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做你助理（娱乐圈）》何以不可以

6、发布会（三）

　　等到封一颜硬撑起软趴趴的身子，从一张大床上迷迷糊糊地醒来时，看着周围明显不是自己家里的装潢，她的眼神和大脑一样的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脑子里的思绪都像蚊香一样在打转，现在的封一颜整个人晕晕的好似飘在云彩里。

　　她虽然没有起床气，但是一旦睡眠质量不好，起床的时候就总会像现在这样，记不起自己在哪里，并且有气无力的。

　　她看到手机就在一旁，于是费力地伸过胳膊，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含混不清的说道， “才三点，这么早，我怎么就醒了。”

　　打着哈欠感慨完，她拍拍自己的脸，然后挪动身子，打算下床去洗把脸，精神一下。

　　‘咦，我是不是踹到了什么东西，好硬实的感觉。’封一颜循着自己的脚踝看过去，然后整个人被吓得魂不守舍。

　　她、她、她竟然踹到了一个男人的大腿！

　　定睛一看，她更加地不敢置信，眼睛瞪的几乎快要脱出眼眶。

　　卓衍怎么会躺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再整体的观察一下这个房间，封一颜庆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的衣着都整齐的不能再整齐，虽然他的衬衫，她的白t都皱皱巴巴的好像梅菜干，但总归是与白天里参加活动时的装扮没什么两样。

　　‘白天……什么活动来着？’昨天发生的事情渐渐她的脑海中回笼，她终于找回被自己睡断片了的记忆。

　　就在刚刚的凌晨时分，当安娜找来的服务生艰难地帮她把卓衍拉到酒店大堂之后，他们两个和已经闭着眼侧躺在沙发上快要睡着了的安娜总算汇合到了一起。

　　唯一清醒的她想着一鼓作气，直接把她们两个搬上去。

　　当她正和服务员商量她们两个人是一人扶一人一次结束，还是两个人扶一人来回两次的时候，却被前台小姐一脸遗憾地告知，今天的电梯停运检修，他们只能使用楼梯。

　　她只能改变计划，转而充满希冀地询问道，“请问还有没有别的服务生能够帮把手，我需要运两个人上楼，我会给小费的。”

　　前台小姐听到小费的时候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坚持地说道，“我们酒店的人员比较少，值夜班的服务生也只有一个，就是您面前这位。我和另一个女生都是前台人员，不能擅自离开，所以只能麻烦您和我们这位服务生一起了。”

　　封一颜呆愣在那里，她没想到今晚的时运不济到如此地步。

　　她只感觉自己的头顶乌云阵阵，雷声隆隆，下的“霉”雨都顺着耳朵灌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哭丧着脸却别无选择，只能跟着服务员半背半扶的把两个醉鬼拉扯上楼。

　　所以等她把安娜在房间安顿好，又费尽力气地把卓衍推到床上之后，又累又困的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直接地把自己扔进了卓衍的大床上，完全忘记了和一个男人待在同一张床上对于她来说是多么不同寻常的行为。

　　她当时还默默地想着， ‘就休息五分钟，五分钟马上就起来……’

　　结果其实她一沾上床铺瞬间就陷入了沉睡，没一会嘴里甚至还小小地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从回忆中醒过神，封一颜咬着嘴唇，说实话，如果助理的工作就是需要像今晚这样，在特定的时候收拾残局，做好一切善后，不能怕苦不能喊累，她可能真的得考虑自己的脾气性格和能力，是不是真的合适这个岗位了。

　　唉，封一颜叹了口气，工作这件事真是好麻烦，还以为选择了爱好以后就能干一辈子，现在却发现也不是只要喜欢就能克服所有的心理困难。

　　怎么选呢，要不要放弃，她心烦意乱地开始揉搓自己的变得蓬乱的头发。

　　没想到此时床上传来了响动，她僵着身子看了过去。

　　卓衍的眉头皱起，头在枕头上动了几下，嘴里哼了几声，看起来是即将醒来的样子。

　　封一颜做贼心虚的轻轻下床，站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开始找着被自己扔着脱掉的帆布鞋，想趁着他还没醒，赶快先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颜？”身后传来男人低沉沙哑声音，封一颜明白自己的小算盘泡了汤。

　　如果是往常封一颜听到这样磁性的声线，不免是要欣赏一下的，但是此情此景之下，她只能满身不自在地背对着他，听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呃……我喝多睡过去了？今晚真是麻烦你照顾我了。”

　　看他没有问自己为什么在半夜和他出现在一个屋子里，封一颜松了口气，回过身对他僵硬地笑了笑，感觉自己的心情起伏之大好像劫后余生。

　　他抱着被子蹭了蹭，眼睛微眯着，浑身都透着深深地疲惫，“今天晚上我们几个怎么回来的？这是我的第一部电影啊，没想到就是为了庆祝而已，竟然喝成这样。我这是得意忘形了，幸好有你。”

　　“哦……”封一颜脖子探来探去，然后她眼前一亮，发现鞋子就在不远处。于是她一边偷偷地向那方向蹭过去，一边敷衍地回答道，“没事，就那么把你们弄回来了呗，挺麻烦服务生的。你说那是你的第一部电影？你以前没拍过别的作品？”

