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溺》一九三三

28、罗莎日记1

　　香甜点心的气味布满了整个空间，由从东方送来的丝绸所制的礼裙呈鲜亮的颜色，摸起来手感极佳。身边的女仆从精致的首饰盒中取出各式各样漂亮的首饰，那闪亮的光泽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再过几天柏莎姐姐就要嫁给奥洛斯王国的王子了，我想我得去好好找她谈谈，以后也许就很少能见到她了。我一定会想她的。我换下身上的丝绸礼服，重新穿上了平时的常服，连头发也没让女仆梳理就忙不迭地走向她的房间。
　　我轻轻地推开门，姐姐正坐在梳妆镜前打扮。她见我来了，面带微笑道：“早安呀，罗莎。”
　　“早安，我亲爱的姐姐。婚礼上的婚服你试了吗？一定非常适合你吧！”
　　“还没呢，接下来就要去试。比起这个，那件丝绸礼服还满意吗？到时候出席我的婚礼我可一定要你漂漂亮亮的。”
　　“姐姐帮我准备的衣服我都很喜欢。”听见她说话时温柔的声音，我的眼睛不自觉笑成了两弯月牙。
　　我的柏莎姐姐，纯洁优雅得像是天使，她生来纯净，以后也会高贵下去。与她相比，我算什么呢？由嫉妒勾起的厌恨潜伏在对她的仰慕之中，她的光芒让我的身后拖出阴影。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想看你穿上婚服的样子。”我知道她绝对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因为她必须每时每刻都是优雅而具有亲和力的。听到预料之中的答案后，不由朝她一笑。
　　雪白的纱裙非常适合纯洁的她，水蓝色的纯净钻石也配得上她优雅的笑容，其端庄的仪态更使得这身新式的婚服带上几分不可侵犯的味道。这样美丽的容姿，确实会令无数人为之倾倒吧。
　　“柏莎公主真的是与王后陛下长得非常相似呢，尤其是那对又大又亮的浅灰色眼睛，真仿佛和王后陛下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知哪位女仆脱口而出这样的赞美之词。
　　姐姐听了之后温婉地笑道：“谢谢夸赞。说到这个问题，罗莎妹妹比起母后更想父王呢，看她那对金色的瞳孔，真是让我好羡慕。不过仔细端详，总觉得妹妹长得颇有几分姑母的风韵。”
　　她的话像是尖锐的刺，狠狠地扎进我的心底。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我担心她知道些什么。她见我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关切地问道：“罗莎，你怎么了？你看上去脸色很差。”
　　“没关系的。我想是昨天没睡好吧，我先回去休息了。”强制住嗓音不让它颤抖，可还是抑制不住发软的双腿。我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尽量以得体的姿态离开了。耳边还留有她关心我的话，可是脑海里转着的全都是她说我像姑母这件事。她见过故去的姑母。
　　回到房间内，我遣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风景愣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身边的几个女仆口中得知的，我的生母的确不是现今的王后，而是姑母。父王从来都不喜欢王后，心里装的人始终只有陪伴他一起长大的姑母。可是姑母是他的亲生妹妹，这么做在莉莉丝有违伦理，他从来不敢将这份感情袒露。
　　姑母怀上了我，同一时期王后也怀上了孩子。父王知道我是绝对不能留下来的，可是他舍不得，他不愿意失去这个孩子。他下定决心给这个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位置。
　　王后的孩子和我是同一天诞生的，父王派了几个信得过的女仆把我和那个孩子调换了。那个孩子是一个英俊的王子，刚被生下来就被杀掉丢弃。而我，作为王后的女儿，顺当地成了罗莎公主。姑母难产而死，对外宣称的却是恶疾缠身不治身亡。父王厚葬了她。
　　我的出身是肮脏的，有违伦理的。这件事时时刻刻印在我的心房，我始终忘不了也无法释怀。神将永远无法饶恕我，而我死后必定会下地狱，我将无法前往天堂。
　　可是相比较，柏莎姐姐是多么地高贵、圣洁！她有着纯净的出生，她受到神的祝福与庇护，会度过美满而幸福的一生。我仰慕她，我羡慕她。可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非得是我接受这样残忍的命运，背负这种肮脏的身世？我见过王室的各种肮脏不堪，可没有哪一项比得上这份乱论之罪更为令我难以忍受。
　　从我九岁得知这一真相的这四年以来，我少有睡得安稳的夜晚。我从小接受神的教育，自幼可以背出十项逆神之罪，而当其中一项落在身上，我知道我罪不可恕。我每日去教堂祈祷，我期望净化自己的灵魂，可是内心仍得不到安宁。
　　这一整天又在浑浑噩噩中度过，锦衣玉食的牢笼锁住的并非我的自由，而是我的心。
　　深夜，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站在我面前的正是父王。女仆已经全被被他遣散，他走入我的房间，将门锁上。
　　无限的恐惧蔓延上心头，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罗莎，我可爱的罗莎。”他亲吻着我的唇瓣，双手肆意游走在我的身体上。无论我怎样苦苦哀求，他都不愿意停下。痛楚贯穿着我，对罪孽的恐惧令我颤抖。
　　夜色最终褪去，我狼狈地躺在床上，脑海中放映着昨夜的画面。心头颤抖。神将永远不会饶恕我。我无法抗拒的事也是不可饶恕的罪孽，我想恶魔早已缠上我，那是神绝对不容许的，唯一不会宽容的。
　　就此堕落，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神已经抛弃了我。
　　我逐渐习惯了那些事，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扭曲。比起肮脏的男人，我更喜欢少女柔软的身躯，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细痕也好，感受她们给我带来的快感也好，我迷恋这种感受。父王从不加以制止，因为只要我满足他，我就是他捧在手心的宝贝，他什么都愿意顺从我。
　　可是我仍不满足。寒风从心口刮过，我觉得那里需要被某样东西填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我无比渴求。但不论以何种方式，快乐总是短暂的，心里的寒风一直都吹着，让我觉得彻骨寒冷。
　　从早已死去的灵魂里发出嘶哑的声音，那个音节如此明晰。爱，是的，我需要爱。需要为谁付出爱，因为我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人对我而言的重要。我需要一个由我打造出来的人，需要爱上那个人，需要为之奉献一切来感受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
　　那会比痛苦更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