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松］误会》_逝年

5、5> 开关

　　也不知这些鬼是乳臭未干还是越挫越勇，隔三差五就趴在空松的身上，这走亲串友般的热乎劲儿，活脱脱地把空松当作了娘家。
　　一松的逆反心理被深深地激了来，一脸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恨不得黏在空松身上一起生活，以便来监视“图谋不轨”的众鬼们。
　　虽然知道一松很照顾自己，但，最近也是过于亲密了一些吧。
　　即便空松出门撩妹一松也抱着猫咪形影不离自是不用说，就连买一杯清凉饮料解渴，一松都要帮他拿着杯子。
　　有时到了睡觉的时间并不是那么乏，空松便想不妨和身边的一松聊聊天加深加深感情。结果，一松总是不由分说地抱着自己，把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语气依旧是恶狠狠：“不许说话，睡觉。”
　　空松乖乖地遵命了，只不过，一直被这样抱着身体应该是觉得有点热和不习惯吧。不然的话，自己的心怎么越跳越快了呢？
　　虽然相处得如斯和谐，但是空松总是觉得怪怪的，至于到底是哪让自己觉得奇怪了呢，自己又一直说不上来。改天，还是要找交际广泛的椴松问问才好。
　　生性懒散的一松这几天活脱脱像是经历了人格改造。如果找工作的时候能够有这般万分之一的热情，那么现在不论是在哪个公司都应该已经混得如鱼得水了吧。
　　现在，保护谁对于一松来说已经淡泊了，愈发深化的只是和那群跑来这个世界游玩享乐的鬼们的较量。
　　夜深，睡觉的时候，看见一只精灵鬼坐在空松的肩膀上修指甲，简直是在跟自己挑衅啊。一松一把揽过空松的肩膀，精灵鬼没有防备跌落在榻榻米上。为了更进一步的示威，一松把脑袋搁在空松的肩膀上，用人鬼通杀的表情看着精灵鬼。
　　这招对于精灵鬼来说显然非常受用，他撇了撇嘴角，孤零零地离开了，走的时候还留恋地回望了一下，妄图还有回去的机会。
　　一松又瞪了他一眼，眼睛中只差没冒出火星。感觉自己怀里的人动了动，试图说点什么的样子，一松闷声闷气地训了一句。
　　如今，一松身上的标签不再是招人害怕的啃老族了——他俨然化身成为了既招人恨又招鬼唾弃的啃老族了。想到这一点，一松竟然还觉得有点骄傲，毕竟现在只要有鬼看见自己恨不得能生出八条腿用来逃跑。果然，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都还是有小道消息和八卦传播者。
　　这样一来只要自己呆在空松的身边，就不会再有什么鬼敢靠近了吧。
　　很好。
　　好个头啊，一想到要无时无刻不呆在臭松的身边，一松就恨得牙痒痒。

　　面对一松无微不至的关怀，空松竟然开始辗转难眠。
　　奇怪啊，就是觉得好奇怪。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让空松的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翌日。
　　空松起了个大早，拦住了要出门的椴松。
　　“哎哟，你这是干什么啊？”椴松不耐烦地说，“我约会快要迟到了啦，会被姑娘们说的好不好？”
　　“椴松啊，我最近总是觉得胸闷，还有一些事情就是无法想通啊。”空松捂着胸口说，毕竟自己是椴松的哥哥啊，自己这般难受，他怎么还会有心思去约会呢。
　　“哦……这样啊。”椴松开始利索地穿鞋，“那你现在应该去医院挂心内，拦着我有什么用啊，可别把病情拖严重了啊。”
　　空松一把拉住椴松：“不是生理的啦，是心理的！你平常交际又广泛，我想问问你关于我最近的……”
　　“心理咨询？”椴松随口重复一句，实际已然是心急如焚，姑娘们肯定已经到了，“这种事情我也不在行啦。再说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你不妨上网找个聊天室，问问网友们？反正大家都不知道谁是谁，这样的话，可以更好地把事情说明朗，免得在熟人面前还会有所顾虑的。”
　　空松两手一拍，正想赞扬一番椴松，身边的人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啊，一定是羞于听到表扬，所以跑得这么快吧。空松摸摸下巴。兄弟们之间的爱意果真满满当当的啊！

　　一松的黑眼圈加重了许多，不过黑眼圈换来的回报就是空松身上趴着的鬼急剧减少。一松对此还是相当满意的，起码这场战役到目前为止，胜利的大旗还是偏袒着他的。
　　数个日日夜夜已经没有认真睡觉了，一松实在是熬不住了，午后也窝在榻榻米上睡个觉养神。
　　而空松也踏上了去往网吧的路上。
　　椴松和姑娘们坐在太阳伞下，品味着下午茶。
　　虽说是同龄人，但是空松显然与黑漆漆的网吧基调格格不入，他的思想似乎仍然停留在昭和时代，呀，这种透露天机的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由于里面太黑，戴着墨镜完全不能看清楚电脑屏幕在哪里。
