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chapter4 ...

  •   chapter4
      滴答。
      滴答。
      滴答。
      不知道是哪儿传来的水滴声,茫然的世界里只剩下咕噜噜的水汽,塞满每一个毛孔。窒息感如同不断蔓延的水草,紧紧地缠住每一寸肌肤。
      冰冷的层层水波中,上方是光而亮的天堂,远远地听起来似乎有天使在吟唱。而下方是黑而沉重的地狱,狰狞的恶鬼在召唤那个即将因为错误的念头而坠入其中的可怜虫。
      你知道溺死的感觉吗?
      “哗啦——”
      黑色的人影猛地钻出水面,湿漉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头颅仰面向上,不断地喘息,表情又狰狞又绝望。
      水流从他灰白的脸颊上滑落,路过泛紫的嘴唇,和其他的水流汇在一起,在下巴处凝成一股。
      滴答。
      他的睫毛抖了一下,慢慢地合拢,呼吸也渐渐地平复了,脸颊上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好似宣纸上点了一块朱砂。

      一个小时前。
      “怎么不接电话?”
      “我在洗澡。”
      曹仁斌笑了。“洗澡?”
      “……”
      齐悦舀起一掌水,淅沥沥的水声听在曹仁斌的耳朵里,颇有几分撩拨的意味。
      “悦儿。”曹仁斌说,“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很好。”
      “嗯。”齐悦应着。
      “你要自由,我也给了你自由。年轻人是风筝,我就是牵风筝的人,你去巴黎那么远,我心里难免挂念你。”曹仁斌又笑了笑,“你一向懂事,不要给小陈添麻烦。”
      齐悦木着一张脸,他不想说话。
      “齐悦。”曹仁斌最讨厌他这种死人一样的沉静,他压低了声音,“我要是没记错,你妈妈的忌日也近了。不要贪玩,回来了我带你去看看她。”
      “……”齐悦整个身体又往下沉了一沉,终于还是做出了回答,“我知道了。”
      “还有。”曹仁斌说,“我为你请了一个心理医生,等你回国我会带你去和她见一面。”
      齐悦勉强牵了一下嘴角。“我没有病。”
      曹仁斌这会儿没有再笑,“这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
      “我没有病。”齐悦重复了一遍。
      “齐悦!”曹仁斌厉声道,“你还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
      “你乖一点,想要什么我不会满足你?”曹仁斌又把声音缓和下来,摆出一副慈祥的模样,“我让小陈在你房间里放了一个好东西,去试试看。”
      “呵呵,试给你看吗?”
      曹仁斌很赞赏他这会儿的识相,“当然了,爸爸想好好看看你。”
      他把“爸爸”两个字咬的尤其重,似乎很喜欢这个词带来的情趣。
      齐悦没有做声。
      “去吧,我等着你。”
      齐悦挂断了电话。

      ......
      “Joy?”陈启在门外敲了几声,“你这个澡泡的太久了。”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滴答滴答的水声,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陈启心里一下着了慌,敲门的力度又大了一些。
      “齐悦!”
      一边叫着一边还开始用身体撞门。
      他这还没找准下家呢,这个祖宗出点儿什么万一他可承担不起责任,老头子弄不死他也要他半条命。“齐悦!”
      里面终于有了反应,陈启听到了水被搅动出来的声音,松了口气。
      “活着呢。”齐悦懒懒地应道。
      “你这个人是什么毛病!”陈启终于压不住脾气了,“你可以不怕老爷子拿你怎么着,我这儿却是每天都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齐悦赤条.条地站在他的面前。陈启猝不及防看了他白花花的身体,竟然心虚地偏过了头,脸上烧了起来。

