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第五十三章 ...

  •   童一朵挠了挠头,说:“山吹姑娘,我从小被我爸折磨着对对子,因为他喜欢,我不喜欢,我犯了错,他就罚我对啊,我只好把《笠翁对韵》摆在书桌上,东拼西凑,时间长了,就能乱纠上。”童一朵嘿嘿地一笑,她觉得她今天犯了显摆的错,几联都抢了南宫山吹的先,在古代这就是僭越,是杀头之罪,在职场,就叫爱出风头,爱出风头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她以后要克制自己。
      南宫山吹瞪了她一眼,说:“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童一朵大气也不敢出,眼睛跟着南宫山吹转,南宫山吹转了几圈,停住了,眺望一下四周,说:“东边赏雪,西踏雾,雨润南山,风塞北,酣乎,雅乎!”
      “好!好!比我对的好十倍。”童一朵拍了一阵巴掌。小尼姑也微笑着,但是她继续弹琴。
      童一朵和南宫山吹去敲门,门缓缓地开了,一身灰色淄衣的紫丁像一尊佛像似的站在门框的中央,左右两边是两个小尼。
      “紫丁。”南宫山吹冲上去,一把抱住她,哽咽地说:“我终于见到你了。”
      十年过去了,除了多了几缕岁月的风霜,紫丁的枣脸一如从前,只是更加不动声色,更加没有表情,静穆的五官也更像观音,见山吹抱着自己哭,她双手合十,左一声阿弥陀佛,右一声阿弥陀佛。
      南宫山吹恼怒地说:“难道你待在寒浞寺十年就学会了这么一声。”
      紫丁抬了抬眼睛,说:“山吹姑娘也是见过世面的,为什么还是这么没有修为?”
      “你所谓的修为就是没有感情了。”南宫山吹凄然地说:“可是我心里永远装着你们,不管我走到哪里,我的生活不能没有你们。你们跟我回去,如果不跟我回去,那么寒浞寺的大门就得永远给我敞开,我希望我累了乏了,这里是我温暖的家。”
      紫丁木木的脸似乎动了动,波澜不惊的眼睛眨了眨说:“那边备有斋饭,吃完了饭,我领你去见妙空大师。”
      望着紫丁那张无欲无求的脸,南宫山吹突然又暴躁起来,她气急败坏地说:“如果下一次我来,山门还紧闭着,我就劈了它。”
      “没有下一次,也许从今天起,寒浞寺的寺门就再也不关了。”童一朵拽了拽南宫山吹的衣袖,南宫山吹回过味来,显然,现在不是撒气的时候,虽然她满肚子的悲凉。
      “小施主认识山吹姑娘很久了吗?”紫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童一朵一愣,说:“不久,还不到一个礼拜。”
      紫丁便默不作声向侧面的禅房走去。
      童一朵凝神一会儿,便和南宫山吹去吃斋饭。斋饭很好吃,都是些山肴野蔌,童一朵吃得口舌生香,南宫山吹兴致不高,吃了几口就不吃了。童一朵只好放下筷子,说:“起码这一次没有吃闭门羹,而且你马上就要见到妙空大师。”
      “这是一件由衷高兴的事,所以我还得感谢南宫略,要不是他出事,我肯定还见到妈妈。”南宫山吹快快地吃完饭,就和童一朵一并去禅房找紫丁。
      紫丁正坐在蒲团上打坐,看见她们来了,就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对童一朵说:“这位小施主请留步。”
      童一朵有点尴尬,说:“我去庙里转了转。”她其实是很想拜见一下妙空大师。
      紫丁转过身去,沉默地往前走,南宫山吹紧随其后。
      寺庙是由几根褚红色的柱子支撑起来的,雕梁画栋即古朴稚拙又含蓄凝重,寺顶上那些像鱼鳞似的青瓦在飞絮般的雨中更显得碧青,寺庙里的佛像都是一幅普渡众生的神态。
      紫丁领着南宫山吹在抄手回廊中东拐西拐,拐了一会儿,她那像墓碑似的身子突然站住了。
      “怎么了?”南宫山吹突然一阵紧张,十年没有见过面的母亲还认得她吗?
      紫丁严肃地说:“你见到妙空大师要表现出平常心。”
      “什么叫平常性?”南宫山吹不解。
      “就是不能哭不能闹。”紫丁又补充地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明白吗?”
      “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南宫山吹一阵茫然,她和母亲之间怎么生疏到了这个份上了呢?
