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入田网》巫云川

5、忽闻小儿欢笑声 西风残照倦游者

　　府邸上下纷繁琐碎的忙碌着新的住处的布置，被遗忘在角落的女娃，耐不住性子跑到了湖边扔着小石子。哎~！哎~！哎~！故作大人样的叹气着，故而让人忍俊不禁。

　　旁边走来一个新来的丫鬟，相仿的年级，却有着高低之别，被云英拉住缠着，让新来的小丫头陪伴伺候在旁。因为是新人，所以只是默默在旁，等待着新主人的发话。

　　“你叫什么？”

　　“卖入府前，爹娘唤我丫儿，现在府里，大家都叫我桂儿，桂花的桂。”

　　“桂儿，你干嘛傻立着，过来跟我一起玩扔石子。”

　　“你是主，我是仆，主仆有别，不可以乱了规矩。”老成的回答完毕后依旧一动不动伫立着。

　　“那你继续立着吧。”

　　过了一会……

　　“桂儿，跟我一起玩一会，就一会会好吗？”

　　唤作桂儿的丫鬟还是摇摇头，回绝了小主人的请求。

　　再过一会……

　　“桂儿，那你代我扔石子？”

　　“小姐，你累了？累了就过来休息，我给你拿些吃的”

　　“我没说累，我说让你代我扔石头。”

　　转眼郭家的小姐就看着丫鬟扔石子。

　　“桂儿，要不，我们到府外去，你听墙外声音好不热闹。”

　　“这个需要跟老爷夫人禀报才可以。”弱弱的回复，继续想说服自家小主人“被看到逾越了身份，会被责罚的。”稚声稚气的装出大人的样子

　　“我命令你跟我一起玩。”

　　“那小姐先帮我改个名字，给我换个好听的名字。”

　　“为什么？”

　　“桂儿桂儿，从小姐口里念出来变龟儿龟儿，不好听。”

　　看着满池的残荷，随口而出：“那叫莲心。莲子心的莲心。”

　　“莲心苦的，不要。”

　　“那鸿雁？江边鸟的那个鸿，大雁的雁。”

　　“鸿雁，红颜，好像也不是很好。”

　　郭云英正值叽叽呱呱的年岁，倒也耐心，急丫鬟之所急，贴心的问：“莲心苦，红颜薄，那莲香如何？莲香扑鼻蝶自来。这个还喜欢吗？”

　　“喜欢，莲香谢过小姐。”桂儿即刻成了莲香，狗腿的笑着阿谀。

　　看着不远处云英无端故作愁容地扔着石子入池塘，这孩子自小有玩伴在左右，现今想必无可奈何的低落。旁边新进伺候的丫头，倒是有趣的紧。

　　看着那小不点，再待十年笈礼一行，膝下承欢的时日也所剩不多。脸上随即转换成那种不言而喻的慈爱之情，亲情早已流于言表。

　　郭李氏拿着厚披风轻轻覆在了郭的身上，“子佑，别思虑太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喝点汤水怯去些湿气。想想眼下要如何安身立命，总比诚惶诚恐的好。”

　　双手相握，四目相对的温存，“辞官在野，无官职在身，光靠些佃租，实难抵府中开支，我打算以皇亲国戚之名开个质库，加上从帝都带来足以维持生计，还能为今后储些备用之需。”

　　“也好。毕竟阮珉身份特殊，若不成功，怕累及郭氏三族。”

　　“待一年后的端午，你带云英先去覃国落脚，到时子脩会安排。我接应珉跟云菁，随后就赴覃国。”

　　“我跟你一起进退，好吗？”

　　“这一次，我不能再依着你。”

　　“子佑……”

　　“不能在此事上有分毫差池，否则何堪一击。只能暂在黎城落脚，若是行差步错，我即是我族之罪人，有愧祖宗。”

　　“不论生死，我都会相随于你。”

　　“傻瓜，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那些事不是你这妇人所应参与的。还是做些你应该做的，比如吩咐戎管家，让他备些黎城的河鱼，晚上一家尝尝鲜。”

　　“嗯，早听闻此地的河鱼远近驰名，早有美誉，这就让厨娘去准备一顿美味，以饱全家口福。”

　　“改日得空，垂钓江河，为夫给你亲自钓些回来。” 逗趣起了郭李氏

　　“要钓得那些鲜货绝非易事，还是足不出户，也可一应俱备，安稳在家，毕竟你可不是渔夫。”

　　“如此小觑你自己的夫君。”

　　“哪敢造次，你呀，操劳质库的事要紧，万事开头难，有你忙的。”

　　“娘子有理。”

　　人生事，没有谁可以提早预料到结局，只是随着心走，并肩而行，相依偎，鼓气前进。

　　鬼迷心窍的莲香丫头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带着云英换了男仆服一起翻墙出了府门。

　　就因为郭家小姐给其取了个文绉绉而满意的名字，想回报一番。

　　一个十岁的娃娃丫鬟带着一个五岁的小主人胆大无比的出门了。

　　虞郡也不大嘛，转悠了半天功夫就逛完了店铺。

　　“莲香，那边围了好多人，我们进去看看。”云英雀跃的拉着莲香往人群里钻。

　　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一人已经断气倒地，血还在流淌；行凶者则冷漠站其旁默然面无表情，手握着鱼肠小刀。

　　从未见过那般麻木与血腥交织下的场面，云英随即晕了过去。

　　莲香已经慌了神，怎么办，求助这些冷漠的围观者，好像不是明智之举。

　　幸好瞥到戎管家身影出现在鱼市，随即高呼：“戎管家！戎管家！”，否则都不知怎么收场。

　　戎管家一看自家新招的小丫鬟正一脸焦急的狂喊，疑惑间，来到了人群这边，看到这场景大概猜出个一二，抱起自家小姐就奔回了郭府，通知了老爷夫人。

　　云英身体还是有点发抖，不会是吓出了魂。郭夫人随即让管家请来了巫医，招魂安神。

　　大家都被吓得不轻，人既然没事，免去了责罚，只是叮嘱下次莫要这般。

　　晚上，云英还是害怕，拉着郭李氏的衣袖不肯独自睡去，定是要母亲陪在旁边才罢休。

　　“娘，只为了那鱼的斤两争执，就拔刀要了人命。人命就如此轻贱吗？”

　　郭夫人抚着女儿的头发，没有说话。

　　“娘，为什么就为了那缺少的斤两，好端端的送了性命。”云英还是执着想知晓为什么。

　　郭夫人只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宿命？”

　　“恩”郭夫人并不想去给一个孩子去解释管制太差，民怨太大，人性太恶。这些东西太复杂，孩子还是应该天真些的好。

　　“睡吧。明天去庙里给那枉死的人超度，行善事。英儿，可好。”

　　“我娘最最善良。”抱着郭夫人的腰，暖暖的道。

　　一场法事完毕，郭家的善举在黎州传扬出去。

　　渺渺长堤，霏霏南风，萧萧烟雨黎州城，郭子佑迷茫着，年华如此，所追所求到底是何？

　　命若花，运如风，风吹花落，入泥入水入高台亦或入井入厕入火堆，谁可料，不甘不愿又如何。

　　本应去覃国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安身立命在了黎州。郭子佑抚剑望琴，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人生到底为何，又该如何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