　　终于拿到了鞋子的封一颜开心地笑了起来，但马上就变成了面无表情。

　　因为她此刻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天啊，她刚刚是不是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这个助理究竟有多不称职，连他的戏都没看过，又非常凶狠地直戳他的痛脚，拍的戏都不火？

　　这个时候删号重来可以吗？在线等，急！

　　“说是，也不是。”他仍旧迷糊地抱着被子，只茫然地看向她，懒懒地笑着说“我以前在电视剧和电影里做的最多的就是跑龙套，的确也算不上什么作品。每一部戏我都尽全力，但是从没有哪部戏像这一部一样，给了我发挥的空间和余地。”

　　他感觉到了封一颜的尴尬，所以想要开个玩笑缓解一下。他并不觉得提到这个话题是被冒犯的，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姑娘，想说什么都应该被包容。

　　“所以我想庆祝一下，就算这样的经历一生只这一次，我也觉得值透了。当然最值得感谢的还是幸好有你，要不然我就得去警察局，对着警察说刚刚的那句了。”他跟着乐出了声，因为他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那……”封一颜停下了自己穿鞋的动作，她知道这时间和地点都不对，但迟疑了一下之后，就继续问出了自己的困惑，“那你就不觉得不值得吗？你为了梦想付出了这么多时间、精力、和热情，但是可能根本没有回报，说不定你就不适合做这个。”

　　她说话的时候，他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嘴角勾起的弧度渐深。

　　他整个人状态很随意，但是语气却很诚恳，笑容满面，“如果我在结果到来之前就否定未来，那可不算男人。一颜，哪怕我最后只能回老家开个超市，我现在也不会走。而且我也走不起，我的十年都在这行里，我连做梦都是我要怎么才能演好戏。”

　　“的确，我想坚持的这条路很难，而且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有再上一个台阶的可能，”他自嘲一笑，“不过这也是个好事，它意味着有很多人会望而却步，而我例外。”

　　他整个人现下看来毫无睡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光流过。

　　这都是他的心里话，只是自他开始完全失意之后，才想明白了这段话。但是自那之后，他也再没有机会跟人说出这份感悟，无人问津，也无人在乎。

　　小姑娘是第一个跟他说到这里的人，大概也是唯一的一个了。

　　谁都觉得梦想不靠谱，是累赘，是文青无病呻、吟的诗，是矫揉造作的情怀，但是，这生活就是没它不行，没它就少了作料，缺了味道，哪怕这生活里一道一道的工序都能按部就班做的完完整整，那也少了意思，少了能让人回味和琢磨的那点东西。

　　卓衍的样子让封一颜完全忘记了这个人其实宿醉刚醒，而且年过三十。

　　她想着，既然都问到这里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想知道的事情都问出来得了，“我真的真的很佩服你能坚持这么久，像我，就没什么太想做的事情。”除了给女神当助理，当然这个不能说。

　　“不过，今天下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男三号那么……积极，而你也好像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对的样子？”她眼神游移，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

　　他低下头笑了，又重新把自己埋回被子里，调整好姿势以后，他笑着看她，就好像在看闹脾气的孩子，温和的语气好像在促膝谈心，“他是投资方送进组的，制片人和导演其实都对我很好，但是发布会上，男主角的人气和戏份都摆在那里，只有我刚刚好能被挤出去，又不会引起任何舆论的关注，所以我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这不值得生气。”

　　“还能说不生气就真一点都不生气？他们这完完全全就是仗势欺人！”她满脸地不敢置信，这年头潜规则都能直接体现在发布会上了？

　　“真的不值得生气，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是无法避免的。我就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待在这里不走，也只是为了演戏。我吃过掺着沙子的盒饭，穿过根本不合身的戏服，有时候拍了一天戏还会副导演骂懒惰扣工资的时候，如果这些应该生气，我大概早就待在医院的太平间了。”哪怕说到过去的事情，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好像话里那个在剧组被人不公平对待的只是个陌生人一样。

　　他的心态真的很平静，十年沉沉浮浮，见过的黑暗太多，反倒觉得自己遇到的才是沧海一粟了。

　　封一颜皱眉，可那明明说的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呀，人心哪能被反复捶打以后就真的不疼了呢？她根本不相信有人的心真的坚硬的就好像是石头，所以他是经历过多少这样的事情，才强迫自己不再关注，甚至习惯这些娱乐圈里的踩高捧低？

　　“……哦，那你好好睡吧。现在已经很晚了，咱们是八点的动车票，别忘了。”她穿好鞋，低着头嘱咐了一句，就默默地走到了门口，“我先走了，晚安。”

　　封一颜脑子里乱乱的，好像是因为不知道应该怎样选择未来，又好像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那些属于他的过去。

　　她的心好像塞住了，又好像有点疼。

　　“等等，我送你。”卓衍起身穿上拖鞋，固执的要看着她进到自己的房间，封一颜拗不过，想着也没有两步，就点头同意了。

　　在她的房门口，她背靠门板又一次说了晚安。

　　他就站在她对面，笑容轻轻浅浅，却好像意味深长。

　　“晚安，”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