      “寒浞寺不是相和园,以前的苏回雪已经不存在了,现如今她是妙空大师。你听明白了吗?”紫丁严肃认真地说。
      “不明白。难道我十年没有见过母亲,我还不能随便说话吗?”南宫山吹满脸的悲凄。
      紫丁看了看她,说:“这十年,你心里苦,难道她心里就不苦吗?当一个人用自己的全部成就了另一个人的辉煌,换来的却是他的背叛,她还有活路吗?”
      南宫山吹心里寂然。紫丁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座山拯救了苏回雪 。”紫丁的眼光已经抬向了远方。
      “带我去见我妈。”南宫山吹大怒。她根本就不想听紫丁的胡言乱语。
      紫丁不动声色地说:“山吹姑娘还像小时候那么跋扈。”
      她像墓碑似的身躯开始移动,她停在一扇门跟前,她轻轻地一推,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南宫山吹当仁不让地跨了进去,一个“静”字迎面飞来,它空灵飘逸梦幻,一点也不粘人间的烟火气,这是一间禅房,禅房很大很空旷,那个“静”字就镶嵌在对面的墙上,并占据墙的三分之二,而和这个“静”字应和的这禅房的清冷和寂寥,清冷和寂寥是有生气的,它无孔不入,连香台上的佛像也含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闲愁,禅房里还有一榻一桌,榻上衾寒,桌上茶凉,一个穿着深红道袍的女人正坐在蒲团上打坐,门声没有惊动她,随门而来的光没有惊动她,她一动不动,仿佛如定了一般。
      “妈妈。”南宫山吹轻呼了一声,苏回雪没有任何反应,那寂寥端庄的背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南宫山吹刚想走上前,紫丁用眼神制止了她,然后她走到苏回雪跟前耳语了一声,苏回雪闭着的眼睛睁开了,说:“你没有看见我在打坐吗?”声音不瘟不火,却很有震慑力。
      母亲一定不知道自己就站在她的背后,所以才这么冷静。南宫山吹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妙空,说:“妈妈,我是山吹啊山吹,你十年没有见过的山吹啊。”
      她以为母亲会老泪纵横,可是,没有,母亲的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即没有拥抱她,也没有推开她,只是平静地说:“现在是贫尼静修的时候,请施主在外面等候。”
      南宫山吹不相信这是母亲说的话,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十年了,母亲的变化不大,只是以前,她就不是表情丰富的人,现在,就更加喜怒不形于色了,或者说她已经修炼到没有喜怒,即便自己抱着她,她也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打坐。
      “施主有话好好说。”紫丁过来扯南宫山吹,南宫山吹一掌就把她推得闪了几步,并厉声地说:“你给我出去。”
      紫丁一怔,就转过去,默默地出去了。
      苏回雪的眼光落在南宫山吹还放在她腰间的手上,南宫山吹就像被蛰了似的,迅速地抽回了手,她悲哀地发现,时光淡漠了她们母女之间曾经有过的亲密无间,一种疏离和陌生像那案上的佛香在她们心头荡漾,苏回雪因为多了一个叫“妙空”的法号,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母亲了,可是,十年的等待,十年思念,南宫山吹不甘心是这样的结果,她竭力想把这个叫妙空的尼姑变成相和园里的苏回雪,她使出了小时候的杀手锏,往苏回雪的怀里一滚,说:“妈妈,难道你不要山吹了吗?你真的不要山吹了吗?你不知道十年,因为你不理我,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我可是你这世界是惟一的女儿啊!唯一的女儿啊!”南宫山吹的声音悲怆。
      时光好像回到了相和园,吃过晚饭的傍晚,电视开着,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山吹的头枕在苏回雪的腿上,脚伸到南宫略的怀里,南宫略脸上挂着笑,苏回雪眼里含着笑,山吹的声音透着娇嗔……十几分钟之后,山吹提着书包去书房写作业。
      苏回雪好像怔住了,眼里冷漠似乎淡了,她没有动,任凭南宫山吹在她的怀里靠着。
      南宫山吹呆呆地望着她,说:“妈妈,爸爸被拘禁了。”
      苏回雪好像没有听见。
      “妈妈,你知道这对开元电器意味着什么!”南宫山吹焦急地说:“除了你,现在还有谁能撑起开元的大局呢?”她回来只有两天,可是这两天她似乎已经心力交瘁了。
      妙空仍然无动于衷。
      “妈妈,你不能扔下爸爸不管。”南宫山吹睁大眼睛望着苏回雪。说:“他只是一时糊涂,只是身不由己,他其实心里最爱的还是你,这些年,他来过寒浞寺好多次,你为什么避而不见呢?为什么不听他解释呢?”
