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淹》南南艾

12、迫不得已（下）

　　白皙的鹅蛋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依稀瞧见额头上两道娥眉，高挺小巧的鼻尖，白纱垂落，裙摆宛如海中翻涌而起的浪花，原来不是蛰演帝君。
　　青宁迎上去，终于看了个仔细。复杂的发髻盘绕，两鬓垂落几缕青丝，衬得脸蛋小而精致，杏仁眼望过来，青宁正想开口，对方却先打起了招呼，面前的女子微微偏头，说道：“陵上神。”
　　青宁也道：“古少姬。”
　　这是古琛清上君的妹妹，古琴倾少姬。说来，青宁本应该没见过这个少姬，青宁连西海古家的当家古琛清上君都是在近日才有了交往，更不用说认识这位足不出户的少姬了，只是这位少姬虽不常出门，对青宁来说却算是比较有名的了，因为她曾正巧见过这位少姬向蛰演帝君表白心意。
　　像蛰演帝君这样长得好又有功的人物，吸引青丘的狐仙和无别台的酒姬等等自是不在话下，只是都不过是暗里爱慕，毕竟难以接近，而且，古琛清上君除了历练的年岁，其他也是不在蛰演帝君之下的，更何况藤连上神或是卿真这样的也能引起众神姬投怀送抱，所以表白心意也不算什么。但是，这位少姬不是普通的少姬，她是西海古家的少姬，西海当家是她的兄长，兄长古琛清上君又受过天帝的表彰，身份实在不一般，却不顾身份公然去向蛰演帝君表白，而且还是在青宁的八面崖上。
　　“陵上神是来找蛰演帝君的？”古琴倾问道，一双眼睛往青宁看了看，青宁点点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藤连上神上次送的酒似乎让蛰演帝君有些兴趣，我便过来送些那酒的方子，毕竟是蛰演帝君，我亲自来也是表达一下陵山的好意。”
　　古琴倾微微笑起来，两道娥眉却微微皱起，青宁不想多言，虽然自己是陵山的家主，也摆出一副老道的模样，但古琴倾少姬的年岁还是比她大上一些，整个人看起来虽然美丽大方，然而隐隐有些不可接近的感觉。
　　古琴倾垂下眸子，微微躬身道：“陵上神，告辞。”青宁回过神来，发现古琴倾少姬已经从她身边经过，只留下个身着白裙的纤纤背影。青宁转回头，往前面雾气缭绕的小道走去，心里想着上次来好像没这么难进。
　　那一次碰巧见到古琴倾少姬向蛰演帝君表白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哥哥还没成亲的时候，实在有些久远了，那一次也是没看见蛰演帝君的样子，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但正好看到古琴倾少姬的正脸，脸颊含羞，眉目带怯，然一个少女的心事却恰恰因这羞怯的神情，明亮的双眸，娇艳欲滴的唇，在这张明艳的脸上展露无遗，青宁第一次期盼着爱上一个人。
　　青宁记得，那个时候古琴倾少姬将手中的剑刺向前方她只能瞧见背影的男人，正当青宁惊诧地犹豫着想要跑出去阻止时，却发现那男人一手截了那把剑，也发现了那剑上刺穿着一张秀美的白手帕，隐约可看见上面密密麻麻一片字，大约全是少女情怀的表白。
　　青宁看到这里知道是男女情爱，觉得话本里都是便觉得无聊，正转身要走，又听到古琴倾少姬张口道：“蛰演帝君......”青宁无意间转头又看了看，依稀看到男人的侧影，一头垂落的青丝，高挺的鼻梁，竟然没有接过手帕，而是绕过了古琴倾往前走去，这是故事的开端。
　　可能是注意到了这个名字，稍稍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女子是西海古家有名的闺秀神仙，古家少姬，男人便是鼎鼎大名的蛰演帝君，从这日起，听说蛰演帝君似乎是从哪里回来了，身边慢慢总能听到蛰演帝君的事情。
　　这样想来，原来古琴倾少姬竟喜欢了蛰演帝君这么久？蛰演帝君为何不接受？
　　想着事情，有些迷乱地乱晃，青宁看看四周，雾气更盛，几乎要看不见前方的路，哀叹一声果然又迷路了，青宁想着这时候唤来繁云，估计繁云找不到她，她更找不到繁云。
