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破晓（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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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和在虚元境安顿下的第三日，伏羲女娲便上来拜访了。
刚看到少和这副白玉娃娃模样，两位神祇都是一愣，女娲一时母性大发还想上来抱一抱她，只是小娃娃一脸不善把她给吓了回去。
彼时天地始成，还没什么明丽的色彩，只见这女娲着墨绿袍，伏羲是一袭青衣，两位神祇长得都很赏心悦目。少和杏子眼睛轻轻掠过了伏羲，最后落在女娲身上——尤其是这位神女，一副清秀容颜是真的很养眼。
少和微微眯起眼。
神女被她这样盯着不自在，赶忙摆出正事救急。
“禀虚神。”只听得她敛眉垂首道。
她们这小一辈的神祇给少和取了个“虚神”的尊号，取的是“大虚之神”意，实际上女娲伏羲都知道，少和她这天地共主委实“虚”得很……
“禀太乙，”其实这位才是正主儿。
出于尊敬，女娲伏羲都不敢直呼东皇太一名姓，皆避讳称其“太乙”。
“臣在下界造出了‘人’，”神女顿一顿，
“伏羲也制定了规矩。”
“哦。”白衣小童满不在乎，并不晓得人家同她禀报只是出于礼节。
“规矩？反正也‘规’不了我。”
女娲听后身形微乎其微一晃，心里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她，不过事实偏又确是如此。没办法，虽然这一声“虚神”委实虚得很，但谁叫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娃娃是祖神之女。她少和游离于三界之外，位尊虚神，连她们这些上神都得礼让三分的，谁又有那个胆量在她眼前提“规矩”。除非……
“少和。”大荒之中唯一担得此任的墨袍神祇语声淡淡，薄唇微启。
竟让这个无上虚神听得一个激灵，忙上前将仍伏在地上的女娲扶起。那仪态，那手势，端的是个宝相庄严，笑得那个败絮尽显。
“女娲，伏羲，你们都辛苦了！众生得囿二卿，实乃大荒之幸，苍天之德！”
女娲看着这前前后后做得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毛病的苍团子，真的是一个尊神的做派了。此时这个笑得小眼月牙儿似的弯弯，唇畔还有浅浅两个梨涡有意无意荡漾的白玉娃娃，仿佛前一秒那还一脸“关老子什么事？”的流痞小孩只是一个幻像。
苍袍神女艰难提醒自己找回两丝清明。
东皇太一真以为小人儿是学乖了，满意于伏羲女娲这些天所成之事的同时，又想起他们和少和同源于盘古，仔细算来还是姐弟姐妹之亲，当下拂一拂衣袍站起来，
“我去浇花，你们兄妹几个随意。”说罢就头也不回地先走了。
屋内这三“兄妹”顿时默然无语。
“哈！原来我们还是手足至亲！”伏羲试图打破这层尴尬沉默。
“我没有你这样的‘至亲’。”
小人儿抬眸望着神女冷淡语气，心里却气着东皇太一：“别以为给我找到了‘至亲’，从今往后你就可以不用管我。”咬牙切齿，又恨又惧，一面把怨气都撒在了女娲伏羲头上去。
女娲本就拘谨，听了这话更是一怔，少和轻蔑的眼神直直戳进她心里去。
“定是误会，定是误会！”青衣忙出来圆场救急。
苍袍女童居然很给面子地把头点了点。
“嗯，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她看着女娲眼眸澄澈，声音甜糯，淡淡语气。
“不是词不达意，我是当真看你不起。”
伏羲一跤跌倒，他就不该当这和事佬掺和这劳什子麻烦事……
远远看着墨绿长衣的女子眼角垂泪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后面还跟着一路狂追的青衣，东皇太一眯起狭长眼睛，
“这又是怎么了？”
