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Part32. 和之国（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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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疼是个什么感受？
仿若钻心。
迪伦被疼醒的时候恰好是午夜。一开始只是胃部隐隐作痛，他明白这就是那片生鱼片和酱料刺激了肠胃的问题，但他也就以为自己只吃了那么小的一片，问题不是很大。秉持着放着不动大概一会儿就会好了的想法，于是他闭上眼想要强迫自己继续睡觉。
可没想到十分钟后风云突变，抽搐、绞痛，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把利剑翻转着插进了他最为脆弱的小腹里，其余的感官统统弱化，全身上下只剩痛感中心——他的胃就如同是件刚从水桶里拿出来的衣服，被一双无形的手拎起来试图拧干绞紧。
并且一次还不够，往往是这阵没缓几秒，下一阵便又汹涌来袭。
他咬牙忍着，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第一波胃疼终于稍稍减弱，他的冷汗也已经完全浸湿了额头。这时候海军上校才发觉今夜怕是不得善了，强忍着疼，他睁眼躺在榻榻米上，开始转移注意力思考和之国这穷乡僻壤三更半夜的，究竟有没有哪里卖胃药或者止疼片。
……大概是没有。
曾经在本部看到过的资料显示和之国平民生病大都是自己养好，偶尔有医生，基本也是只给武士和贵族看病，用的是不知道几百年前的药方不说，还只能在白天才能去请。
这可真是闭关锁国害死人。
无比怀念海军本部马林梵多通宵运行的医疗系统，以及路边就有的简易医疗用品售卖机，迪伦听着楼上卡普震天动地的呼噜声，只得聊以慰藉地把被子拉紧。
疼就疼吧，反正总不可能比在主神空间时受伤到内脏流出身体差点就被一切两断那会儿更疼。那时候他都忍下来了，现在算什么，这时已经比那时要好得多，只要熬到早上——
思维陷入混乱的时候，迪伦本能地开始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如既往，仿佛这就是他还在主神空间的时候。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只是把自己蜷缩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薄薄的棉被早已被冷汗浸湿了不知道多少次。精神力网逐渐缩小到仅仅能维护身周几米内的警戒，海军上校闭着眼睛缩在被子里无声地喘息，只有偶尔指甲抓在被子上发出的轻微声响证明了他还醒着。
初春季节本就容易着凉，开窗透进的寒气附着过来，胃疼加上冷汗蒸发带走热气后变得冰凉的被子——
“……咳咳——”
当泽法被咳嗽声弄醒的时候，迪伦的被单上已经被他的指甲抓出拳头大的五个洞了。
“……恩？迪伦……怎么了吗？”
泽法从自己的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还正半梦半醒。
“……你疼就说啊！怎么不叫我！”
真不知道海军上校这是在逞什么强，当泽法迷迷糊糊把手伸进对方被子里，想要看看迪伦是不是有点发烧、体温是否异常的时候，他活活就是被冻清醒的。
被子里又潮又冷，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睡得下去。快步关上窗户，泽法摸黑点燃了烛火，等他一看迪伦那把自己蜷成一团、护住腹部的睡姿，当即就明白这家伙就是胃病又犯了。
以前海军学院的食堂有段时间总给生蚝他们吃，煮也不煮，洗干净给片柠檬就了事。他们虽然都抱怨这东西难吃的要死，但真把它当饭吃却也不会有什么毛病，所有人都是如此，只有迪伦完全不是，他只吃了一个就又发烧又呕吐折腾了整整一晚上。
泽法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迪伦胃病发作的事情也是他发现的，那时他还点头答应自己下次再疼就叫醒他，可现在呢？
没有叫他不说，还差点就发烧了！
估测体温的时候，迪伦额头的温度烫的泽法的指尖一阵颤抖。为什么不把他叫醒？是忘了吗？还是不觉得他能提供什么帮助？
……亦或是这六年时间过去，他们之间就连这点信任也荡然无存了？！
原本就因为阿鹤事情烦躁得不行，这下想来更是火上浇油！
所以等迪伦勉力睁开疼得都有些迷糊的眼睛，头上就是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都说平日里越开朗越温和的人，真正生起气来就越发恐怖。海军上校还未从泽法那双今夜里突然迸发出只属于捕食者冰冷强势的绿眼睛里回过神，泽法就毫无预兆地从冰凉的被子里搂住了他的后颈，将他给一把拖了出来。
“是金枪鱼片的原因，”泽法连问句都没用了，“你还吃了芥末。”
被人一把抓出了被子，迪伦正被泽法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就见对方一边说话，一边又单手将自己的睡衣给扯了下来，“换衣服，你还打算黏糊糊的睡觉？”
“……备用睡衣在箱子最上的一层里。”眼见愣了两秒的结果是自己连睡衣都没了，迪伦只得妥协道，但还没等他捋清楚泽法今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短短的适应间歇过去，绞痛就再次发作，他又一次开始疼得大脑当机。
“在这儿等我。”
泽法见他又蜷成一团，原本准备起身去拿新睡衣的步伐一顿。叹了口气，还是把人放到了自己的榻榻米上——他的脸色虽然难看，动作却是挺轻。上衣脱了，带着滚烫体温的被子一盖，原本冻得像块冰的迪伦瞬间就脸色就好了不少。
