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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一章 ...

  •   暑热渐渐上来了,熏得人整日也倦倦的。她才忙完安大娘家的事,何家也紧跟着请了神婆巫师来做法,驱除邪灵。她乏了,便推脱了,只是听说那老门房经那一吓一摔落了病,躺在榻上日日疯疯魔魔,驱邪之后也并没有见好,身子反倒更差了些。
      城中开始有了怨鬼夺魄的骇人故事。起先军中也只当是吓唬小孩编造出来的,可慢慢的,这暑气蒸腾的日子里,也开始泛起一丝寒彻心扉的凉意——家家户户,当真不断有孩子失踪,任是她再怎么找都没留下蛛丝马迹。
      官府门前每日都集结着大批大批的百姓,哭号声质疑声谩骂声,从丰驹城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每个人都在担心,安大娘会成为自己的前车之鉴——她独女难产而死,女婿染病而亡,只有一个小孙儿,先是走失,而后报官苦寻无果,最后却是一堆烂肉钉在何家门口。
      秦陵瓛听着门外的喧闹,沉下心来,睇了一眼地图,近来那些惨案起初是从城东开始,而后蔓延至城西。安大娘家住城东,按尸身状况来看,大约是这丰驹城中第一起血案,没有像其他几桩惨案一样杀了人便将尸首弃置街头,而是藏匿许久才弃在城西何家门前,其中必有深意。
      谨慎起见,她不得不调出一支队伍,日夜守护在何家。同时手下间者也是昼夜不停的探听消息,走访调查。
      可等了几日,手中的线索还拼不出一个大致方向的时候,何家便出事了。
      接连三日,日日夜袭。若没有她派出去的兵马挡着,何家怕早已被血洗。三日里,丰驹城渐渐传出了些风言风语,从城东杀到城西,如今又是这般纠缠不休,很明显,是有人和何家结了梁子,牵连了整个丰驹城。何家本是大户,原名声极好,可此刻,却还是禁不起那些微的猜度。一家老小日日躲在房中,半步不敢出门。
      “已经三天了,李霖。”她叹了口气,扣紧甲胄,“再耗下去,何家今夜由我亲自来守,你留在这里,若有异变立时回报。”
      “是!”
      无论如何,今晚,何府的一切都必须终结,不然那谣言继续发酵,不知还会生出怎样的动乱。路途遥远,她给尧都递的书信还没个回复,总不能等到新官上任,接手的却是个人人自危的烂摊子吧。
      “果真!果真是那小小孩童幽魂作怪!”这是她到何府听到的第一句话,“我非害你之人,你又何必来为难我!”
      “老爷,老爷啊。这又是何苦。”何夫人拉着她那脸色惨白的夫君,向秦陵瓛投来求救似的一眼,“求秦姑娘让孟医官来看看我们老爷吧,这一日日吃不饱睡不着的实在是撑不住啦!”
      听见“孟医官”三个字,她的喉头哽了一下,才强笑着说:“孟医官身体不适一直未愈,已是许久不瞧病的了。我会遣人去请旁的医官过来。”她抬手打发小厮出去。
      “有劳姑娘了。”何夫人向她点头致意,“这天色一点点暗了,实在是人心惶惶啊。自问我何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怎就有人非要致我们于死地呢?”
      “世上之事,本就如此。”她苦笑一声,“今日劳烦诸位再熬上一宿,秦某在此,必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静姝小姐。”
      她向着一直侍立一旁的何静姝微一颌首,示意她照顾好父母弟妹,便转身出门,趁着最后一点点日光将何府上下检查了个遍。一早灵疏便将府宅情况详细与她说了,薄弱之处可疑之处她已是了如指掌,可偏偏自己走一遍心里才更有底,兵力布置的也更为稳妥。
      走了一圈,她亲自在何家人蜷缩的大堂前守着,一把鸣鸿在腰间发着凛冽的光。
      铜漏一点一滴,还不到子时,她便听见了动静。三日来的经验累积,兵卒们已对一切了然于心,左右拼杀。可她却在这杀声里听到了些许异常。
      是这风声太过凌厉,还是月色太过凄凉。
      她仔细看着那漆黑的夜色,暗道一声不妙,对着身后紧闭的房门大喝一声:“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许出来!”
