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年》顾阿莞

3、摸摸头不疼了

　　妇人没有想到少年竟然长得那么好看，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还是男子背回来的。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浑身上下几乎不透一块皮肤，有些地方还渗着血。
　　她于心不忍，便同意将那少年留到伤痊愈。家中本来就是农民，男耕女织听着美轮美奂，但真正生活起来却是艰辛满满。家中本来就虎子一个孩子，前不久男子将傻丫捡回来便又多了一个负担，现在又来了一个少年，家中吃饭的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她因为这件事同男子争吵了无数次，协定了在少年伤痊愈的时候就将他送出村落。这日后，便没有自家什么事了，算起来也算是他少年半个恩人。为此，男子已经好长时间不愿搭理她。
　　不过，也算那少年是个懂事的孩子，在自己还裹着纱布的时候便出门同那男子一同料理农活，帮家里收获不少作物。他话极少，多数的时间是在聆听，听着他们谈论大肆的谈论着村里谁谁谁家的谁谁谁娶了个漂亮媳妇，哪哪家的谁相亲又失败了。偶尔露出一两个吝啬的浅笑，但也只是一闪而过。闲暇的时候也不同村里的孩子出去上山下河的到处野，只是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从这些日子的相处间，夫妇打听到少年是战争城池中的难民，侥幸逃脱围剿，而父母却早已葬身反军的剑矛下。此言一出便令两夫妇更加于心不忍，再加之少年乖巧懂事更加难以抉择到底是否要将少年按计划送走。而当事人道来这些血腥的经历时却说的风轻云淡，表情没有一丝波澜。问他为什么，他只道这一路看的太多了，心中再不会有什么激烈的波澜。
　　傻丫就坐在男子旁边，似懂非懂的听着，她什么都不明白，却能感到少年身上背负的伤痛。她伸出爪子，学着爹爹的样子摸了摸少年的头。
　　“摸摸头，摸摸头，不疼了。”她眼里是认真地温柔，小小的肉手轻轻揉着少年的脑袋。
　　少年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那个一脸认真地傻丫，半晌竟然隐隐约约露出一个笑容。傻丫瞧见就乐了，“你看爹爹，傻丫和爹爹学真的好管用！”一家人的气氛这才轻松了许多，纷纷笑了起来。“傻丫就是大傻子！”虎子边乐边嘲笑她。傻丫也不在乎，笑容挂在脸上，明晃晃的。
　　少年关于自己的身世只说了自己姓楚名连，多的也没再透露。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夫妇俩也不好追问，说到这也算是对他们坦诚。
　　楚连身上的伤过了一个多月就好的差不多了，到拆纱布的时候，身上的痂查已经都掉了，皮肤也是光溜溜的。
　　妇人没有想过楚连竟然长得那么好看，她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的身子也比刚刚送来的时候硬朗了许多，农村的人没读过书，说不出那种文邹邹的诗句，但如果真的要说，就像是那画中的人，却比那画中人还要好看。
　　这样一个孩子，如果穿上锦缎刺绣长袍，定然是那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但他现在在这个小村子，也只有那粗布麻衫可以给他遮遮身子，干编草鞋护护脚趾。
　　“娘亲，娘亲，这是谁啊。”傻丫拉拉妇人的袖子，小嘴大大张着，眼睛呆呆盯着面前这个如玉少年，鼻子上还淌着两道清鼻涕。她这些日子见到的楚连都是裹的像个粽子一样，这带子一拆，从里面蹦出一个漂亮的少年，傻丫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直到两条鼻涕快要掉进嘴里，傻丫觉得自己的头被人半轻不重的敲了一下，脸上又在同时糊了一块抹布，这才慢慢缓过来。
　　“傻子。”眼前的少年慢慢拿下手中的抹布，闷闷的吐出两个字。
　　“楚连！娘亲娘亲！爹爹快来看啊！楚连！楚连变得可漂亮了！”傻丫狠狠抹了一把鼻涕，抓着楚连的头大喊，楚连嫌弃的将她的手甩开。
　　“来了来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是！”门外男子和虎子急匆匆地跑进来，以为出了什么事。他们显然也被眼前这个少年惊呆了，除了惊讶更多的就是惊喜。
　　“这孩子，可长得真俊朗啊。这下咱们家里可是凑齐了一对金童玉女啊……”男子摸了摸傻丫的头，又看向楚连。
　　“爹你这是说我呐！”虎子闻言将脑袋凑过来傻咧咧的笑。
　　“去，有你这混小子什么事！”男子笑着一把将他推开。
　　“爹爹，你看楚连多漂亮啊……”傻丫说着小手又伸了上去。
　　“傻子，漂亮是形容女子的。”楚连打掉她的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轻叹。
　　“楚连比女孩子可漂亮多了！”傻丫看着他，大大的笑容又绽放在脸上，眼睛亮亮的。
　　一家人闻言哄笑，男子将傻丫抱起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虎子在旁边指着楚连笑倒在了地上，妇人也忍不住低低的轻笑。楚连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知该说她什么……
　　这个小山村简单的午后，磨灭了所有人的曾经，只剩下暖暖洋溢在心底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