冷不防地脖颈处一沉，等墨衣惊觉之时那人早已得了势。他倾首看她，只见小人儿杏子眼里包着一包泪，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少和没有亲人了，东皇……”叫人如何不动恻隐之心。
“东皇，从今往后你可不要不管我呀……”娇糯的嗓音颤巍巍。青年望着娃娃扑入他怀里，顿时泪湿他衣襟。
到后来晓得了是怎么一回事，东皇太一就差没把小人儿吊起来抽一顿。
“东皇太一，你残害娇花！”
少和一边乱窜一边还回首高呼，脚下一跑的慢了，屁股上顿挨了后头一鞭子。
“我就是要修剪修剪你这朵霸王花！”墨衣神祇拎着鞭子一抽也不顾小人儿夸张的一记惨呼。
他算是明白了，这看似瓷娃娃似的小孩，底子里彻头彻尾是一个混世魔王！什么泪珠，什么哀嚎，通通都是信不得的！
眼看一皮鞭又要落下，
“东皇太一，为了一个女人，你竟动手打我！”小孩儿急呼。
“女人？我为了什么女人？！”墨衣闻言一怔，脚下慢下来。
少和趁机忙跃开数丈远。
“女娲，女娲！”才气呼呼道。
“你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那个模样清秀的神女，长得那么养眼，东皇莫不是对她动了心？小人儿越想越气，竟伸指怒骂。
“你这小脑袋瓜想的都是什么？”东皇太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苍衣身边，伸指往她额头一弹。
这样骨节铮铮手指的一弹，感觉如何可想而知，少和吃痛捂住额头。
“敢做不敢当，哼！算什么英雄好汉！”她气呼呼说着，眼中就渐渐升起了氤氲。
东皇太一有点心疼，有点后悔，指尖升起暖意去替她揉额头。
“没有的事，女娲同伏羲才是一对。”轻描淡写。
少和一怔，这个她倒没有发现。心定了定，忽然又没好气:
“哼！谁知道呢！”看着东皇太一阴阳怪气，嘴上仍想扳回一局。
“朋友妻，不客气！”
墨衣青年被噎得无话可说，“简直不可理喻！”指上不由加了力度。
“哎哟……”团子吃痛，
“怎么？被说中了就要杀人灭口了么？！”净白脸上两行清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
墨衣怒急过后也恢复平静，抱起地下小人慢慢儿往家走。
“晚上想吃什么？桂花鱼？”磁沉嗓音。
“你不用拿吃的塞我……”小人儿抽抽搭搭抹一把热泪。
“红烧排骨？”锲而不舍。
“……还是糖醋排骨的好……”
夕阳西下，撒两人身上一把碎金。
“切萝卜切萝卜切切切，捏萝卜捏萝卜捏捏捏……”白玉娃娃窝在冷面郎君身上，把他的胳膊抓在胸前当什么玩具似的捏。伏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咳咳……”青衣示意。
小苍团子眼皮一抬，娇娇脆脆声音:
“伏羲，你都有女娲了，干嘛还老来寻东皇太一！”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咳咳咳……”青衣这回是掩饰尴尬，身后跟着的神女满面通红。
因解除了危机，少和如今见到女娲不仅面色和善了不少，有时甚至还能说句玩笑话，不过终究还是改不了她骨子里的刻薄和挑剔。
“女娲、伏羲……”少和盯着这两神祇身后长长黛青的尾，咂舌。
“我说你俩能不能把这尾巴收一收，化出两条腿来？”小人儿砸吧着嘴。
“老这样拖着……我怕到时候你俩同个什么貌美的妖魔打架，我一下没抗住跑去帮了那妖魔。”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
女娲毕竟是个女孩子，听了这话脸红了红，没做声。伏羲倒把剑眉一挑：
“我说少和，你能不能不那么以貌取人！难不成你老巴着太乙也是迷恋他那副皮囊？”话到后头也没了正形。
东皇太一一直在边上默然看书，忽然听见伏羲喊自己名字，心想今儿这战火怎么就烧到了自己。
“那——不同。”
东皇太一抬眼瞥见背对他的少和叉腰而立，想也晓得此时小妮子脸上是怎样一种得意。