      脸红个屁!
      陈启在心里唾弃了一遍,这么干不拉几的身材有什么好看的!
      他这么做好了心理准备,再看齐悦时目光死死钉在他的脸上。
      齐悦泡的居然是冷水,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凉丝丝的气息。他的头发湿淋淋地贴合在脸上,还在不断地往下流水。
      这会儿他未施粉黛,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上还挂着水珠,睫毛黏成好几绺,黑幽幽的一双眸子里也像装着雾气,看不真切里面的情绪。或是说他也没有什么情绪。
      齐悦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蓦然笑了出声。
      他嗓音里未脱少年的清爽,被冷水浸泡过后更是清泠泠的动听,山涧唱歌儿似的。
      “屋子里还有你装的那个监视器。”齐悦说。
      陈启猛地抖了一下,连退了几步,简直要被这个妖精一样的男人折磨死,他十分懊恼地捂住脸,声音急得发抖。
      “你快去穿上衣服吧。”陈启说,“我在隔壁等着你。”
      “你怕什么。”齐悦说,“担心曹仁斌正在看我们?”
      “你这是想害死我,祖宗!”
      齐悦似乎又不觉得他这幅尴尬的表情好玩了,神情恢复成了之前的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晃了晃脑袋,把额头上湿嗒嗒的刘海掀了上去,露出了白净的额头来。
      “骗你的。”
      陈启:“……”
      不仅是陈启本人,连齐悦自己也认为,陈启给他当经纪人,着实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齐悦赶走了老妈子经纪人,裹着浴袍和浴巾跟个蚕蛹似的扭到了床上,没有再动弹。
      手机嗡嗡地响了几声。
      他没有去理会,脑子里东一转西一遭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到了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外身上。
      进一步的,他又想到了那个毫无印象的夜晚。
      “啧……”
      以后绝对不能喝酒,那家伙一出来就没什么好事。他想。
      要是让曹老头知道自己惦记这么多年的东西倒让别人睡了,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
      他的手会伸到法国来吗?弗朗索瓦这个人看起来也很有钱,不知道身后有没有势力支撑。
      手机又震了一下,他偏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亮的,显示着几条未读的imessage。
      亚瑟·弗朗索瓦:[图片]
      亚瑟·弗朗索瓦:你想不想看看夜晚的塞纳河?

      弗朗索瓦端着相机,站在夜露蒙蒙的观景台上拍河景,还有胖嘟嘟的月亮。
      今天他用的是数码相机,这是跟随他很久的相机之一。后来拍摄人物时他偏爱用胶卷,因为胶卷无法修改,捕捉的却是最真实的那一瞬间。拍摄景色时他一般会选择数码,代替眼睛把美景永远地保存下来。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去专门地拍摄静景了。

      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去过东非大裂谷,去过肯尼亚,和同好去爬过乞力马扎罗山,潜伏暗拍威风凛凛的狮子,潜水去拍拍摄水獭,缩在空心的枯木中拍摄鳄鱼。
      那段时间他似乎永远不知疲倦,也不怕自己一文不名,也不想要荣誉和名气,一心只想要探索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直到有一次他们的车子坏了,同伴不知所踪,通讯工具无法使用,留他一个人坐在戈壁滩上一筹莫展。当时的他坐在座椅上,一边在想该怎么解决眼前的窘况,一边回想起《小王子》里的内容来。
      不过他没有像埃克苏佩里一样遇上小王子,反而遇上了一个黑皮肤的饥渴交加的“小公主”。
      这位“公主”刚刚从割礼的魔爪下逃脱,因为疼痛和失血,她的嘴唇是与皮肤完全相对的惨白色,孱弱的身躯发着抖,最终倒在离弗朗索瓦的车不远的地方。
      她病蔫蔫地趴在那儿,可求生欲却逼迫她再站起来。弗朗索瓦从车窗往外看去时,心里一下被震动了,他抓起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后来也是这张照片让他一举成名。

      他救起了小女孩,把自己仅剩的水喂给她。
      她不会说法语,也不会说英语,弗朗索瓦零星学的一些土著语就派上了用场。她的情绪波动很大,一开始特别害怕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后面又崩溃地大哭起来,求弗朗索瓦带她离开。
      因为没有了饮用水,两人的处境更加艰难,女孩开始高烧不退,弗朗索瓦就在附近寻找水源,但一无所获。
      好在同伴及时带人找了回来,把他们两人救走,黑人小女孩也得以保全一条性命。
      小女孩名叫库库娜,才九岁,在她逃出来之前,她的母亲亲手操刀了她的割礼仪式。巨大的痛苦和恐慌使她决定出逃,却独自在沙漠里迷了路。
      回到巴黎后,弗朗索瓦把车上拍的那张照片打印出来,库库娜绝望而又渴求希望的眼神令他震慑不已。从那以后他就决定了走上为女性维权的路途,这也成为了他现在一直坚持的理念。

      如今的库库娜已经成为了T台上的宠儿,世界昭著的沙漠玫瑰,并且会经常回来和他合作,现在接下了女权运动的代言大使。他们的路还在接着走下去,弗朗索瓦的人生却已经很多年没有起伏了。
      最近的几年他也会常常想念大学刚刚毕业时的自己,怀念曾经的颠沛和生动,还有那种毫无负担的快乐。

