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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海茵莉凯的书信集(21) ...

  •   第一百二十九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提笔时我还在一边抖抖索索一边流泪。
      你是我可怜的孩子,我的勇士,我的……擦肩而过的伤员。
      春天到了,白雪覆盖的尸骨,凝结着鲜血的冰河,都要暴露在明媚的阳光下。我们的工作,是整理阵亡与战伤的名单。“活下来的人都将受到元首的嘉奖。”我听见随军医生这样说,他走过办公室门前时,军服上的蛇杖肩章发出一丝刺眼的反光。
      本能让我在第一眼就发现了你的名字,R.v.R,11连,捷克,1939.10,黑色战伤勋章。
      钢笔滑落在地上,墨水四处飞溅,我开始控制不住的痛哭,仿佛胸口要裂开一样。你的名字是一把利刃,将那块我用来将黑暗的过去层层裹起的幕布割破,所有不甘、愤恨、屈辱、绝望,倾泻而下。
      我在汉堡的监狱中受尽折磨,你在远离家乡的掩体后被子弹击中。我们两个,在同一家医院,被命运的重锤击得昏迷不醒。
      在这个时代,我们被赋予的使命完全不同,却都要为之所困,甚至走到了几乎丧命的程度。光荣这种事情,一定要和牺牲共存的话,那么在这种背景下,任何形式的苟活都是“卑贱的,令人唾弃的”。
      如果勇武的另一面就是绝对的懦弱。
      我们没有退路了,是吗?

      你的海茵莉凯

      第一百三十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前线送回的伤兵正在增加——这只是回来的部分,也许还有仍在战场的,或者直接丧生的。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们的媒体,仍然在鼓吹“改变欧洲的秩序,我们正在节节胜利”。伤亡是通往胜利必须经历的坎坷,亦或是胜利根本就是假象,我已无从分辨。
      那枚黑色战伤勋章,想必你已经拿到了。我是多么不希望它出现在你的军服上,却又不能索性连同你的伤口一并挥去。他们说:“只要留着命,伤口终归会好,而荣耀是永存的……”和平终究有一天会来吧,到那一天时,所有的问题也能像伤口愈合这样迎刃而解吗?
      今天的伤员中,有一个二等兵的兄长来了医院。这位兄长是一名陆军上尉,穿着整齐合身的军装,一头金发梳的光亮,他对我说:“我的兄弟就拜托您了。希望他能早日回到战场上,为这场光荣的战斗出力。”他生硬的口气,即便是恳求,听起来也像命令一样。我看了一眼担架上他的弟弟:头发中夹杂着枯草和泥土,脸被战火熏黑,沾着血迹,还未来得及擦干净,棉絮从破旧的冬季军服中冒出来,眼神黯淡无光。
      即便是兄弟,我也不认为这两个人会并肩作战呵。

      你的海茵莉凯

      第一百三十一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沃尔特来看我了,他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带着眼镜,穿整齐的套装。极少有像他这样打扮的人会出现在我们的医院。他来的时候,我正在用消毒水清洗办公室的地板,还未来得及开窗通风。匆忙结束了我的工作之后,给他冲了咖啡,我们就这样在充满刺鼻气味的环境中喝完了这份饮料。
      问及他的近况时,他表示除了工作上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看他气色不错,心情稳定,很容易推测出他依旧过着悠闲的生活。如果战火没有烧到瑞士,那他完全可以回去。
      “我的一个兄弟,阵亡了,就是你在慕尼黑见过的那位。”他端起咖啡,很平淡的说了这句话,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那样。
      奥托·林登,这个我在达豪时,无比厌恶的守门士兵,终于也为这场战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对这个结局我不感到意外,只是惊叹于它来的如此早。
      “我没有别的事,只是来看看你。海茵莉凯,这年头最好的消息就是活着。仗不会永远打下去的……记得在最安全的地方待着。”
      分别时,沃尔特对我这样说。斜阳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他走了几步,回头又冲我挥手:“海茵莉凯,好姑娘,再会!”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大约是因为我不了解他的工作,那对他敞开怀抱的黑夜,仿若一处悬崖,或是看不见另一端的深邃洞口,从另一端刮来凛冽的风。
      就好似春天从未到来过。

      你的海茵莉凯

      第一百三十二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尤利娅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大人们给他起名叫米歇尔。我成了他的教母。没有多少人在这个时候欢迎新生儿,毕竟物资上到处受限。我将自己的金十字架项链送给了我的教子。尤利娅还表示担忧,她害怕自己的丈夫被强行征召入伍,又怕他现在的工作不足以让一家人的生活得到改善。
      我能直观的感受到,大家对于养育孩子总是忧心忡忡,却又不得不响应元首的号召。母亲说:“两个孩子终究是太少了。”我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拦不住马克西米利安参军,也许未来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送到战场上。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工资非常优渥,比普通护士要高出一截,这大概是因为我能为主治医生分担一些工作。可是纸币已经远不如之前那样好用,许多物资要指望乡下的亲戚。新鲜的鸡蛋,蔬果,已经越来越难在市场上找到。那天母亲问女佣:“家里上次买腊肠是什么时候?”太久远的事情了。
      父亲上周在黑森州出差时,当地的主人邀请他去打猎。他猎到了一只鹿,并且装在了车上带回了柏林,一路颠簸,后座上都是这只大家伙的血。鹿皮被剥了下来,父亲高兴的说:“今年冬天你要有一双新靴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今年冬天我会在哪里呢?

      你的海茵莉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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