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皇后》司徒寒鸦

29、东都狼烟（五）

　　史载吕布确实有个女儿。应该说吕布有许多女儿但是被载入史册的只有这一个：数年后吕布被曹操和刘备联手困在下邳时，会带女儿独身冲出下邳城意欲与袁氏联姻并向其求援，但是最终没有冲出去。之后吕布身死，这个女儿的下落自然也就没人追究了。
　　那个女儿应该不是小平吧？
　　竹喧立在距离小平不远的地方，看着那摆弄手戟摆弄得正起劲的女孩子。
　　如果真的是她，就算那次吕布冲出去了，袁家也没人敢娶吧……
　　“竹喧。”小平突然叫她。也许是因为年纪相仿，这孩子最愿意跟她说话，幸而她也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要哄过小平这一关并不困难。但是让她头疼的是，这样就导致小平有屁大的事都要跟她探讨一番。
　　竹喧很想说，大小姐请你下次去见你父亲的时候把我带上，至于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用再跟我请示了，我的三观跟这个世界不同调啊。
　　“竹喧，父亲问我要不要做皇后，你觉得呢？”
　　一个问题瞬间把竹喧砸得愣在当场。
　　她还来不及想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小平继续叹道：“算了，问你也不知道，我一会儿问小娘。”
　　正说着，一阵轻柔拖沓的脚步声传来，来者人未至而声先到，“小平，夫君回来了没有？”
　　竹喧又一愣——怎么是LOLI声？听称呼，这人最起码应该是吕布的侧室吧？
　　来者正是曹媛。
　　见她进来，小平丢开手上的戟，兴冲冲跑过去拉着曹媛的手，“小娘，父亲还没回来呢，他回来我就去告诉你了。”
　　竹喧看着这两人携手走到席上去坐下，一时间有种“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的感触。
　　他们年纪相差最多不会超过五岁，居然已经是母女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吕布恋童？
　　不过，竹喧正打量着跟小平一同坐在席上的曹媛，却冷不防被曹媛抬起的眼睛扫到，顿时打消了所有认定吕布恋童的判断：这个女人虽然只有十四五岁的外表，但是最起码有一双二十七八岁的狠毒女人才能拥有的眼睛。
　　这个结论让竹喧多少产生了一点点的亲切感，她想，如果曹媛也是穿来的就好了。
　　席上两人此时想完全忽略了旁人存在一样，径自聊得起劲。
　　只听小平又问：“小娘，爹问我要不要做皇后，你觉得呢？”
　　曹媛瞠大眼睛，以手掩口惊呼道：“皇后？”
　　小平点点头，“父亲是这么说，不过做皇后有什么好处？”
　　轻轻地，曹媛放下掩在口上的手，柔柔地笑起来：“小平，皇后就是要嫁给皇上……”
　　“我知道，这个父亲说了。”小平打断她，英挺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我是想知道，除了这个之外究竟还有什么好处。比如……皇帝会把他的天下分一半给我吗？”
　　曹媛愕然，惊恐万状地看着小平摇摇头。
　　“那……要是皇帝喜欢我，会让我做……做女皇吗？就像吕雉那样。”
　　曹媛依旧惊恐地看着她摇头。
　　“那还有什么意思。”小平垂下肩膀，感觉很是无聊地从席上站起来，继续拎起那把手戟比划，“父亲说，我们姓吕的，要么做吕不韦，要么做吕雉，否则就是愧对祖先。”
　　曹媛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竹喧在一边看着，也觉得自己已经满头冷汗——小平姑娘，如果你家能得势，大概武则天和慈禧都要靠边站了。
　　静默片刻之后，曹媛好像终于寻回自己说话的能力，又柔柔开口道：“小平，吕不韦屡遭后世唾骂，吕雉也是一直……”
　　“呼——砰！”
　　曹媛的话没说完，就听一阵疾风从她颊边掠过，带起那疾风的是一团黑影。
　　待疾风过去，曹媛呆呆回头，只见方才还拿在小平手中的戟此刻已经深深插在她身后朱漆的木柱上。
　　小平慢慢走过去，拔出戟，轻轻皱眉道：“后世唾骂算什么？你怎么知道不是有人嫌吃不到口的葡萄酸？不要以为我娘死了，你是正经娶进来的侧室就妄图以夫人自居，妾就是妾，要说我们姓吕的，你还不配！”
　　一时间一片死寂，连竹喧都不敢大声喘气。那把手戟被小平像前几天扔匕首似的抛到空中又接住，在场的人没有哪个不害怕下一秒那东西就插在自己脑袋上的。
　　静可听针。
　　“怎么这么安静？姓吕的怎么了？”一道男声突然由门外传来，引起室内一片惊叫。
　　曹媛急急忙忙起身，却还是没能赶在小平前面迎过去。
　　竹喧轻轻转头，只见一名身形高大骨架颀长的男子施施然走了进来。小平抛开手戟冲过去扑到男子身上，“父亲，你回来了！”
　　竹喧眉峰微颤。
　　吕布？三国第一战将？经常被人口胡成“有勇无谋”的那一个？
　　正想着，笑意不由自主附上唇边——就看小平刚才那通发言，要说这个男人有勇无谋，她是绝对不会信的。要教出这样的女儿来，有勇无谋的莽夫怎么可能做得到。
　　于是稍稍抬起头，打算瞧瞧这位历史名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却冷不防望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一瞬间整个人被莫名的威压感震撼住，只能匆匆忙忙低下头，没有胆子抬头再看。
　　稍微扫到的那一眼……竹喧努力在脑子里拼凑那一瞬间留下来的印象，却无论如何只能拼凑出一个端整的轮廓，那双眼睛仿佛盖过了周围所有的东西。
　　吕布抱住小平，将她举上肩头，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我回来了，一回来就听见你在说姓吕的。我们姓吕的哪有那么容易让别人闲言碎语，他们又知道什么？”
　　话音方落，竹喧就觉得巨大的压迫感慢慢向自己袭来，不多久，低垂的眼睛捕捉到晃进她视线的一双脚，还有素净的灰色衣摆。
　　“平儿，这个就是张文远抓回来的郭家侍婢？”
　　小平没有出声回答，竹喧想，她大概只是点了点头。曹媛被丢在一边，连话都不敢说。
　　吕布轻笑两声，“张辽也傻了，这么个小不点能知道什么？”
　　他这么说，小平却不满起来，“我跟她差不多大，还不是什么都知道？”
　　竹喧听着这父女俩的对话，脑中一团混乱，巨大的压迫感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
　　只听吕布“嗯”了一声，然后不抱任何希望似的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郭永到底有没有拿到传国玉玺？”
　　竹喧大脑再度停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