而等他拿来热毛巾的时候，就只见迪伦正本能地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他的被子里汲取残余的热量——温度是暖和了不少没错，但很显然迪伦也疼的几乎都没什么反抗的意识了。泽法将他翻来翻去擦过一遍冷汗之后，海军上校就瘫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你疯了，快起来！
不……完全不想动。
向往舒适的本能差点踹翻了预警危险的理智，折腾了这会儿迪伦已经是双眼发黑，好不容易舒服了一点，他很想就这么躺着不动了，但看着泽法在他面前换好衣服甚至穿上了外套，
他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咬牙掐了一把自己。
这么晚了，泽法要出去干什么？
手心传来的痛楚在那一瞬顿时盖过了胃痛，勉强散发出一丝精神力追踪刚刚出门的泽法，他心想要是有任何一点异常，拼死爬起来两败俱伤的力气，他也还是有的。
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六年过去，话都说得轻巧，可谁知道他还是不是那个会跑过来替他挡下一刀的白痴啊。
想到这里，精神力者收紧手心，追踪出去的网络更加细腻了一分。而就在他于这困意与疼痛之中勉力保持清醒的时刻，精神力网传达出的画面，却是那家伙此时出门，居然只是为了询问对门还未休息的临时住家。
“这附近没有医生或是药店吗？”
“药店没有。医者也要等到明日白天才能去请，况且因为光月大人至今毫无踪迹，现在夜里也都在实施宵禁。”
“那请问现在可以暂时借用一下厨房吗？”想及迪伦晚上除了那片生鱼片和几口凉透了的米饭之外也没吃什么其他东西，或许正是因为胃里都是些生冷食物，他现在才难受得这么厉害。
“啊，如果是武士大人借用的话，当然没有问题……是需要小米对吧？”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而海军上校却已没有再听下去。他收回感知，松开了手，侧身蜷在还带有些许泽法余温的被子里。胃疼还在时断时续，可他却觉得也好像是没有之前那样难以忍受了。
头脑慢慢陷入昏沉，进入浅眠的时候，他只察觉到了轻微到近乎于无的开门声。额头被粗糙的指尖触碰了一下，身侧有谁轻手轻脚地躺下了。逐渐流失温度的被子里终于出现了之前的热源，他顺从本能地微微靠了过去，随即便被笼进了一个更温暖的怀抱里。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是顶着一副大大的黑眼圈出现的。
午夜十二点多的时候，泽法给他测了测是否发烧，确定只是疼到额头发热之后就躺下了。凌晨四点他又开始急性胃抽搐，疼起来又闹醒了泽法一次——这回海军上校倒像是终于学乖，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轻轻推了推对方，而泽法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所以他到底是睡了没睡啊？
“哟？你们这是昨天晚上干什么啦？”卡普看他俩都有些萎靡不振，指了指战国夹在行李里带来的速溶咖啡，“要不要喝一点。”
“还是茶吧。”迪伦还没开口，泽法已经替他回答了，“不，还是小米粥吧。我昨天晚上煮的，现在应该好了，咖啡和茶都有点烧胃。”
“……行。”迪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完全无视了卡普怀疑的小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穿梭。
今天刚一起床，他的急性胃痛果然好了。而等理智重新上线，海军上校就发现昨天晚上自己的脸算是彻底丢尽了——心安理得的享受了泽法的照顾不说，甚至还觉得被人这么照顾着有点高兴——明明知道依赖别人最终就会变成一种习惯，交付信任就约等于慢性自杀，可为什么昨夜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松警惕？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可泽法昨晚显然是出于怒火之中的举动却也在他心里久不能去——明明两次都被从睡梦中吵醒，可他介意的居然不是被扰了清梦，而是自己为什么不遵守约定；明明也已经怒气冲天，自己都能从他眼睛里感受到实质化的怒火了，这家伙却也没有真正发作，反而一直在耐着性子照顾自己。
以及今天早上的小米粥……
思维急速流动的瞬间，脑海中突然闪烁过某个画面。那是他站在罗杰身前，雷利躺在地上，而罗杰正欲对他开口的时候。而一瞬过后记忆闪逝，最终停留的片段，却是那天他在阁楼翻出寄信人为Z的信件。
「正义的英雄Z随叫随到！记住了，遇到麻烦就就要喊我啊！」
拥有随叫随到的特权，他那时还哭笑不得。想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能说出这种话来，怕不是超人的铁杆粉丝。
信在手中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罢了，可就在这样的瞬间，那种明明自己也能独自前行，却依然在此外拥有像这样一个随时都能去寻求拥抱的人——
海军上校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身侧，那个照顾了他昨夜整晚的二等兵还正无知无觉地端着一杯热茶。
他既不是罗杰，也不是Z。
所以如果真能像他们一样的话……迪伦为他这个大胆的想法怔愣了一瞬，随即便像是叹息般地闭上了眼睛。
这简直是不该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冒险，不过如此炽热的光芒，还真是……想要令人伸手去触碰看看啊。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Part32. 和之国（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