      解释什么呢?解释他犯了有钱男人都会犯的错吗?解释他在得到金玉露后又想到她?解释他离不开她们俩个?那她算啥?
      妙空心里止不住地冷笑,她似乎不能静下心来打坐了,眼里有一抹看不见的深深的忧伤,而这抹忧伤是叫妙空的尼姑不应该有的,于是,她眺望了一下窗外:甚好有这座山,十年前,它用它宽阔的心怀融化了她心里的悲伤、怨愤和绝望,现在,它用它的静默给她无言的抚慰,很快,她就变得波澜不惊,继续打坐。
      “是爸爸对不起你,可是你现在不能撒手不管啊,如果你不管,我们家就彻底完了,开元电器完了,相和园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南宫山吹叹息,回相和园是她从离开那里的那一天起就梦寐以求的。她希望她回去时,带着苏回雪;她希望她们回去,南宫略站在相和园的门口迎接她们。
      她还能回去吗?只怕这一生永远也回不去了。妙空冷漠又艰涩地说:“贫尼只愿打坐颂经。”
      “打坐打坐,你打坐了十年,打坐出什么来了?”南宫山吹又气恼地说:“把相和园就那么恭手让给了金玉露,当初爸爸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如果你坚持一下,也许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就算发生了,你坚持不离婚,他总有一天就会回家的。人谁不犯错呢?为什么你就不能试着原谅一下呢。哪一个女人为了维持一个家不是处心积虑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放弃呢?”南宫山吹没有意识到她的口气带着埋怨的口气,等她意识到了,她就很自然地闭住了嘴。她有什么资格指责母亲呢?
      十年的打坐就是让苏回雪不悲不喜,她平平静静地说:“这见一面的愿望也见了,施主还是请回吧。”苏回雪觉得她之所以见南宫山吹,是因为修为不为,她还没有能真正地做到六根清静。
      “就算你不管我,不管爸爸,难道你也不想想开元20万员工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开元有什么不测,他们将何去何存?”
      南宫山吹的焦虑并没有打动苏回雪,她淡淡地说:“自从来到了这座山,尘世间的一切俗事都与贫尼无关了。”
      南宫山吹怔怔地望着苏回雪:如果她不出山,自己有能力独立支撑开元吗?开元那一干高管都不是吃干饭的,今天早晨发生一切,她到现在都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就连她无比信任的张凤凰都变得不认识了。只有苏回雪站在她身后,她才会有底气啊。无论如何,她这一趟不能白来啊。她口不择言地说:“佛也常说我佛慈悲,佛也是要普渡众生啊!……”
      苏紫丁又进来,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做粗活的膀大腰圆的尼姑,她们走过来,一言不发,一边一个架起山吹就走,山吹急了,对她们拳打脚踢的,终究没有敌过,被她们拖着扔到了庙门外,她爬起来,冲过去,“砰”地一声,庙门在她面前合上了。
      南宫山吹对着庙门一阵踢打,却是白白浪费了力气。
      童一朵走了过来,说:“妙空大师不愿意出山啊?”她早就被寺庙的尼姑请出了寺庙,她在外面已经候了好一会儿了。
      “她就知道打坐。”南宫山吹愤愤不平。
      童一朵想了想说:“尼姑不打坐就不叫尼姑了。”
      “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南宫山吹的眼里掠过一抹深深地绝望,她说:“现在怎么办?如果我妈不管,我们怎么办呢?”
      童一朵耸了耸肩膀。
      南宫山吹也不等童一风回答,突然发作般地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金玉露,她使祥和的相和园变得鸡飞狗跳,她让我这个有爸有妈的孩子变成了孤儿,她毁了我的一切,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南宫山的眼睛里有深深的恨意。
      “现在需要同舟共济。”童一朵提醒她,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
      “包括金玉露?”南宫山怀疑地看着童一朵。
      “当然。”童一朵点了点头,说:“在开元她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
      “我妈和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我奶奶八十大寿宴上。”南宫山吹心烦意乱地说。
      “万事皆有可能。”童一朵想了想说。
      南宫山吹心里一动,说:“我妈会出山?”
      “妙空大师能见你,说明她尘缘未断。”童一朵想了想又说:“你让她怎么出山啊?她现在能回相和园吗?她就是呆在山上也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南宫山吹站在寒浞寺的山路上,仔细一琢磨了一下童一朵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她这一趟好像没有白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