“东皇就算缺胳膊少腿、长成混沌一窍不通那样也是东皇！我怎么会离开他呢？”小人儿说得一本正经。
“他同我爹爹许过誓的！‘永生永世，不离不弃’！我怎能让东皇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呢！”小人儿满脸正义凛然。
高！是在是高！伏羲叹为观止：竟有人这般胡说八道得一本正经。
小人儿复又摇头晃脑：
“再说我家东皇，那皮相，那骨相！啧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便就迷恋两下又怎么地？”苍衣娃娃下巴一扬，流痞本色显尽。
东皇太一刚抬起头听到的就是如此评语，顿一顿，又倾回书中去。
“嗯，看来可以把修圃结界撤了，她爱上那儿拔什么就由她拔什么去。”嘴角一闪而过浅浅笑意。
虚神与始神住的至上那一重天后来被小辈的神仙尊称为“虚皇十天”。是日，一道急书飞入了虚皇十天的虚元境，东皇太一开卷一看，起身便行。
“东皇，你上哪儿去啊？”甜甜糯糯软音。
东皇太一这才想起来，今时不同往日，还有一个少和呢！女娲伏羲那边遇到了一件棘手事要他去施与援手，这一走，少说一天，多了三四天都说不定的，把这小娃娃独自扔家里，他如何放心？
青年犹豫片刻，回过身来双手抱起苍衣团子。
“与我同去打大虫，怕不怕？”问她。
小人儿神采奕奕，眼中简直绽出光来。
“不怕不怕！”她拍手，“东皇快走快走！少和要看大虫！”
墨衣一愣，一笑，抱紧她一阵风而去。
东皇太一口里的“大虫”其实是一头九婴。九婴似龙而九头，声似婴儿，性狠厉，乃水火凶兽。彼时这畜生正一脚踏在千尺深的凶水里，一脚踏在岸上，鼻子里滚滚滔天巨浪，一张口就是颗颗火球，水淹得地上的生灵死伤无数，火喷得连浩瀚的凶水都开始沸腾。人族所居之地哀鸿遍野，怪不得女娲如此心焦，只是她和伏羲对这凶兽也束手无策，好容易才等来了东皇太一。
墨衣先简单地查看了一下情况，转身对伏羲说：“你在东南凿开个缺口把岸上洪水导走。”又转头向女娲“你尽力搬走南边那山头的生灵。”
两位神祇有了主心骨，赶紧安心领命办事。东皇太一在岸边上找了一根巨木，稍作修改可以当做一件武器。他找一个干净的山头把怀里的小人放下来，在她周围结起厚厚一个障，嘱咐:
“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好生等我，万不可出来。”末了倾下摸摸她头，嘴角微抿：
“乖一点。”提杖去了。
只见黑影跃上巨兽头顶，一神一兽就此斗开，一时间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然而山头上那个仙障里是个安静祥和的空间，此时少和坐在障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墨衣神祇。
斗得正酣，九婴忽血口一开又想喷火，东皇太一一棍子过去把这凶兽嘴也打歪，就要出口的一连串火球都吞在它嘴里出不来。九婴痛苦地摇头晃脑，嘴里余烬未灭的一两颗火球四散甩开，其中一颗正冲少和这个山头而来。
有仙障挡着该是无恙，东皇太一心想，然而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去看。不看便了，这一看他周身气血差点倒流。原来那娃娃望眼见一个烈烈的火珠飞过来，竟欢喜地伸出手去接，这一伸手就出了东皇太一结的界——也不知为何，她竟能轻而易举地冲破他结的界！
“别碰——”墨衣神祇大喊，急冲而去。
然而如何赶得上，眼看火球就要把她的白皙小手灼灭，那一刻，东皇太一的心都不会跳了。奇怪的是，火球落在少和手里，她的手既没被灼伤，那火球也没熄灭，真就像颗金球一般在小人儿手里滴溜溜转。
墨衣飞身扑到她脚边，一把把她手里火球扑灭，端起她的手看，白皙细腻，毫发无损。
这倒是奇了。
“东皇，你怎么把我的小球打掉了……”小人儿闷闷不大乐意。
“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青年怒吼。
