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懒柿饼子

46、第四十六章

　　“不意外，这么长时间一直傻呆在这儿不跑才真是缺心眼。”波林翻了个白眼，随便从村民中拽出一个人，“你说！哪些混球刚刚往哪边跑了？”
　　“我、我真不知道……”这些村民现在知道他们惹上大事儿了，一个个噤若寒蝉，这个被波林逮住的倒霉蛋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么多双眼睛，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人看见？还是你们现在还袒护那家伙？我看是你们所有人都不想要命了！”波林冷笑几声。

　　在波林一脸凶相地恐吓那些人时，凯勒布弥尔昂头环顾着人群，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惶恐地低下头去，无一人敢与她对视，生怕成为第一个承受精灵王与王后怒火的人。
　　凯勒布弥尔的视线突然定在了一个点上，她的脸色沉了下去，伸手一指：“你！站住！”
　　被凯勒布弥尔指住方向的人像逃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朝两边躲去，人群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暴露出一个背对着凯勒布弥尔他们的人影，那人维持着四肢趴在地上的动作僵在原地，看着像狗一样猥琐至极。
　　波林一看那人的模样就气乐了：“呦，是你这家伙，看来你可没你的同伙机灵，现在想逃走？晚了！”
　　说的好像是你们矮人发现这人要逃跑似的，那么一点点的个子，往人群里一站除了肚脐眼还能看见啥？瑟兰迪尔默默腹诽道。
　　“他是谁？”都灵五世问。
　　“我投宿的旅店的老板，镇长和他弟弟的帮凶，一开始试图放火烧死我，甚至不顾旅店里其他人的死活，后来没能得逞，就反咬一口诬陷是我放的火。波林帮我说话，他们就干脆说我们两个是一伙的。”凯勒布弥尔一脸厌恶。
　　“竟还有这样无耻的人！”都灵五世一听也大为气愤。
　　瑟兰迪尔回头示意了一个眼神，他身边的一名精灵护卫就意会地朝旅店老板走去，想把那人带过来，但人类的动作竟然更快，以鲍德温为首的几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旅店老板像抬一头待宰的牲畜一样抬到了凯勒布弥尔面前。

　　“王后殿下，还有这位矮人大人。”鲍德温深深地朝凯勒布弥尔和波林鞠了一躬，鼻尖几乎都能碰上膝盖了，“之前冒犯您二位真是罪该万死。我是愚昧无知，有眼不识泰山，但看在我也只是受人蒙蔽的份上，不知者无罪，求求你们就放我走吧！您看，真正的纵火犯我都给您抓来了！”
　　“呸，你当我不记得你干什么了吗？”还没等凯勒布弥尔说什么，波林已经嫌恶地啐了鲍德温一口，“当时混蛋镇长提议要烧死我们时，数你响应的最快！现在又摆出一副就你最无辜的样子，少让我恶心了。”
　　“天地可鉴，矮人老爷，这可全是误会……”鲍德温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他突然一眼瞥到了瑟兰迪尔身后的格罗弗，一把把他拽了过去，“其实我早就相信纳吉尔王后的身份了，但人微言轻起不了作用，才只能无奈地假装附和那些人。谢天谢地，陛下您及时收到格罗弗的消息赶过来了，才让王后殿下沉冤昭雪，其实这消息还是我让格罗弗替王后殿下去送的呢！格罗弗，你是不是忘跟瑟兰迪尔陛下提这件事了？！是我，让你去送的消息！”
　　格罗弗气得浑身发抖：“才不——”
　　鲍德温在背后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用他以为很小的声音对格罗弗耳语道：“照我的话说！否则我倒霉了你也没好果子吃！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瑟兰迪尔微微眯起眼。
　　“你说什么，格罗弗？大声点。”一对上瑟兰迪尔，鲍德温瞬间又换上了一脸谄笑，凯勒布弥尔不得不为他强大的变脸能力感到惊叹。
　　“我……”格罗弗原本涨红的脸变白了，尽管他也知道凯勒布弥尔在这儿鲍德温肯定不能把他怎么样，但被虐待了十几年的经历让他对鲍德温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只要鲍德温对他一瞪眼睛，格罗弗就条件反射地畏缩了，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更别提奋起反抗了。
　　“够了！你——”凯勒布弥尔看不过去想替格罗弗说，不料瑟兰迪尔却拦住了她。
　　“让他自己说。”瑟兰迪尔说。
　　凯勒布弥尔欲言又止地看看脸色惨白的格罗弗，又看看瑟兰迪尔，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我在等你的回答。”瑟兰迪尔又说了一遍，“你照实说即可。”
　　“听见没有，尊贵的国王陛下在问你话呢！”鲍德温训斥格罗弗道，又点头哈腰地对瑟兰迪尔道歉，“这孩子平时就怕生，您别见怪。”
　　瑟兰迪尔没理会他。

