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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

  •   嘉平四年,匈奴南犯,大楚三月之内连失七城,至将军南风领南家军精锐两千北援,方遏其势。
      嘉平五年,将军南风率军夺回五城,而后僵持不下。手下人送计,组精骑五十夜袭敌营,以雷霆之势,直取匈奴王性命,枭其首,悬于城上。此计一成,匈奴果军心溃败,节节败退。
      尔后,天下太平。
      嘉平十三年,河清海晏。
      秦淮河上,游船来往不绝,船中舫内皆点金灯玉盏,照夜如昼。河风相送,竟将船上丝竹管弦之声,莺歌燕语之乐,飘飘摇摇送将上岸。游船的主人们,与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美酒洒落下河,让人分辨不清,那秦淮河上的,究竟是水汽还是酒雾。夜市沿着河岸一路铺展开去,喧哗笑闹不绝于耳。
      那河岸最热闹一处,是楼高三层的画舫,有那常留恋花街柳巷的人能识得,那是映雪楼的画舫。当然,能得如许热闹,也并不只因为它是风月之地。
      今天,是一年一度评选秦淮之花的日子。不止映雪楼,几乎城中所有秦楼楚馆中的绝色佳丽都会参加,而映雪楼亦是今年的举办方。
      这是一场自命清高的腐儒都不愿错过的盛宴。丽人颜色,已不愧此宴,而若只止肌骨之艳,以飨双目,却又不免落俗。
      凤鸣台的青鸾,温婉静好,于乐律之精达,曾有老来返乡的宫中乐师都赞不绝口。如今安坐台上,无舞者相衬,玉箫一曲薤露行,凤鸣鹤唳不与争清朗,幽壑潜蛟难及其萧瑟,引之于山,兽不能走,吹之于水,鱼不能游。曲毕座下七分失魂三分嘁嘁。流芳榭的华星,艳巧明丽,靥面夺春晖,舞技当称一绝。水袖舞动,如携云带雪,环佩叮当,作和舞之拍。凌波微步,步步生莲,急处若随飘风,缓处若踏静流,凄然处似落花残坠,激荡处似烈焰撕空。这颗华星,熠熠生辉,遮得江心秋月黯淡无光。浣花阁的萦萝,映雪楼的暮云,凝香居的琅轩,一人吟诗,一人书画,一人和乐。这平日分居三地的三人倒似相居日久的老友,默契无间,相映相成,谁也没被谁的光彩遮掩,似丹花雪蕊相缀,雍容大方和着清丽素雅,顾盼生姿间各有千秋。时而相视一笑,便知该是高昂之处,曲调一处高胜一处,吟诵一句华似一句,落墨一笔劲过一笔。峰顶,曲终,诵毕,笔收。留满座权富,儒生粗人楞楞无声,良久方知回神鼓掌。
      台前一局一出,竞芳争研,幕后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华星你有一个鼓点踏错了。”女人温和地教导着方才台上光彩照人的星星,语调中并无半分不满与不耐烦。
      女人从不去台前,一方面是她自己不想去,另一方面她若是想去,老妈妈们也会尽力拉着的。
      因为她若是上了台前,那华星的光辉也不过是萤火之光,被她这太阳照的要了无颜色了,更莫提华星之辈已是她们中最出色的女子。那年年秦淮之花都评了她,这宴会又有什么意思呢?
      女人也就是平日里在映雪楼中帮人梳妆打扮,教人琴棋书画之类的才艺,从不在人前抛头露面,放到故事外的如今,就是个顾问,日子过得挺是逍遥。
      说到女人的化妆手艺,那当真是比天下第一的易容师还要厉害了。女人本来也就中上之姿,而画颜之后的她,却是夺了日月之辉。且入笔不同,妆成之后的气质也是各不相同。
      “漓姐,你可是我们映雪楼的人,怎么总胳膊肘往外拐去教她们啊”映雪楼的洛儿开玩笑道。
      这些风月之地早就达成了良性竞争的共识,每年这天的前半个月苏漓都会帮这些参赛的姑娘们集训。洛儿也不是真心想挤兑谁,平日里这些姑娘们就爱这么玩闹。
      苏漓扣指成环敲了一下洛儿的脑袋:“蠢丫头,我没教过你吗,你自己不出息倒还来怪人家出色。”
      也不是真疼,洛儿捂着头嘟嘴道:“又打我,自家人还打!”