少和被吼得一震，呆一呆，下一刻两行泪就从脸上滚下来。
东皇太一回过神来很后悔，赶忙抱住她，“乖，不哭，是我错了。”
小人儿趴在他怀里啜泣，“少和不贪玩就是了，东皇别生气……”
东皇太一叹口气，真是心疼地不行。此时九婴还在身后兴风作浪，不除不行，少和又再不放心把她独自放这里。墨衣思来想去，咬一咬牙，干脆把小人儿揣在怀里。
“我带你去揍九婴，你乖一点。”敦敦嘱托。
小人儿欢喜得赶忙把泪一抹，“好！我们去打九婴！”
把少和揣怀里东皇太一虽是安心了，但行动起来却没以前方便，好几次差点被九婴的利爪刮上。墨衣正自思量计策，忽觉怀中一空，一惊，小人儿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他脖颈，坐好。少和这么趴在他肩上，东皇太一身上是完全没有阻滞了，小人儿也坐的挺欢，因为顶上观战视线更好。东皇太一笑一笑，提杖继续与九婴斗在一起，任青年如何上天入地，少和牢牢巴在他颈上岿然不动。
“哇呜——”凶兽终在一声啼哭中魂飞魄散，一场恶战至此方歇。
东皇太一侧过头看颈上坐着的小人儿，她还犹自一副意犹未尽的形容。他有点讶异，有点安心，拍拍小人儿，
“我们回家吧。”轻声道。
这时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拨拉人把他俩围住，五花八门的，原来是一些小辈神仙。这些年除了东皇太一、少和同女娲伏羲四个，天上又升来许多神仙，只不过他们修为浅没办法升到虚皇十天，是以对于两大尊神而言，他们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身的。
众神以前可是听着始神如何开大荒的种种可歌可泣骇人事迹修炼飞升的，在他们的印象里，太乙始神是一位集冷清、淡漠、英武、威仪、气宇轩昂、不可接近于一身的神君，而此番一见，这么个粉雕玉琢娃娃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始神脖子上巴着，而始神竟也一点不介意，一时他们就觉得，这太乙始神的气势是再怎么也严肃不起来的了……
“啊……始神真是迷人！”然而这样的始神还是迷倒了众女神仙一片。
“还会带孩子……”众神女桃心泛滥，顺带着对趴在她们梦中情人肩膀上这个来路不明的瓷娃娃也母爱大发起来。
刚安顿好人族的女娲回来看到这一幕暗叫不好，然而已经迟了。
一双双水葱手就要碰到小玉人儿……
“退下！”一声冷喝。
众神女呆一呆，反应过来才发现方才那一咄竟是来自这个白玉娃娃。
“你们谁呀？”小人儿杏子眼皮一翻，一脸的嫌弃不耐烦。
“我们……”几个神女弱弱开口，话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人家似乎并不是真对她们是谁感兴趣。
墨衣青年伸手拍拍肩上的娃娃，“好了，我们走吧。”
那娃娃脸色顿时一缓，眼中漾出笑意。墨衣驮着苍衣就这么衣袂飘飘地消失在天际。
“……”一地石化了的神仙都没反应过来。
伏羲回来时赶巧碰上就是这一幕，他叹口气，
“咳，你们别介意，少和她就是这样的。”好心安慰一干神祇。
“少和……？”一干上神呆呆默念，
“这虚神尊名……不正是‘少和’么？”他们呆呆望眼天际，除了变幻诡谲的云，再找不到那抹苍茫的身影。
……
“方才做什么又生那么大气？”飞在云端的墨衣青年无奈。
“呔，东皇，你是不知道，刚才那一帮母的是拿怎么个眼神盯着你！”肩上小人儿一提这事就来气。
“是么？”东皇太一回想，也没记起是个什么不同寻常的眼神。
“你还想！还想！”小人儿在他肩上闹，小腿踢来踢去。
墨衣哭笑不得，“看来你还不累。”
“我气都气精神了！”小人儿吹胡子瞪眼。
青年好笑，又讨好地说:“那我们不着急，先四下逛逛再回去。”
“哼！”苍团子算是默许。