　　格罗弗很努力地想克服心底的恐惧，大声把真相说出来，然而仅仅几句话的事，对他来说却需要经历无比激烈的内心挣扎。
　　他能感受到无数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他身上，鲍德温老爷用阴毒的眼神不停催促着他，王后殿下的眼神隐含担忧，甚至连精灵国王本人都在沉默地望着他。
　　和凯勒布弥尔明显鼓励的眼神不同，瑟兰迪尔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情绪，他的语气也波澜不惊，好像不带任何感情偏向，然而格罗弗却感觉对方早已洞悉了一切，即使如此，格罗弗知道瑟兰迪尔绝不会像凯勒布弥尔那般义愤填膺地为他打抱不平。
　　自认识了凯勒布弥尔后，格罗弗就经常羡慕地想：该是怎样幸福的人生，才能造就王后殿下这样的人，光辉灿烂犹胜太阳，永远用她源源不断的暖意与希望鼓舞着别人；相比之下，瑟兰迪尔陛下明显要难以捉摸和靠近的多，格罗弗猜测他是个惯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甚至在他慌慌张张地向他禀告凯勒布弥尔身处险境时，精灵王的表情也没有太多起伏，直到格罗弗拿出凯勒布弥尔的项链，对方才果断下令。
　　尽管如此，格罗弗却深信不疑对方绝对是一位外冷内热的大好人，这感觉来的非常莫名，自格罗弗第一次亲眼见到瑟兰迪尔距现在也只过去了一天多的时间，这期间除去有关凯勒布弥尔的事，瑟兰迪尔跟他说的话总共不超过五句，格罗弗自己都不知道这股子感觉是从何而来的，或许是因为传言中的精灵都是善良的种族（但瑟兰迪尔可没有埃尔隆德那么善名远播）；或许是因为对方在见到王后项链的一刹那眼中难得流露出的担忧和焦虑；再或许就只是直觉而已……
　　王后殿下是太阳，格罗弗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而瑟兰迪尔陛下则正如那片他所管辖的参天密林，高大而深沉，他的情感表达永远不会像凯勒布弥尔那般热烈而不加保留，就像现在，凯勒布弥尔想要对格罗弗出手相助时，瑟兰迪尔却阻止了她。