      “自家人才打,别人我还下不去手呢。”苏漓反道。
      别的姑娘看惯了,也不拦着,多是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只今年新来的蘩裳看着俩人要打起来的架势,想劝架又不知所措,看在旁人眼里,也甚是有趣。
      蘩裳劝架不成,反倒是小厮扣开了准备室的门:“苏姐,有人找,那人的船就停在西边的甲板边上,说是姓钟。”
      苏姐指的当然是苏漓,只是这苏漓从未在人前出现,那人怎就知道映雪楼有这号人物。
      人大都是好奇的,趁着现今离谢幕评选还远,姑娘们都争着把脑袋探出房门望向苏漓走向的西甲板,妄图看出点什么名堂来。
      她们从未觉得画舫如此之大,大到她们看不出,也听不到什么定是十分有趣的事。
      苏漓从容从画舫上入了小船。
      “说自己是姓钟还是姓钟离有区别吗,反正人家也不会记得你这号喽啰,废什么劲掩饰身份,也不觉得累的慌。”苏漓狭促道
      钟离白胡乱咳了一通掩饰尴尬:“话不能这么说啊,我现在可是世外高人,世外高人可不会随意在这种地方出入。”又呷一口酒,嘟囔着,“再说钟离和钟本不就是本家嘛……”
      “不随意在这种地方出入?你这酒,可是醉仙楼的流霞酿吧?这地方来不得,醉仙楼去得,世外高人?”说着,苏漓自斟了一盅,摆在鼻前闻了一闻,一抖手故意将这盅酒一滴不剩全喂了河里的鱼,“流霞酿这种招牌酒,我可记得不让外带出来,还有你这小泥炉,挺会享受啊高人。”
      流霞酿是在红泥炉上温着的。
      “别别别啊姐姐,你这是暴殄天物。”看着苏漓将酒便宜了河鱼,钟离白心疼的不行,就差跪下求饶了,“谁是生下来就必要受苦受难的,满足一下我的口腹之欲这不能说错吧,也没说高人就得活的和苦行僧一样。圣人也一样是有私心的,没有私心的只是世人眼中神化过的,救他们于苦难中的所谓‘圣’的假想,不过是一种希望罢了。”
      “说的很有世外高人的样子,不过是在为自己开脱。”苏漓哂笑。她相信圣人是存在的,她看不到,并不代表这个世上没有。
      “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别说有私心在我看来不是一种罪,就算是罪,也不会让我有负罪感,我所做皆为我所求,如果我所求的都会让我有负担,不如不求。”
      苏漓短暂沉默,与钟离白对视,二人眼中的认真相差无几:“所以你帮他,也是你所求。”
      “你不是……也在帮他”钟离白又将酒斟满递给了苏漓。
      苏漓接过,终于没再喂鱼,而是自饮。
      小船已经离了画舫漂在河心,明明周围笙歌响彻,而它却只是静止的,沉寂的,仿佛远离了万千红尘。
      “南风那,如何了?”苏漓问钟离白
      “有什么好问的,还是抽不开身。”钟离白的语气很轻松
      “前线还未安定,后方就淫逸成了这样?”苏漓向身后遥指,似怒极反笑,但也只是淡淡的哂笑。
      “有什么好指责的……”钟离白微不可闻得叹气。
      “是啊,有什么好指责的,我不也是造成这情形的共犯吗?”苏漓自嘲
      钟离白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也没再接话。
      这样的情形,就是错了?
      大家不也好好的活着吗。南风和那些边关将士们拼死拼活,要的不就是后方安定太平,人们生活快乐吗?
      至于人们记不记得他们的功劳苦劳,他们真的有闲暇去想吗?怕是有这想法的人,也守不好这边关吧。
      只是不免心寒。所有付出,都没有回应。
      风吹着不觉有些冷,钟离白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随后他惊诧得向岸边望去。
      苏漓认得那是映雪楼画舫的方向,却没转头去看。
      她只觉钟离白反应好笑:“你不知道?”
      “我只负责把你引离,至于大火,就算要达成他的目的的话着实没有这个必要。”
      苏漓闻言转头回望。
      火光冲天。
      漆黑的天,地,河中,只剩那一片灼热,而旁边曾能照得月亮暗淡无色的灯光,现在看来也不过片萤。
      压抑住了心中的激动,只紧紧攥着酒盅,像要把它捏碎,苏漓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这次,还想牺牲多少无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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