东皇太一就这么驮着少和逛了好几处山水风景，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小人儿还一直在他肩上坐着，赶忙要把她放下地来。少和自然是不愿意了，简直又要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东皇太一如今对她这一招已然免疫，少和见无用，只好乖乖自己走，还好东皇太一还容许她攥着他的手。
小人儿踢踢踏踏走在路上，不时咂嘴看一下身旁风景。墨衣青年冷眼旁观，觉得这少和看天地俨然一副看待自家玩具的神情。结合当初海晏河清、天地安稳了少和才迟迟现身这一事……青年忽然想：当时盘古不惜化身造出这方天地，到底是不是为了万千生灵？东皇太一讶异自己竟有这般质疑。然而就盘古那种命肝儿似地宝贝女儿的爹，这事就算是真的也未可知……
“东皇你看！”
东皇太一发现又被小人儿扯了袍角，没奈何回过头来，顺着小人儿手指一望，望见前方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那男子墨衣白发，矮的那个孩子苍衣乌髻。他再定睛一看，哦！原来是他和少和自己的身影。
——那是一块镜石。
小人儿早奔上前去了，对着那面巨石扮鬼脸。东皇太一也行将前来，手覆上那块巨石。
“唔，真是难得。”墨衣神祇暗赞一声。
的确，这块巨石高有丈许，一面光滑无痕饱经风霜，风吹日晒久而打磨成水面一般银镜，远远立在它前面都可以映出影来。
少和就更不得了了，欢喜得手舞足蹈，指指东皇太一的镜像，又亲亲自己的身影，恨不得一整天同这石头巴在一起。
“这么喜欢？”青年也是看着她有趣，“那就搬回去。”
“真的？！”那苍衣小童蓦地回首，笑得尖尖小虎牙都露出来。
“唔……好像虚元境也差面镜子。”墨衣神祇微托下巴。
苍衣小女欢呼雀跃，小手拍了一阵忽然垂下来。
“怎么了？”东皇太一以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东皇，你说这镜石立在这儿有多久了？”小人儿仰着头望那巨石眉眼朦胧。
“若自天地开辟以来就在这里，”东皇太一凝眉，“该有千年了吧。”
“立了千年的镜子啊……”少和垂头闷闷语气。
“走吧。”小人儿吹了口气，上来牵东皇太一的手，抬腿就要走了。
“嗯？”东皇太一纳闷，
“镜子呢？不要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东皇，你说过的，好的事物就该让它继续留存下去。”小人儿圆乎乎的脸蛋微微朝他扬起，“镜石，我不要了！”她走得脚步轻快，是生怕自己反悔。
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东皇太一暗忖。好像是有一回他盼了好些天才盼来的皋月杜鹃花开，却被这妮子一把摘了的那次吧？他打着她屁股对她说:就算觉得花好看也不能摘，美好的事物要让它继续留存下去……他好像是有说过这样的话的。
东皇太一伸指顺顺小人儿额前拂乱的细发，微微一笑。
“想不到你听进了心。”
少和任由他替自己捋着，却抬起头蹙眉望他。
“可是怎么办东皇……”她撇着粉嘟嘟的小嘴，“少和又想照镜子……”
彼时两人已走出好远，东皇太一无奈叹气:就知道这家伙！他正想没好气地问问她:现在是不是又想改主意回去？
“这样好不好，”小人儿神采奕奕，东皇太一心底咯噔一跳，暗道一声不妙。
“东皇给少和打一面镜子呗！”
果不出其然……
然而望着小人儿满脸期待与膜拜的眼神，墨衣偏偏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罢。”他认命。
小人儿欢呼雀跃，就差没冲上天去。
我就知道每次倒霉的总是我……墨衣神祇扶额叹息。
自一玄一青两抹身影远去，那蓝莹莹的石镜上却又显出另一番一团雾影:一个乌发红衣的女子站在烈烈风中凝眸叹息，那墨衣白发男子转身离去，神色凄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破晓（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