　　“我……”格罗弗又一次艰难地张嘴，鲍德温的眼神和隐含不屑的笑容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身上，格罗弗多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帮帮他，但他知道现在他只能靠自己了，“不，我没有……”
　　鲍德温又在背后狠狠地掐了他一下，但这次格罗弗咬牙铁定了心：“不，没人让我给您送信，是我自己决定这么干的！”
　　话一出口，格罗弗像重新回到水里的鱼一样大口喘起了气，大汗淋漓，却又一阵如释重负，他忍不住看向凯勒布弥尔，凯勒布弥尔笑眯眯地用口型对他比了一个“干得好”。
　　鲍德温的脸色由白变红，勃然大怒，啪的扇了格罗弗一耳光：“你小子胆子大了啊！说谎的事都敢干了，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我说的是实话，而且我不是你的奴隶。”格罗弗咬着嘴唇道。
　　“你说什么？”鲍德温恼羞成怒，光溜溜的脑门上青筋暴起，“你老子、你老子的老子，都是几十年前就给我干活，靠我给饭吃的！你生下来就被他们卖给我了，就算死了也是我买来的鬼！”
　　“那么他现在不是了。”瑟兰迪尔在一边突然说道，“当初他父母卖给你多少钱，我付你十倍。”
　　鲍德温的脸色精彩至极：“您……您太客气了，一个下人而已，您若中意是他小子的运气，白送给您都成，哪还敢要您这么多钱。”
　　“没什么，反正这应该也是你我间最后一笔交易了。”瑟兰迪尔轻描淡写，随手丢给鲍德温一个钱袋，看向格罗弗，“你自由了。”
　　鲍德温这下是真的面如土色了，像他这样的守财奴，最怕的就是被断了财路：“陛下，这混蛋小子没说实话，您可千万别轻信他啊！”
　　“我知道谁说的是真话。”瑟兰迪尔说，然后抬起头，无论鲍德温怎样叫屈也彻底无视了他。
　　“给你一个忠告，”在其他人都不再注意鲍德温后，波林走到他身边对他道，“永远别在有尖耳朵在场时说悄悄话。”

　　“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人？”波林指了指被五花大绑的旅店老板，问凯勒布弥尔。
　　凯勒布弥尔摇摇头：“不可原谅。”
　　其他村民也就罢了，虽然人云亦云无意间成了镇长的帮凶，最多也只是因愚昧而受人蒙蔽罢了，姑且还不算罪无可恕，但这旅店老板却是打心眼里想害人性命，为达目的甚至不惜把无关之人牵连进来。
　　“就等你这句话呢。”波林冷笑了一声，手里的斧头抡了两圈，“你来还是我来？”
　　真到可以复仇时，凯勒布弥尔却有些犹豫了，精灵的本能让她对杀生非常排斥，尽管她已砍下过不少半兽人和哥布林的头颅，但在精灵的认知中，那些生物天生就是邪恶的造物，没有自己的灵魂，而人类则不同。
　　波林见她迟迟不下决定，瞪圆了眼：“你不会心软了吧？”
　　“不，我只是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权力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凯勒布弥尔说。
　　“你当然有，你是大绿林的王后啊。”
　　“这和我的身份地位无关。”凯勒布弥尔眉头紧皱，内心也十分挣扎，“也许我们应该把这个人交给这些人类让他们自己处理，毕竟对他们来说我们是外族。”
　　“交给谁？这里的镇长才是真正的混蛋。”波林啐了一口，“你不愿动手就算了，但我不杀了这人出了这口气是不会罢休的！”
　　凯勒布弥尔抿了抿唇，转过头去什么也没再说，任身后那人如何哀嚎求饶，最后随着一声钝响，哭喊哀叫声戛然而止，有什么东西滚落到了地上。
　　凯勒布弥尔的脸色有些发白，瑟兰迪尔默不作声地向前一步，替她挡住了那副景象。

　　“结束了吧？”凯勒布弥尔问。
　　“这哪够？”波林却说，“这旅店老板虽然可恨，但真正狠毒的难道不是那个比尔和他弟弟？”
　　“那两人早就跑了。”凯勒布弥尔说，她现在十分纠结，两种情感在她心中撕扯，一方面她气愤于那两个恶棍的逍遥法外，另一方面她又为不用再取人性命感到松了一口气。
　　波林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我明白你不愿意杀人，凯勒布弥尔，可有些人如果你不杀了他，以后一定会有更多人因他而丧命。”
　　“如果为以后还未发生的事为借口杀人，那我们又与那些恶魔有何异？”凯勒布弥尔问。
　　波林一脸“无药可救”的表情摇了摇头，对瑟兰迪尔道：“你该多让她出去长长见识，这世道没那么善良。”又看向凯勒布弥尔，“你有你的坚持，我理解甚至敬佩你，但我们矮人的原则是以牙还牙，就算他没害死我，那也是我命大，欠了老子的必让他十倍奉还！”
　　“我不能全部同意。”凯勒布弥尔说，“但我不会阻止你。”