      “晚上好。”
      弗朗索瓦一愣。他转过身,看见了双手插兜的男人。
      齐悦好像怕被人认出来,穿着黑色的罩衫,脸上架了副遮了半边脸的眼镜,下面又戴了副黑色的口罩,经过夜风洗礼的头发有些乱。
      他一身黑的装扮反而衬得他的脖颈又白又细,这样高的个子,却纤瘦得像随时能被风折断。
      “晚上好!”弗朗索瓦看起来很惊喜,他是打算再好好拍一些塞纳河的照片,好一一拿给他的天使欣赏,没想到天使自己披戴着月色找来了他身边。
      “你怎么找到的这里?”
      “我把你拍的照片给司机看了。”齐悦摘下口罩塞进兜里,走近了弗朗索瓦,“你一直在这里拍照?一整晚?”
      弗朗索瓦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等着他走到自己的身边,抬手又摘下了他的墨镜,叠好了夹在他的衣襟上。
      齐悦愣了一下
      “你的经纪人呢?”弗朗索瓦问道。
      “我扒光了他的衣服,把他扔在酒店里了。”齐悦耸了耸肩。
      弗朗索瓦:“……”
      “你不是认真的吧?”弗朗索瓦笑着问。
      事实上也差不了太多。

      他们没有在经纪人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转而默契地沿着河堤开始散步。齐悦微微地扬起下巴,享受着夜晚的风。
      “你不应该现在出来。”弗朗索瓦说,“对于外地人来说,陌生的地方是很危险的。你至少应该先告诉我,然后我去接你。”
      从上次在酒吧相遇他就觉得Joy应该是个大胆的男孩,但相处的时间太短,他们当时又都不清醒,互相没有了解的机会。
      真是感谢上帝。
      齐悦看向他脖子上挂的相机,伸出手指戳了戳。
      “我想看里面的照片。”齐悦抬起眼睛,猫儿似的眯了眯,然后笑了,“可以吗?”

      他们就坐在河堤旁的长椅上看照片,从今晚的塞纳河看到各色各样的女性照片,其中会间杂一些俊美的男性,其中一个齐悦认识,是日本的男模相原春之介,他们曾经在亚洲的某个展会上打过照面。
      再往前翻,是一张弗朗索瓦自己对着镜子拍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比现在更年轻,蓄着一点小胡子,戴一副黑色眼镜,穿着藏蓝色的法兰绒浴袍,胸膛上的水珠也十分清晰。
      “这张照片……”弗朗索瓦笑了一下,把相机拿了回来,解释道,“这是我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在马赛……”
      齐悦顺势靠近了他,发丝轻柔地扫在他的耳垂上。
      “马赛一些小镇的风景很好,你有机会应该去看看。”
      “好啊,如果弗朗索瓦先生愿意当我的导游。”齐悦的手放在弗朗索瓦的大腿上,轻声说道,“我去过的地方很少。”
      弗朗索瓦垂下眼睛看他,他也安静地对视着。不知道谁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Joy。”
      齐悦抬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啊……”
      齐悦抱住弗朗索瓦的脖颈,死死地看着头顶上的镜子。
      圆形的镜子清楚地照应着他的样子,绯红的脸,紧蹙的秀气的眉,不断喘息的嘴。
      ……
      “这孩子叫什么?”
      “叫齐悦……今年十岁了。”
      “他妈妈呢?”
      “死了。”
      …
      齐悦闭上了眼睛,身体越来越大地被打开了,终于忍不住叫了出声。
      “再粗暴一些……弗朗……先生,求你……”
      弗朗索瓦当然照做。
      齐悦战栗着,他的身体中像住进了一只野兽,嘶吼着,好像要冲破他的胸膛,撕烂他的肌肤。
      “Joy…Joy…”弗朗索瓦托起他的脸颊,吻着他的下巴,嘴唇,顺着鼻梁吻上去,终于看见了齐悦的眼睛。
      那是一双深不可测的黑渊,浓郁的情绪几乎要夺眶而出。
      弗朗索瓦的心里突然揪了起来,他在回想曾经在哪儿见过这个眼神。
      ……是十年前沙漠里的库库娜。

      ——————————————————————
      亲爱的弗朗索瓦:
      曹敏今天托人给我带来消息,她坚信在我这儿仍有一部分曹仁斌的遗产,要求我看在我们仍然是法律上的姐弟的关系上,把这一部分财产归还她。她和她的父亲嘴脸如出一辙,让人作呕。
      她现在的处境确实可怜,但我不同情任何人,因为从不会有人来同情我。
      相反的,我还想让她过的更加悲惨一些。
      贝尔纳劝我和他一起去布拉格散散心,他想在那儿给阿黛丽过十二岁生日。
      阿黛丽一切都好,她很挂念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4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