只是韩统领不能走，得保娘娘安危，若娘娘不弃，小的愿意去趟，恰好携了禁宫腰牌，绝不会误了娘娘的事。”

　　这正合韩煦的意，自从上回受到七王训斥，无论宫里宫外，他对沈思的护卫可说是滴水不漏，这周遭虽说都是手无寸铁的流民，但万一有不怀好意的起事，只有他才能应对，故而泽海的提议是最妥当的。

　　片刻，车内传来沈思的轻柔嗓音：“好，那就有劳公公了。”

　　很快，小八跳了下来，帮着大伙一起扶了面黄肌瘦的幼童和他们的母亲上了后面的马车，又清空了辎重，用来装运不良于行的老人们，引来流民们的连声感谢。

　　“轰隆隆”赶在暴雨如注前，泽海也适时赶到，将剩下的流民安置上了调运来的十余辆马车。

　　听着硕大雨点砸在牛皮车顶上的声响，一声声像砸在了心坎上，沈思托腮沉思，她从小锦衣玉食，哪里见识过这等疾苦，流民那走的都几乎看不出是鞋履、脚趾往外淌血的模样牢牢印在了脑海里，心口就像压了块石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小八，我们得做点什么才是，回到京里，你先回趟家，带着后面那些车马，找我爹娘，请他们在京里设个慈幼局，先行安顿下百姓，至于银两，就从他们给我的嫁妆里扣。”

　　她娓娓叙述，听的小八一愣，马上连连点头。

　　因被暴雨耽搁，车队不得不在距京不远的奉县落脚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正午才回到了京里，小八按吩咐行事，韩煦则继续带了沈思往内城驶去。

　　永宁帝按照预期没等到沈思，哪怕听了韩煦派人送来的回报，也是夜不安枕，竟在勤芳殿里枯坐了一宿，翌日刚一下朝，听闻沈思回来，立刻在群臣瞩目下大笑着离去。

　　正捧着采摘来的大束蔷薇花欲送到太后寝宫的风若芷，立在廊上，目送那心心念念之人笑若灿阳，健步如飞，向某个方向奔去。

　　身后哗啦啦跟了一大堆紧追不舍的侍卫和气喘吁吁的太监们，只听一人喘着粗气对另一人道：“你赶紧去勤芳殿侍候，过会，过会陛下，陛下接了娘娘，定是回那的。”

　　花束阒然落地，风若芷呆若木鸡，血色尽褪，直到侍女提醒，才木然的踩过花束，踉踉跄跄离去。

　　一进神武门，马车辘辘，骤然停下，还未等侍从掀开车帘，冀无双的俊美笑颜已探了进来，引来沈思一声惊呼：“呀，怎么是你？”

　　冀无双但笑不语，只顾着长臂一伸，先拉了她出来，然后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中，大步流星向宫里走去。

　　被他抱着，沈思红着脸，像只鸵鸟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挥着粉拳轻轻捶了捶，声如蚊呐道：“你做什么，我自己能走，大家都看着呢。”

　　他勾起嘴角，从胸腔里溢出一阵闷笑，抱着她感觉四肢百骸都舒畅起来，先扭头对跟着的众人及周遭禁军道：“都不许看朕和皇后啊。”随后低头恶作剧般的问道：“这样可以吗？皇后。”

　　沈思偷偷看众人无不低头走路，个个恨不得把头低到尘埃里，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始作俑者几眼，嘟着粉唇道：“你是故意的，哼。”

　　冀无双不置可否，小心翼翼抱着她像是抱了人间至宝，边走边道：“我要谢谢我心地善良的好皇后，不忍见百姓受苦，特意带了他们同行，为我分忧，辛苦你了。”

　　他情真意切，全无作伪，过了一会，沉声自责道：“这本该是我应当做的，却让你代我受累，我这个皇帝做的太不称职了。”

　　“别这么说！”沈思急道：“你日理万机，即位以来从不懈怠，水患还是你着了范大人去治理，朝中的事务繁多你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我无意中遇见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一点小事真的不足挂齿。”

　　末了，想了想，望着他，补上一句：“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皇帝。”

　　冀无双垂眸一笑，戏谑道：“别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这算是情人眼里出明君吗？”

　　“你说是就是吧。”沈思亦是抿唇一笑，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我请爹娘先代为设立慈幼局，安顿老弱妇孺，稍后再请陛下你派官员接管。”

　　“不用什么官员了，你不是喊闷吗，慈幼局就由皇后接管吧。”

　　沈思一怔，巨大惊喜涌上心头，随之一个挣脱，让他不由放了她落地，眸光闪闪，抓着他的手，激动道：“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冀无双倾过身，伸手一刮她的鼻梁，宠溺道：“摘星星摘月亮我是做不到的，不过，让你可以高兴些的法子还是有的。”

　　虽这么说，但私心里除了让她高兴，还因为可以借此正好在百姓中树立沈思皇后的威望，一举两得。

　　“太好了。”沈思很想蹦起来，可一想到自己是皇后，强压着满腔喜悦，挽着他的手臂往自己宫里走去。

　　“我觉着除了办慈幼局安顿他们的生活，还得在里面办个私塾，请先生们教他们读书识字，不能让他们世代白丁，饱受疾苦。”

　　“嗯，这个好，皇后尽管放手去做，为夫都会鼎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