　　可是空松不是一个喜欢将就的人，他试图用自己意念克制客观条件的不足。
　　额角因为视觉盲区而撞伤，肿起了两个大包。他突然觉得既然是生活在社会之中还是要学会委曲求全。
　　空松摘下墨镜，摆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就让他现在开始征服网络吧。
　　十四松拿着自己心爱的棒球棍来到公园，又开始了一次崭新的棒球训练日。
　　椴松今日和姑娘们聊得尤为热络，果然今日的手机运势没有欺骗他。
　　当空松终于注册成功的时候，四个多小时已然过去，连网管都来收了两次额外的网费。但是这并不影响空松今日的情绪，他可是要做大事的人，这些细节完全不能动摇他。
　　椴松和姑娘们告别，回家的话尚早，他点了一杯柠檬苏打，随机选择了一款社交软件，准备聊聊天。
　　“5497。”十四松兴奋地数着，手中的没有停下。
　　空松误打误撞地创建了一个聊天室，即使是隔着电脑屏幕也应该无法阻挡他的魅力。
　　椴松漫无目的地刷着屏，看见一个叫做“帅也是一种烦恼”的聊天室，顿时笑出了声。原来这个世界上，如斯不要脸的大有人在。
　　“6311。”十四松雷打不动地数着。
　　空松看见有人进了聊天室，便开始诉说自己的烦恼。
　　“我觉得我最近有些不太对劲。”空松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确切地说不是我，是我的亲兄弟，他最近不大对头。”
　　“怎么了？”网友A关切地问。
　　“怎么说呢？”空松斟酌了一下，“我的亲弟弟一直都对我很好，但是自从上个月生重病以后，他就尤为地关心我。且不说那个时候日日夜夜地守在我的身边哪儿也没去，就连现在我病好了也对我是寸步不离的。因为我家的兄弟比较多，我们都是一起睡的，我的这个弟弟竟然亲自换到了我的身边，晚上还会抱着我睡，好像不抱着我就睡不着了似的。”
　　“这么说是挺粘着你的，不过一起长大的兄弟，这样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这样真的很正常吗？原来他不是这样的人啊。”空松继续问，“现在我喝饮料他都会帮我端着杯子，大家一起出去上街他都会默默地走到我的身边来。还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他坐在那里看着我睡觉啊。”
　　“这好像是有点不太寻常。”看见这句话以后也跟着应了一句，随后又看见对方说，“那也可能是他失恋了吧，想让兄弟安慰安慰。”
　　“这个……”空松回复道，“我们几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目前并没有女朋友。”
　　“这样啊。”对方掂量道，“那我还真是估量不准了。”
　　“你不会是惹祸了吧，其实你兄弟是想要整你？”网友B加入讨论。
　　“怎么会！”空松果断拒绝，“我们亲兄弟几个一直都相处得很好。我的这个弟弟他性格比较孤僻，但是我知道他还是很爱我、我们的。”
　　“也就是说你们的关系变得更好了咯？”网友A问。
　　“是的。”
　　“所以你到底是在疑惑什么呢？虽然弟弟表现的有点不正常，但是不过是对你更好了。你不满意吗？”网友B说。
　　“也是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怪怪的。”空松皱了皱眉头。
　　“你可不要听他们的。”突然一个叫做“你的小甜心”的网友找自己私聊，看这个名字一定是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吧，“我对于这样的事情可是身经百战。如果你说的都属实的话，我敢肯定你的弟弟肯定是喜欢你。”
　　“可不是简单的兄弟爱哦。”你的小甜心补充道，“是恋人的那种爱哦！”
　　“！”空松震惊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敲了一个感叹号。
　　怎怎么可能啦。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的小甜心继发问，“那好我就一个一个问题来问你。”
　　“你是不是有很多兄弟？”
　　“是的。”我们兄弟六个。
　　“那他是不是偏偏对你特别的关心？对其他的哥哥弟弟，还是原来冷冷淡淡的样子？”
　　“是。”两人就像是连体双胞胎，一松根本没有时间关心别的兄弟。
　　“他是不是特别在意你的一举一动？”
　　“是。”
　　“他是不是总是凝望着你，却不怎么说话？”
　　“是。”
　　“如果你和别人说话，他是不是会不开心，但是却还忍耐着不告诉你？”
　　“……是。”自己要是和别人说话，他似乎就会两眼无声地望着自己，但自己总是想不明白他眼神的含义……原来……是这个意思。
　　“道道题都中！我还要证明什么呢？”你的小甜心趁胜追击，“他就是喜欢你啊……确切说他现在就是在暗恋你。”
