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Part27. 纯白的阒暗（九） ...
-
迪伦和巴雷鲁斯心中同时冒出这么一句，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小船开始加速行驶。夜晚的海上水汽蒸腾，弥漫的大雾甚至都将远方灯塔的亮光掩盖，为了不跑偏，海军少校只得展开精神力探查。
而这一展开就出问题了。
“看来我们是不必回到布莱索尼亚了。”迪伦现在是越发觉得他要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才能将精神力感知随时保持在身周一定范围之内，之前这样持续不断地消耗总让他觉得疲惫，但每次不展开探查网的时候，接下来的事情好像总会变得更令人头疼。
“……怎么了？”阿鹤揉揉眼睛，想到回去大概会被彻夜盘问，她正准备找个位置继续躺下来小憩。
“他们就在前面。”剥开最后一颗牛奶薄荷糖的糖纸，迪伦朝着右前方侧头，阿鹤和巴雷鲁斯顺着他让开的方向看去，夜色静谧，海面上依旧波澜不兴，只是远方的天边好似出现了几丝淡淡的红晕。
“什么啊？”两人都没看出什么来，只得疑惑地望向了他。
“我是说伊莎贝拉宫和明迪斯克圣，就在前面了。”
……
熊熊燃烧的船。
满目都是通天的赤红，风被吹得灼热，火焰舔舐松木不时发出噼啪爆响。甲板上混乱一片，早已习惯了玛丽乔亚由海军重重保护无比安稳的环境，明迪斯克圣和伊莎贝拉宫大概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惊恐的咒骂，凄厉的尖叫，在这艘被火焰点燃即将沉没的客船上，当炽热的烈焰就要张开大口吞没一切的时候，自持为傲的身份，终于变成了最没用的东西。
“快点把本宫救出去啊！你这蠢货！——”
当迪伦通过船舷边的缆绳爬上甲板的时候，伊莎贝拉宫正在高声尖叫，“为什么那些保护本宫的海军还没有到？！你们也是，就连火也扑不灭，真是一群废物！ 本宫告诉你们这群贱民，要是本宫受了一点伤，你们就都给本宫剁碎喂狗吧！——”
没想到啊，都这种时候了，骂人的声音居然还这么中气十足，想来早知道就该听阿鹤的话，将船再开得慢一点的。
迪伦原本就只在意天龙人死没死，现在发现对方居然还如此有精神，不由得对自己之前的行动快速有了那么一点后悔。大范围的精神力感知只能反馈给他这两个天龙人还活着，却还没详尽到清晰地反应他们的生命力究竟还剩多少，之前他是怕这两个玻璃罩子一不小心把自己给作死了，不过现在既然还没出什么大事，那就索性让他们再叫一会儿——
这种虽说是噪音却也能令人感到愉悦的大型音乐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的。
透过燃烧所产生的滚滚浓烟瞥了一眼还在那边瘫倒在地腿颤得连动一下也不行的两个身份尊贵的大龄婴儿，虽说不知道一直跟着天龙人的那个中将为什么没有出现，但天龙人的作死总是出了名的没下限。
迪伦在刺耳的尖叫声里迈步走下通往船舱的楼梯，舱室走道里的舷窗被锁死，里面灌满了呛人的烟雾——这里原本就光线微弱，着火之下，四周更是在弥漫的浓烟里难以找到方向。
想来前来灭火的人大抵都是被这点逼退的，海军少校伸出右手，指尖朝着舷窗连点，指枪击碎双层玻璃的声响在噼啪作响的火焰中几乎无法听见。舷窗的碎片落入海里，高温和烟雾从破开的船舱壁上蜂拥而出，等到迪伦沿途依次打开了所有被封闭的窗口，新鲜的空气涌入，更深的舱室里终于传来了些许人声。
“要死就都一起死吧！反正老子不怕死！”
“哈哈！再去把火加大点！要是活下来，干脆就去当海贼好了，死了不受罪，总好过给天龙人当奴隶！”
“纽盖特，那几个皇家护卫军和上面那群欺软怕硬的海军，交给你没问题吧？老子听说那些狗娘养的天龙人都是这么自诩高贵，反正最后都是死，那就让老子看看死神是不是也会承认他娘的贵族特权！——”
原来是故意纵火啊，怪不得没能扑灭。
迪伦穿过长长的走廊站在门外，里面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至于那个有点熟悉的应答声，他自然是也认出来了，不过那又如何呢？
……我可是个海军呢。
右手五指同时聚力，反手抚上锅炉室那扇为了防止浸水而特意制造的加厚铁门，在扣住戳出的孔洞时以一个拉门的姿势顺力朝着右侧一拉，整套动作优雅又轻巧。
这扇笨重的钢铁闸门平日里想要推动就得要两个成年水手使出全身力气，可此时却像是一张轻盈的纸片般朝着走道最外侧横飞而去——
“轰隆！——”
