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皇后》司徒寒鸦

24、乱世飘零（十一）

　　被衣领卡着喉咙不是第一次，毕竟之前不久她也曾经被人这样拎起来过，但是被一个站在平地上的人拎起来跟被一个骑在马背上并且还在疾驰中的人拎起来，感觉简直是天差地别！
　　算不上粗糙但是绝对厚重的织物突然扼住喉咙，如果穿的不是对襟的衣服恐怕连气管都能一瞬间扼断。窒息的感觉和呕吐的欲望一起涌上来，眼前飞驰的景物浸透了漆黑。良久，才渐渐能够正常的呼吸，眼前的昏黑也慢慢化成模糊的金星。
　　耳边是乎乎的风声，空气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似乎还有张狂的笑声从上方传来，但是竹喧听不清楚，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几乎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只觉得那两条厚重的织物不断在她脖颈上摩擦，可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那种让人感觉生不如死的窒息感。
　　去你娘的屠村，去你娘的三国乱世！
　　老娘莫名其妙的被弄到这里来，回都回不去了，居然还不让老娘好过！
　　咬紧下唇，竹喧眨去眼眶里已经盛不下的泪水，一手向后探去，也不管抓到手里的织物究竟是什么，另一手已经握紧了袁熙给的匕首抡出一个巨大的圆圈猛刺下去。
　　“我X你大爷！”
　　大概是这把匕首确实是把神兵利器，没入人体的过程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挠。竹喧只觉得好像是把水果刀插进了豆腐里，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双手都被喷满了温热的液体。
　　随着一声惨叫，原本拎着她衣领的骑士身体猛地一晃，旋即从马背上跌了下去。他的手虽然松开，竹喧却还是随着一同摔落。
　　路面并不十分平整但是坚硬非常，摔上去的感觉跟跳楼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幸而马在疾驰当中没那么容易急刹车，他们跌落的距离也还算远，竹喧才逃过再被人拎去或者是被马蹄踏成烂泥的厄运。
　　不过事发突然，她也没时间和机会去调整落地时候的动作，于是肩膀狠狠撞在地面上，疼得几乎昏过去。
　　咬着牙闷哼一声，竹喧撑起身子，抬手擦去再度模糊视线的眼泪，只觉得整个左臂都不会动了。
　　大概骨折了吧……刚才撞的那一下可不轻。
　　甩甩头，现在可没有让她为了骨折没有静下来好好检查的时间，竹喧抬起因为刚才的碰撞还有先前被风猛吹所以混沌胀痛的头，往暗处挪了挪身子。
　　袁熙在哪里？她刚刚被人拎着跑了这么久，肯定找不到了吧？
　　这样就算走散了？那她是不是真的要拿着那把匕首去找袁绍……
　　竹喧一惊，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匕首！匕首还插在那人身上！
　　就算她不去找袁绍，那最起码也是件可以防身的武器，捅人都跟切豆腐一样，肯定要比动用手脚牙齿方便多了！
　　这么想着，她撑起身子，张大了眼睛开始搜寻刚才跟她一起摔落的人。
　　夜色正深，大概已经到了黎明前最暗的时候？不过不远处开始有火光亮起，竹喧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烧杀抢掠四字从来不分家，人杀光东西抢光之后，自然要打扫战场了。
　　不过这火光倒是帮了她的忙。借着远远透过来的黯淡的黄光，竹喧一眼看到仰躺在她身边不远处的男人，此时他也刚刚恢复神智，正面带狞笑将手伸向插在他腰腹之间的匕首。
　　竹喧的心脏停跳了半拍。
　　这半拍之后，她已经骑坐在那人腰上，抢先一步拔出匕首，瞪着那人写满惊惶恐惧的眼睛，依旧如切豆腐一般把匕首深深插进他的脖子里。
　　连惨叫都没有，一刀毙命。
　　不算很久以前，曾经有个跟她一起跑采访的男孩子说：“竹喧姐，以后我坚决不跟你抢活干，就你的这个速度还有爆发力，我要是能抢过你我就去奥运会跑百米！”
　　坐在还没开始失温的尸体上，竹喧完全没有笑意地勾了勾嘴角。
　　如果没有这个速度还有爆发力，现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就是她了……
　　花了点力气拔出匕首，竹喧觉得左肩开始钻心地疼起来，但是摸上去好像还没有肿胀的迹象。大概是没有骨折，只是严重的挫伤了吧？当然她自己的判断不能做准，要叶紫说了才可信。
　　骑马疾驰的骑士似乎都已经冲过了她身边，但是有更多没有骑马的人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朝她走过来，他们身后的火光逐渐旺盛，勾勒出那些人一道又一道纯黑的身影。
　　如果再被抓住，以她现在这个状况，死定了。
　　这句话只在她脑海中一晃而过，竹喧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虽然明知道自己应该快点跑、躲到没人能发现的地方才能保命，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无论如何迈不动。
　　似乎过了很久，她才勉强转进一处昏暗的角落。
　　根本没有人追进来，那些人似乎对这个地方完全失去了兴趣，即使偶尔有经过的也只是嫌恶地看上两眼立刻转身离开。
　　竹喧抱着匕首缩在一角，久久不能动弹，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一样。
　　直到有两人提着一件什么东西向她走过来，她才开始觉得害怕，黑得好像永远都亮不起来的天空和冷得仿佛滴水成冰的空气紧紧压在她眼前，还有鼻腔里明明已经习惯了却突然在冰冷无味的空气中明显起来的血腥气息。
　　那两人并没有走近，只是把提在手上的东西向竹喧的方向一扔就转身离开。
　　跟着那东西一起被扔过来的还有一支火把。
　　火把烧的是浸透了油脂的布条。
　　火光很亮，呈红色的火焰上方飘荡着淡淡的黑烟。
　　借着橙红的火光，竹喧才看清，那两人扔过来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而这具尸体下面堆堆叠叠的是更多的尸体——也许不能全都称之为尸体，因为明显还有几个的胸腹还在起伏，不过依照现在的状况，还有这支火把出现的时间来看，他们变成尸体只是早晚的事情。
　　竹喧盯着开始蔓延的火焰半晌，忽然觉得身体能动了，于是惊慌失措地从尸体边爬了起来，抱着匕首，从交错相叠的尸体中间慢慢爬到这条勉强能称为“小巷”的通道的另一端。
　　那里只有漆黑的一片，连火光都没有透射过来。
　　竹喧慢慢地停住脚步，慢慢地蹲下，慢慢地抱住膝盖……
　　“叶紫……烟子……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