      今夜来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些。纵她已在暗处安插了间者守卫,可突破了那层层防线进得这何府的人竟是如此之多,如此之迅速。今夜,怕是凶多吉少了。
      鸣鸿仓啷啷出鞘,一阵烈风卷地而起,落花三千,飞花满天。
      “灵疏,这道门可得守好了。”她低语一声,召令那暗中的人。
      如此阵仗,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一个小城中的富户。倒让她想起了当初她在尧都中所经受之事,阴谋诡谲,她如今尚不能思虑个完全。她总觉得有些事,璋王知道,斥奴知道,可偏偏不会告诉她。
      此刻却也不是让她思虑这些的时候,更何况璋王的事她又怎能猜得透。
      提刀,大步奔向那刀光剑影之所在,闪转腾挪,左右周旋。鸣鸿刀锋逼人,枭首,腰斩,半分不受阻碍。这夏夜本是微凉,却偏偏被热血浸的滚烫。
      她无心缠斗下去,眼角正瞥见一道微光,是一蒙面大汉,手持长枪踏风而来。匆匆一眼,她便断定,那是个狠角色,绝不是寻常兵马可以对付得了的。鸣鸿几声嘶吼,带她杀出重围,也不管这一路多少剑刃刀锋,她生生闯了过来,直奔那男子而去。
      那人手已要触上房门,灵疏一道暗标拦住,她适时赶到,挥刀一劈,那男子反应极迅速,闪身躲过灵疏的数道攻击,又反手提枪挑开鸣鸿,稍稍退开两步,没有分毫喘息之机,便举□□来,反守为攻。
      一寸长一寸强,分明是攻其不备,此刻却被他的长枪逼得节节败退。她的身手已算是数一数二的灵巧了,可还是难近他身,鸣鸿再锋利,砍不到那肉身上也是徒劳的。
      如此僵持不下,近半个时辰她才终于找到个破口,闪身绕过那被他舞得如灵蛇一般的长枪,近得身前,又怎料他竟一手摸向腰际,倏地抽出一把短刀,直直捅向她,她只得跳开一步,仍旧将鸣鸿劈砍而去,鲜血喷薄而出,可这一步距离却终究是胜负生死之差,那男子也丝毫不甘示弱,还不等她落地站稳,一记回马枪直奔心窝。秦陵瓛拧眉,脚下连连数步,却已是闪躲不及,正想着干脆撞上那枪头,直扑过去也将鸣鸿捅进那人胃腹,一命换一命。幸而灵疏及时现身,一杆长剑,斩断攻势。
      那大汉站定,迅速打量一眼,秦陵瓛也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余光瞧着灵疏。
      间者从来在暗,一旦现身,便要开杀戮。军中的人知她豢养间者也便罢了,旁人是决计不可知晓更不能如此直面这些暗人的,见到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灵疏。”她沉声说。
      “属下明白。”他应了一声,提剑冲杀上去。
      不需她多说一个字,他就已经全数明白,眼中不见杀气,只是一贯的冷漠淡然。
      她暗暗在旁瞧着,方才一阵缠斗将那大汉的路数摸了个七七八八,那男子力道极大,她一个女人再怎么磨炼也难以招架。向来她便是以灵巧见长,可这次对手灵活程度不逊于她,又有长枪拉开距离,她一人实在无法抗衡。灵疏到底是个男人,力量上胜过她,又因是间者早练就一套来去无踪的步法,可暂时纠缠住对手,她只需静候时机,伺机而动。
      终于,那男子一□□过,灵疏堪堪拦住,她趁机大步赶上,狠命一劈,登时将那长枪斩成两段,复又转身不管不顾的一刀,直将那男人头颅斩下,再转头看灵疏,已匿在暗处不见影踪。
      最强之人已伏诛,其余的便好办许多,不消一个时辰,杀的杀降的降,这夏夜的温度,终于没有那样的炽热。
      “璋国从不杀降。”她在那些俘虏面前一边踱步一边将染了血的鸣鸿收回刀鞘,“可若有人有意隐瞒知情不报……璋王此刻可是鞭长莫及。”
      甲胄磕碰有铮铮的声响,她的目光如利刃一般,要将那些人生剜出千百个窟窿来。
      “都带回军营,挨个讯问。”她高声下令,利落转身,推开了大堂的门,“何老爷,你们可以出来了。”
      “秦姑娘!”何静姝忽然掩唇惊呼一声,视线只盯着她腰际。
      她垂头看了看那鲜血淋漓,苦笑道:“战场厮杀,浴血乃是平常。只是这一刀劈开我甲胄的利刃,确是少见。”
      方才她拼力一斩,那男子也最后奋力一搏,拿那柄短刀抵死一击,竟生生震碎她的铠甲,刺破她的皮肉。
      “秦姑娘紧些坐下歇息,家中有大夫……”
      “不必了。”她摆摆手打断了何静姝,向着何老爷略一点头,“军中事务实在繁忙……”
      那句话,她还来不及说完,身后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喊,一个小厮急冲冲跑过来,猛的扑在地上,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城东,城东小霜楼失火了,听说,听说里头都是孩子的哭声!”
      她身形一晃,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率先冲了出去。只听那小厮在身后哭喊:“怕,怕是来不及了啊!”
      城东的消息传到这里,再等她赶过去……
      她不敢想,也没有时间去想,身体已经忘却一切,飞奔出门,跳上白骝,马鞭催的死紧。那马儿也是懂事的,扬蹄飞奔,拼尽全力,连灵疏都无法追上。
      “等着我啊,孩子们 ,等着我啊……”她在马上低声念着,身上的伤痛已全然觉察不到,耳朵里全是嗡嗡的杂音,尖锐的刺痛她的鼓膜。
      究竟是什么样的国仇家恨,要拿无辜的孩童开刀?!
      “疯了,都他娘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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