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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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人马走到永寿宫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了。
莫雨和笛音在队尾，只能看见前面乌泱乌泱一大堆人头来回乱动，很是眼花。
“是有什么事情么？”笛音踮起脚瞅了瞅。
莫雨蹙眉：“谷主在前面，应该没问题。”
笛音跳起来，但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即使你信任你师父——”犹豫了一下她又道，“咱们还是去凑，不是，去帮一帮吧。”
在又一次咬牙痛恨此世未生得非肤白貌美御姐身之后，终于拉上莫雨下定决心要跑去前面看个清楚。
莫雨动了动被握住的右手，漫不经心地别过脸：“随便你。”
“不好意思让一让。”
她戳了戳前面的人，打算从各种空隙里挤到前方。只是不料那人不耐烦的回头，在看见她之后一秒变脸，该为老老实实地往旁边缩。笛音还在心里感叹：幸好这队恶人居多，大家相处这么久了一定都有着满满的谷中爱，没太多抱怨就配合地让路了。
但是马上她就明白所谓谷中爱的缘由了。
只要稍微一回头就能看见莫姓少年那张面无表情却比任何通行令都好用的脸。
果不其然，这些恶人躲闪的根本不是她无影刃，而是莫雨随处停驻的眼神。
“我也是很厉害的好么。”
笛音小声嘟囔。
顺着这条由人单独开辟出来的道路，莫雨和笛音畅通无阻地来到王遗风身后。面前永寿宫大门上熔钳了婴儿臂粗的白烛，莹莹光圈，于地面上坠开漂亮的颜色。
李复正拿着扇子对着一个不认识的人拱手，两人的影子被扯在地上，粘黏在一起难以辨认。
笛音抬头对着那人仔细辨认对方，却跟那人突如其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这位姑娘是？”
看起来比李复大一些的男人似乎把原本想说的话在嘴边刹住闸，顺时将话题引到她身上。
李复回头，王遗风也回头，莫雨倒是不用回头，因为他就站在笛音身后。
一时间被这么多人看着的笛音有点懵，张了张嘴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恶人谷的。”
莫雨及时将她拽到身后，抬头回应青年人的目光。
男人反应过来，对着他和笛音歉意笑道：“恕在下唐突。在下是段氏之后，段慎思。只是很久都没见过如此年轻且自愿躺浑水的小女侠了，所以才好奇了些。但能走到这里的，大都不可小觑，姑娘莫怪在下不识好歹。”
笛音：“……您太客气了。”如果把这个有歧义的小字去掉，她可能就真的不在意了。
其实，自己真的只是在旁边杵着来着，什么都没干的。
这时李复的扇子敲了敲手心，又将众人的注意力收回来。
“段宗主若说南诏皇宫是浑水，那在下岂不成了好管闲事之人。段氏一脉同南诏国的这些明暗纠葛也未必有宗主您说的那般不堪。”李复微笑道，“先前在神剑宫还要多谢您指点，这才让我们有机会破了那剑阵，击退枯荣大师。”
段慎思摇头推却：“李先生说笑了。我们段氏无论如何都跟此次南诏的谋反之心推不开关系。再说那剑阵，哪怕没有我，先生想必也可照样轻而易举地破解。”
“您家族跟南诏的事还是要这宫殿里的王亲自澄清才好，宗主何必如此斩钉截铁，不留余地呢。况且并非在下妄自菲薄，我对那剑阵实在是不熟悉。”
段慎思苦笑：“哪里还需要当年澄清，我二伯……实在是被鬼迷心窍了才有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倒是李复先生莫要谦虚，以您对那已破解剑阵的理解程度，段某人对您的谋略才华可是满心佩服。”
李复依旧是笑着摇头：“段宗主切莫太过抬举在下，我也只是实事求是，走一步算一步的随波逐流罢了。若说那剑阵，在您面前实在是班门弄斧，在下才应该满心佩服。”
这是永寿宫的大门却被推开了，云白的光从门缝里露出来，插在李复和段慎思中间，特别显眼。
王遗风甩了甩袖子，脸上是跟“推门这事儿不是我干的”一样的表情。
“两位，不走么。”他慢悠悠道。
李复和段慎思对视一样，同时有了后知后觉的笑意。
“请。”
两人异口同声道。说罢也同时迈开步伐。
在三人身后愣了半天的笛音被那光闪到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跟莫雨交流情况。
“这才是正宗的商业互吹。”她怼了怼莫雨，“什么温柔，可爱，有情有义，根本不够看。”
莫雨难得地在心里同意她的话。
“说起来你发现了没，他们其实同时在说两个话题。一个是段氏跟南诏的恩怨情仇，一个是什么神奇的剑阵。”笛音掰着手指道，“还有很多搞不明白的疑问点。段氏，神剑宫，枯荣大师，怎么全部都跟第三者插足有人被绿了一样诡异。”
莫雨不明所以地看她：“你这是什么比喻？”
“……我说了那么多你就给我挑出来这么个关键词。”
看着她隐隐有炸毛趋势，莫雨轻笑一声，拍拍对方肩膀：“开玩笑。”
只是他刚想开口解释，走在最前面的王遗风不知怎的突然回头，眼睛里盛着显而易见的冰冷。
“很闲？”
两人抬头望去，发现一旁李复展开折扇，压下唇边的笑意。那个什么段氏宗主也情不自禁地转着头。