　　说来也奇怪，一路上竟是真的没见到一个童子，青宁是顺着古琴倾少姬的方向往回走的，应该是能到折花亭的呀，青宁握拳在嘴边咳了咳，轻轻喊了一声：“蛰演帝君？”没听见回复，到是听见了一点回声，竟然走进了什么山谷、洞穴吗？青宁又喊道：“蛰演帝君，你可在这里？我是陵家的当家，特来拜访你的。”
　　回复青宁的还是只有轻微的回声，青宁心道我不怕我不怕，想着干脆原路返回好了。
　　转过身，却见不知何时远处多了一处像温泉一样散发着热汽的潭水，青宁皱了皱眉，心道难道是阵法，天庭宛也埋下了阵法吗？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窸窣声，青宁赶紧躲在脚边的一个大石头后面，躲下后又觉得自己傻，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想着要站起来，眼睛却看到那处温泉旁站立了一个身姿挺拔的人，更重要的是，是一个正在穿戴衣物的身姿挺拔的人。
　　青宁微张嘴巴，彻底呆愣在石头后面。
　　雾气被风吹散了些许，淡光散了出来，落在那人光洁挺拔的背部和宽阔的肩膀上，月光的亲吻下，有些湿润的墨色长发镀上了一层光辉，洁白的背部有些许水滴，直直流下，然后没入窄腰。那人微微侧头，露出弧度美好的侧脸，坚挺的鼻子，鬓间的几丝长发。
　　青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然而胸中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简直大到不忍忽略，她深感罪恶地扶额，这个，这个时候是应该继续躲还是出来打招呼呢？这是一个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很久，因为蛰演帝君已经穿戴好了衣物，并且转过身往这边走了过来。
　　青宁简直想没过自己也会有这么难堪的时候。她有些僵硬地蹲坐在石头后方，桃花眼往外瞅瞅，蛰演帝君正边走过来，边将手中的一枚紫色玉环套在手指上。青宁捂住嘴巴，往石头边又缩了缩，若是躲在石头后面难保不会被发现，要是发现了实在是没脸见人，只是这个时候贸然出来也不行啊。青宁想着想着就实在想捶胸，然后却看到蛰演帝君从石头旁边什么都没发生地走过了。
　　青宁怔忪着，然后不敢相信地轻呼出一口气，瞪着眼睛看着蛰演帝君走过，仙雾太浓，几乎要将青宁全身盖住，然而青宁此时非常感谢这刚刚还让她懊恼的雾气，让她好好躲藏起来才没被发现。
　　青宁看着蛰演帝君的背影慢慢地隐没在雾气中，才轻巧地站起来，往蛰演帝君出去的方向走去。
　　刚才的情景太过震惊，让她有些难以消化，默默走在蛰演帝君离开的方向的小道上，好一会儿才开始思考，自己这次沿着蛰演帝君离开的方向，应该不会迷路了吧。两旁的仙草繁盛，在幽深的夜里发出极淡的绿光，前方一片花海，风过时发出翻涌的光，一旁有座似曾相识的亭子。
　　青宁想起这是之前来给蛰演帝君送酒的时候，他在看书时的那座亭子。只是这亭子周围的景色皆与之前不一样了，难道折花亭的昼夜是不一样的景色吗？青宁向那座亭子走去，果然看到蛰演帝君正端坐在石凳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青宁越走越近，直到快走近至蛰演帝君身旁时，才想起要开口叨扰他了，谁知蛰演帝君却缓缓睁开了双眼，一双狭长幽深的眼睛直直看向青宁，眼中带着莫名的光芒，又好像闪烁着什么，似乎要说出什么让人害怕的话语。青宁尴尬地先开口：“有些夜了，现在打扰似乎不是好时候，不知蛰演帝君还记不记得我，我是陵上神。”蛰演帝君垂下双目，好像是在思考的样子，青宁又说：“前不久来送过酒的，可记得？”说到后面竟不自觉地感觉心里有些急切，青宁平了平心境，望向蛰演帝君。蛰演帝君抬起眼睛看过来，停留了一会，慢慢开口道：“记得。”然后皱起眉头，轻轻闭了闭双眼。
　　青宁点点头，心中松了口气，脑海中却突然闪现方才面前这个男人穿戴衣物的情景，脸一下子热了起来，一时有些支吾，赶紧呼出一口气说：“这个时候前来找帝君是想谈谈东泠少姬的事情。”说完就知道有些直接了，接着道：“我与东泠少姬交好，这段时间不见东泠少姬，问了东君才知道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