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人七夜》花深里L

6、胆囊癌

　　法官在法庭上威严地宣布：“犯人唐未名，判无期徒刑，劳改地点为成安医院。”唐未名垂头丧气地站在被告席上，心想，完了，被判去当医生，这辈子算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就算是劳动改造再怎么积极认真也没有用，干这行的不是被累死就是被患者砍死，看来是没几年活头了。
　　突然，手机震了起来。唐未名挣扎着醒来接了手机。
　　“喂，同学，请取一下血。”
　　唐未名如同梦游般下了床，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的梦境。唉，怎么就来学了医呢？！也罢，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取完血后继续回去睡，第二天七点又被叫起来测血糖，之后是晨交班。唐未名觉得自己忙得像陀螺一样停不下来。
　　“唉，真不想当医生！”唐未名对七夜说。
　　“为什么呢？”
　　“光上学就要11年，还要规培，干得多赚得少，感觉前路一片灰暗。”
　　“那就不要当医生啊。放心，人类的医疗还有我们。”
　　“你们？”
　　“嗯，如果我成功的话，那就会有更多从事医疗的假人被生产出来，你们人类也能从这一行业中解脱出来。”
　　“感觉不错啊。”
　　“对了，那个24床今天要做小肠镜吧？”
　　“我不知道。你记得真清啊。”
　　“只是保存了数据而已。这个病人要小心，之前在其他医院有下过胆囊癌的可疑诊断，这次的入院诊断也有这个，需要排查一下。”
　　“你去跟老师说嘛。”
　　“我跟那个女老师讲过，她没理会我。”
　　“下垂眼？”
　　“倒是长了双下垂眼……这不重要，你跟她说说吧，因为是我说的，所以才没有引起她的重视。”
　　“我说了她也不会重视的。好了，不说了，我要下夜班了，今天只能留你一个人上班了。拜拜。”
　　“再见。”
　　唐未名走后，七夜还是对那个24床很在意，她本来想对张教授提出自己的看法，希望他关注一下胆囊癌的可疑诊断，最终作罢。现在人类需要的是她的服从，而不是她独立自主的判断。
　　过了两天，24床小肠镜的结果回来了。十二指肠□□出血，结合患者的胆结石病史，高度怀疑出血来自胆囊。于是又给病人做了腹部MRI，胆囊内有新生物，肝脏有可疑转移病灶，基本可以确定是胆囊癌了。
　　“哈哈哈哈！看我当时写病历的时候多机智，这个诊断2写了胆囊癌，果然被我猜对了。百度真管用！”下垂眼以一种吹嘘的语气向唐未名说道。
　　七夜在一边听了，感到一阵恶心。她明白这不同于人类所谓的“恶心”，因为她没有胃，但是她切实地感受到了那种生理上的厌恶感，明明做个简单的腹部B超就能查出来的，非要绕了这么一大圈；明明做的就不对还要自鸣得意，这究竟是什么心理；明明就没真心考虑过这个诊断，还写在诊断里面装装样子，连大医院都这样，这个国家的医疗真是完了。
　　之后请了胆道外科和肿瘤科来会诊，外科不收她，说是太晚了不能做手术了。
　　患者的老公倒是一点没有瞒着患者的样子，他质朴地说：“要明明白白地来，明明白白地走。”患者也是躺在床上一脸淡然，但是七夜觉得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她整个人都垮了，说起话来也愈发地有气无力。毕竟，人类不是那么坚强的生物。
　　张教授无奈地安慰了患者一番，最后让她出院了。
　　“我想问问，你是怎么看待那个女老师的？”
　　“下垂眼啊，不喜欢。平时自己懒老师支使我做事也就算了，比较我是来实习的。但是耽误了患者病情这点就不对了，完了之后还一点反省都没有，我觉得这种人简直没有当医生的资格。”
　　“唔，那就好，看来我和你们人类的判断大体上还是一致的。”七夜展颜一笑，露出一种非常可爱的表情。她现在已经能很好地掌控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可惜啊，医生中这些混吃等死的人不在少数，而医生们看到同行遭遇医闹，首先想到而且只想到在患者身上找原因，从来不想想自身存在哪些问题。”
　　“因为人类总是倾向于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而我缺乏人类的感情，这是一种缺点，但是在某种意义上，缺乏这种机能或许也是一种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