莫雨：“……”
他说了句没，又扭头看向自己旁边刚刚还喋喋不休宛若一个侦探的姑娘。
笛音也正在望天。
——————甩锅干嘛，愣着啊——————
关于南诏皇宫和段氏之间的关系还要从挺久之前来理。
段氏和南诏算不上什么恩怨，只是简单粗暴的相互利用而已。段氏的段俭魏在南诏王阁逻凤身边做事，封为将，号忠国之后势力极速扩张，手握南诏大半经营，使得段家一跃成为南诏一流家族。他站阁逻凤身边替其分析南诏之地盘综错杂的局势，一个劲儿地撺掇其对大唐不轨，在李倓来了后更加肆无忌惮。
但其实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毕竟阁逻凤从一开始就有反唐之心，索性就此手拉手展开跨世纪的大合作，掀起反叛大旗，向中原这碗谁人都能瞧上的肥肉露出獠牙。
只是这一切刚往好的趋势发展，就被有心人掐灭了苗头。
段俭魏的侄子段慎思不知怎么就跟九天之一李复搭上线，并且成功被劝降。
这就很气。
段俭魏倾尽一生培养的人才，宗家的继承人，未来的大家主，只是因为痛失所爱耳根子一软就将他的野心勃勃和段氏日后俯瞰大唐的光辉岁月一并埋葬在南诏皇宫里了。
他所有的斥责，嘲讽和不甘心都截断在段慎思那句“二伯，段家子孙重情重义决计不可忘却出身之本”上了。对方一顶“大家都是中国人打什么打”的帽子压下来，他表面上反驳的是“英雄之后本应断情取义，我除了你那心上人，助你褪去优柔寡断有何不可”，但实际上内里却骂着：去你他娘的二伯吧，谁是你二伯，老子没你这样沉迷儿女情长的侄子。
所以他没有赢。
他输在了李复的计谋与胆识上，输在了叔侄之间或多或少存有的情谊上，也输在了所谓对早已腐朽不堪的大唐疆域那么一点的雏鸟之情上，但更多的还是他不忍心看段氏一族同门相残愈渐下沉，最终堕落于瘦死之驼哑然在南诏泥沼中。
——多可悲啊。
临死之前段俭魏看着段慎思的那张脸，思考着自己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才让这小子连个悲伤的脸都挤不出来。
后来他突然意识到这可不就是断情断义，泯灭亲情了么。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没能看过人们口中说的走马灯，就将意识抛却在黑暗里不再醒来了。
——————————智慧王——————————
“所以，是李复打了头阵，在咱们和浩气的人没进来之前就在段宗主的帮助下把枯荣大师和罪魁祸首之一二伯先生给灭了？”
笛音眨巴着眼睛：“那咱们来的时候有经过神剑宫么？”
莫雨点头：“路过了。”
笛音有些狐疑：“我怎么没印象，连一点尸体都没看到啊。”
“你没看到的东西多了，难道还一一介绍给你么。”
“话不能这么说，就像我没看到你跟其他小姑娘卿卿我我，但这就不代表你没有，对吧？”
莫雨：“……我没有。”
笛音理所当然地点头：“我知道。”
永寿宫虽然叫永寿宫，但它跟太后皇上都没什么关系。如果说龙啸宫是一处适合决战的战场，那么这里大概就是适合聊天养生的好去处。
此时此刻站在门口的小孩子就很好地解释了“慢下来”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
——南诏皇宫这样的地方也会有小孩子么？
笛音歪着头思考。
“菩提会的智慧王。”李复轻声道。
虽然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物，但是小看总是不好的，毕竟南诏皇宫没有一个人是吃素的。
所以果然是短小才好精悍，成为江湖的引路人应该锯腿么。
“想必阁下就是李复先生了吧。”智慧王彬彬有礼的样子让人想给他一巴掌都没理由，“在下向往中原棋道久矣，今日得见先生，定要比试一二，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李复将扇子插回腰间，露出同样客气的笑容。
“即使如此，何故推辞。智慧王请。”
“李先生请。”
然后这两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去下棋了，画面和谐的不得了。
而可能是因为“自己前缀比一般人多所以我骄傲”吧，此处的正宫之主，天竺高僧，菩提会之主，智慧王的师傅，摩提耶罗正单手抬起，面对一大群磨刀霍霍来势汹汹的敌人还面不改色地念咒。
真是一位冷静自若，泰山压顶也难以使其动容的佛系男人啊。笛音暗暗点头。
但下一个瞬间她就改变了对对方的看法。
因为这个看起来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僧人睁开一只眼睛，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所有人一圈，最终停在了笛音身上。
如此视线露骨，且充斥着“天底下怎么会有女人这种生物”的无限恶意与厌弃的眼神烫得她简直目瞪口呆。
“啧。”
这个字在旷阔的大殿里被无限放大，撞到宫顶又反弹至耳边，回荡在如此静默的空间之中。
所有人都望着笛音。
粽发白裙的少女抽了抽嘴角，右手隐忍着抚上后背的刀柄，说出来的话尾音都在抖。
“这家伙……刚才是不是‘啧’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