铁门砸穿船舱木板落入海水中的重响，溅起的水珠雨落似的滴在了木制的内层甲板上。舱室里原本还吵吵闹闹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抱着婴儿的金发男人站起身，“……原来是你啊。”
“当然了，我也是个海军。”
迪伦走进来的时候非常满意的看到了这间房里终于不再像个热闹的菜市场。本来还未散尽的烟雾就很熏人了，舱室里的空气又闷又热，杂乱的声音更是让他觉得不太舒服，想想待会儿上去还要面对那两个天龙人，他虽然脸上还是那副无甚表情的样子，可耐心就远比平常弱了许多，“那两个天龙人是自己到这艘船上来的？”
他问道。
护送的中将到现在都没见着人影，想来大概是那两个天龙人自己拒绝了大批护卫的跟随，自己坐船出来玩了。
“见他们和几个奴隶一起坐在一艘小船上呼救，大概是走的太远没力气再划回去，所以我们就把他们拉上来了。”
爱德华.纽盖特也很愤怒，他原本不想惹事，只想带着马尔科换一座岛平静地生活下去。见到海难者，救人本就是积德，可没想到这次却是惹来了瘟神——那两个天龙人上来就颐指气使地要求全船人当奴隶不说，还看谁不顺眼就直接开枪杀人。
那时马尔科被枪响惊到了，小小地哽咽了两声，一发子弹就贴着他的头颅而过。而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及时操纵空气震动，怕是马尔科就会死了！
“他们是挺能作的，”听完纽盖特的叙述，迪伦赞同地点点头。周围那些人一听他这么说，眼睛难免亮了起来。这个海军看上去挺好说话的，如果能装作没看到他们——
“精神震爆。”
毫无预兆的，一道虚无的环形气流以海军少校的身周为圆心瞬间爆发出来，距离最近的纽盖特当即如遭重击，他向后稳了两步算是勉强抗住了，只是有些头晕。然而当他看向自己身侧的时候，不知何时，那些原本叽叽喳喳的海贼预备役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
七孔流血，生死不知。
而面前海军的衣服，还是如同雪一样的颜色。
“……为什么？”像是头一回认识这个人，爱德华.纽盖特站起来，他抱住马尔科的手一紧，而他怀里那小家伙却表现得像是见到了熟人，晃了晃一脑袋金毛，最后居然朝着迪伦伸出短短的小手来。
他这才发现马尔科竟是半点没事。
“你不像是他们的走狗。”纽盖特皱眉，“并且你也有这样的能力——”
“但既然我下来了一趟，那么总要找到点结果才行。”
迪伦挑起眉毛，手上却头也不回地拔出手.枪按动两下扳机。随即砰砰两声，门外两个劫后余生试图逃走的人捂住脖子，在蹬了两下腿之后终于彻底咽气。爱德华.纽盖特看到他如此娴熟的枪技，终于明白那晚或许这个人真就只是无聊而已，而现在展现在他面前的这种充满了控制欲，强硬的姿态，或许才是他真正的本性。
“并且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不是吗？”迪伦冷淡道，“看来海贼还真是个令人向往的职业，只可惜破门而入的我恰好是个海军。”
这可真是充满了讽刺语气的问题，纽盖特刚回答点什么的时候，楼梯上又发出了吱嘎的响声，迪伦听出这脚步是阿鹤，那就证明了现在甲板上的火势已经基本被控制住了。
“……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但如果再拖一下的话就晚了。”
扔下这么一句话，迪伦整了整刚刚因反手开枪而微微变得有些褶皱的衣领，没有再看两人一眼，抬脚便从舱室里沿着进来的路走了回去。
爱德华. 纽盖特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他预料中原本会动手的海军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径直无视了他，直到马尔科见着迪伦走掉了又开始在怀里委屈地扭动了起来，他这才一把拎起了自己的行李，抱着婴儿朝着客船的紧急出口快速离去。
“会再见到的……”
弥漫的水雾里，一艘小船远远驶离。金发的男人盯着自己的手掌，片刻之后，空气中的震动消散，而他也似是终于彻底地下定了决心，“你说得对，异类就是原罪，但存在也是合理，与其藏着掖着害怕被发现又被抛弃，不如正视自己的能力……”
变得强大起来，然后自己建起一个足以为我和我的家人，遮风避雨的地方吧。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Part27. 纯白的阒暗（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