　　“可可可……我是他的哥哥啊，我们是亲人啊。”空松回复。
　　屏幕的另一端，“你的小甜心”摸摸下巴，第一反应是因为是亲人吗？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我们都是男生啊，怎么会有恋爱的感觉”这样的吗？
　　“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感情向来就是这么霸道，不然这世界上也不会有这么遗憾终身的故事和默默心伤的痴男怨女了。”你的小甜心回复道。
　　“我……”空松的脑袋里像是糊了一锅的粥，虽然他的确是茅塞顿开了，但是内心的煎熬程度并不亚于先前。
　　“所以你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空松问。
　　“当然是在不伤害自己的弟弟的基础上委婉地拒绝自己的弟弟啊。”
　　“我真的不知道……”
　　“这你可得好好考虑哦，毕竟你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过，你还是得有心理准备，即使把情况优化到最好，你们的关系也不太可能回到从前了。”你的小甜心又补充懂道，“要是你想做缩头乌龟不肯直视这段感情，也是可能这样混下去的。只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倒是可能会对弟弟造成更大的伤害，还不如尽早地让弟弟从这段感情走出来。”
　　“我……”空松的手指僵硬在电脑键盘上。
　　“其实也有两全的办法……”
　　“？”
　　“那就接受好了。”
　　“！”
　　“我要去忙了，下次再聊吧。”你的小甜心的头像灰暗了下去。
　　空松看看天色也觉得自己该回家了。只是此刻自己的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地迈着每一步。
　　怎么好才好？
　　我应该怎么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脑海里又浮现出一松倔强的表情。
　　如果自己拒绝了他的话，他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吧……
　　空松知道他是一个孤僻又骄傲的弟弟，一定会在背地里伤心欲绝，但是表面还是如从前一样淡漠无所谓。他像是一只刺猬，用铠甲将推心置腹之人拒之门外，其实这么强硬的手段只是想掩藏自己脆弱的内心。空松头痛欲裂，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早地发现这个事实，原本他们还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兄弟。
　　不！如果自己不发现的话，痛苦的便只有一松brother一个了。让他一个人背负如此大的痛苦，空松于心不忍。
　　会不会有自杀的可能……
　　空松立马终止了自己的猜测，不不不，绝对不能让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椴松收起手机，出奇的神清气爽。
　　路过公园的时候，看见完成一万次挥棒的十四松正准备回家，他迫不及待地向十四松哥哥招手，让他赶紧过来。
　　“有个非常好玩的事情想和你分享。”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兴奋？”
　　椴松打开手机，给十四松看方才的聊天记录。
　　“哈哈哈，今天遇见一傻子。主要是看他的网名不爽，于是就忽悠了他一顿。”椴松说。
　　“你竟然忽悠说他弟弟喜欢他。”十四松看完也惊讶了。
　　“嘿嘿，我厉害吧。”椴松打了一个响指，“没想到这还真是一个十足十的傻子，竟然相信了，哈哈哈。”
　　“这样好吗？”十四松依旧是咧嘴笑，“他家估计要不得安宁了。”
　　“也是……”椴松沉默了一会儿，“但是……谁叫他傻呢？！网上的人说的话哪能句句都信？！就当是买个教训吧啊哈哈哈……不过平心而论，哥哥你不觉得这样耍人很爽吗？”
　　“你这样说真的很多分耶。”十四松说，“不过，这样玩人也真的好爽啊！下次有这样的机会也带上我吧，啊哈哈哈……”
　　“哦？”同道中人？
　　“十四松哥哥你也学坏了啊哈哈哈……”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日暮西沉，夕阳染红了空松的帽衫。他茕茕孑立，把墨镜放进了口袋，此刻他是一个忧郁的诗人。
　　影子被拉得纤瘦而绵长。
　　他跨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像是决定生死一般郑重。
　　是谁打开了空松的某个开关？
　　他人又或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