　　波林发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取了比尔和布雷尔那两兄弟的小命（虽然他兄弟怀疑那就是他为继续逃家找的借口），但镇上无一人能说出这两个人会逃往何处，于是波林打算往他们的住宅去一趟，料想这两人逃跑也不会两手空空，必定要回家收拾一趟东西，或许在那里能发现什么线索。
　　凯勒布弥尔跟他没有一起去，但一刻钟后，波林就急匆匆地回来了，脸色非常难看。
　　“怎么了？”凯勒布弥尔奇怪地问。
　　波林拉着她就走：“你得跟我去看看。”
　　“到底怎么了？”凯勒布弥尔直觉有些不妙，但波林一直没有回答她。

　　直到到了比尔家，一进门，凯勒布弥尔瞬间就明白了波林为何欲言又止。
　　比尔的家中像是被洗劫了一样，所有的箱子和柜门都敞开着，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在几乎被搬空了的空空荡荡的房子中，狄丽特的身体孤零零地吊在房梁上，已经没了呼吸。
　　凯勒布弥尔呆呆地望着那张至死都挂着极度的恐惧和绝望的青紫色脸庞，几乎说不出来：“……他们杀了她？”
　　“那倒未必，我觉得她自己结束了生命的可能性更大。”波林说，“但显然她被那两个人抛弃了，我猜不到原因，也许他们觉得一个女人是累赘，也许他们的车上装满了金子根本没有给她留地方……总之她以为我们找不到她的丈夫一定会将所有怒火发泄到她身上，万念俱灰下自杀了。”
　　凯勒布弥尔沉默地伫立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她的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直到波林都后悔带她过来了，也许瞒着她会更好，波林直到凯勒布弥尔和狄丽特的姐姐曾经关系很好。
　　凯勒布弥尔突然转身冲了出去，她的速度那么快，波林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跑出去很远了。等到波林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又跑回去时，凯勒布弥尔已经纵身翻上了吧唧，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一样绝尘而去，瞬间没了影子，就连瑟兰迪尔都来不及阻拦她。
　　“你带她去看什么了？！”瑟兰迪尔惊怒交加地望着波林，他怎么忘了矮人都是些不值得信任的货色了？
　　波林理亏，哑口无言，倒是都灵五世很不满瑟兰迪尔的态度，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凯勒布弥尔始终没有回来，瑟兰迪尔和都灵五世也吵不下去了，瑟兰迪尔眉头紧锁，时不时抬头眺望着远方，都灵五世和波林也都沉默着。
　　眼看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凯勒布弥尔的身影才终于伴着血色的夕阳出现。
　　瑟兰迪尔的神情终于舒展了一点，但在凯勒布弥尔走得更近时，他的表情先是震惊，然后变得更加严肃了。
　　“怎么样怎么样？她没事吧？”波林没有精灵那么好的目力，把眼睛瞪到极限也看的不太清楚。
　　瑟兰迪尔顾不上理他，骑上马就朝凯勒布弥尔奔了过去。

　　在黄昏时分的山丘上，凯勒布弥尔和白鹿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本就高大的雄鹿看上去更加雄壮了几分，尤其是那双角，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凯勒布弥尔低着头，有些昏昏沉沉往回走着，直到吧唧停了下来，她才抬起头，看见瑟兰迪尔骑着马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凯勒布弥尔张张口，过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我杀人了……”
　　她指了指吧唧角上一边一个挂着的鲜血淋漓的人头。
　　“吧唧循着味道找到了这两个人，他们见到我的那一刻就什么都说了，可我竟然那时都还在犹豫，我不想杀他们，可我又觉得我非得杀了他们不可……”
　　瑟兰迪尔下马走过来，把凯勒布弥尔抱下来。
　　“你是正义的，”他只能这样安慰她，“是他们自作自受。”
　　“不，在那一刻，我也只是被心内复仇的火焰吞噬了的恶魔。”凯勒布弥尔把脸埋在瑟兰迪尔肩头，泪水终于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