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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放不下 ...

  •   【章肆拾】
      琼妃难打橫枝。
      隔了法力的屋内,青玉案,换了镇纸,笔架长短不一而足,尖尾散着墨。
      天上下来的仙官汇报着四海八荒新上奏的案例条款,夜华凝神听着,拿朱笔在掌下的册子上写下点批。
      纵然是在反省期间,身为未来的帝君,他也不可能真的被允许一百年不再接触日常事务,何况,他也并非是因为反省。
      伽昀仍旧每隔一段时间就送来各地的消息和文书,隔上数月便有得了允许的仙官前来回禀事务,他就像回到了青丘狐狸洞的那段日子。
      除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夜华面色如常,笔尖划出的笔迹姿态凛然不失风骨,似是什么都未曾发生,他仍是天宫最尊贵冷然的太子殿下。
      夜华替鬼厉挡劫一事被解释成了以表两族友好之意。天帝断不会允许天族的继承人被人随意臆测,纵然这解释多么牵强,也不会有不开眼的神仙再去触碰天帝的忌讳。
      何况,鬼族纷争不断,转眼便已换了天。在大多数人眼中,那断袖传言也只不过是好事者添油加醋罢了。
      历劫期间,整个空间都被鬼王教封锁,除了杀生和尚等人,再无人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夜华跟鬼厉之间又曾经有过什么。
      仙官躬身退下,门落,带入了一两簇疏影暗香来。
      文书下压着的一纸长宣:点染墨,一袭至踝的斗篷,足踩桃枝,眸星倒影,两缕须发若隐若现的挑了红,容色清冽,大片轻薄粉不显半分风流意,明明是最为热闹之花,却因画中人跃了满底的冷寂。
      垂帘而下,一重宣,不过执笔皆惘然。
      人间陌上花开,他等的人,却始终不曾归来。
      叁拾叁天外,凭栏而望,星罗棋布,竟是再难回头。
      又是快要月圆。
      ……
      青云山原本的山脉难以恢复,周遭的灵气受挤压,设了聚灵大阵修养百年,竟也意外的形成了另一处水软山温之地。
      山间融有过半纱雾,泉音叮咚无暇,时花凋谢,郁芊则生萋萋,拿云攫石,秾伴蓊郁透出满怀凉洌。沾肤即落,有细软之感。泛着辛味的土里,悉悉索索的不知名的虫子爬动。
      惊蛰过,满目皆春。
      鬼厉一身寻常灰褐布衣漫于山林间,恍惚间似是回到了刚来青云的日子。
      他随手吸了一只通身灰色的灵兔过来,润泽的皮毛滑来滑去,痒挠掌心,半响又觉得自个是无聊了些,便也用气托着放了去。那兔使力,两条细长后腿蹬地跳远去,。
      小灰吱吱尖叫着似在责怪他暴殄天物,随即跑去捉兔子了。
      鬼厉习以为常的自个走着。
      当年曾师兄便曾说过,这么贪吃的三眼灵猴,只怕也只有张小凡养的出来了。
      燕回虽说如今变作了个妻奴,做事却还靠谱,干脆利落的打压下了族内反对之声,离镜日日醉生梦死,谁都不见,若非是还需要他,此刻自己即便替位而上也未有多难。
      今日总算是得了少刻的休憩,他在教内也是被野狗唠叨,索性带了小灰偷偷溜了出来。
      出了门,茫然四顾,天地虽大却无一个心中之地,只那一处,却是不得而去的。
      发闷之际,方忆起,有探子回报,陆雪琪回了青云后,先时收复了临近青云的一处小门派,带了数十个略有些修为的人重开了青云门,如今听闻似在招收弟子,去看看也是应该。
      抬脚便来了这里。
      沿路路人却是不少,有不少作农家打扮的男女携着幼子而来,也有衣着华贵的小少爷模样,身后跟着书童,骨龄看着却是稚嫩。
      他心生疑窦,便扯了一个大汉的袖子,脸上带出温和笑容,
      “这位大哥,能否告知在下,你们这般匆忙上山是所为何事啊?”
      被扯住的人原本多有不耐,转头看向他,惊鸿之下,一时失了言语。
      鬼厉本就生得极好,转为鬼族各方面更是上了一个层次,白浅曾说过他比着白真也错不了多少,青丘狐的容貌岂是轻易可比的?鬼厉的容貌可见一斑,虽已经作了掩饰,还是难得一见的绝色。
      如今他虽身穿寻常布衣,浑身更无丝毫配饰,然身居多年的教主之位,身上不自觉的显露出一股尊贵之气。
      那农家大汉哪里见过这般气度容貌之人,不免带出结巴,
      “哦,哦,是,这座,这座山上的仙人收徒……”
      他话还没说完,鬼厉就已明白了。
      看来,今日正好赶上青云派收弟子了,还真是巧。
      他若有所思,运气瞬间就没了踪迹。
      留下周围惊叹的人,
      “仙人啊。”
      隐了身形在云端,远远就瞧见陆雪琪一身素白长裙,衣衫发髻俱是当年式样,身后站着一群陌生面孔。体内灵气沿着经脉流动,修为还算不错。想来就是她在修真界收服的人了,只是不知,心性如何。
      他看了半响,落在了一颗树上,出了神。
      这一头陆雪琪眉头紧皱,脚步不停转去后院:这里的弟子远不如当初的青云,想要恢复当年青云的荣光,谈何容易。
      这一走,便是过了树。
      鬼厉静默看她经过,一片薄叶未动。
      他并不打算下去,他已不是凡尘之人,不该多作牵扯,若不意生出事端,难免日后多牵因果。
      何况,他其实,并不很想见到陆雪琪。
      每见到她一次,就会提醒他一次,提醒他做了什么。
      他目光渐渐染上痛色,却不知落在旁人眼里,还以为他是为了,那个女子。
      ……
      刚离了青丘山头。
      鬼厉倒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那位只有两面之缘的,司命仙君。
      依旧一身水蓝及膝袍的司命脸上没了笑模样,立在鬼厉面前,神情强忍了怒意。
      鬼厉目光闪了闪,他似乎未曾与这位掌管天下人命格的司命仙君打过交道,却不知他拦住他去路是为了何事。
      司命看他面色毫无变化,目光漠然,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心里更是怒火上涌,未加思索就脱口而出,
      “你这般行径,可曾考虑过夜华半分么?”
      骤然听见那个被自己压在心底的名字,鬼厉眼神刷得冷了下来。
      “本王不明白仙君的意思。”
      司命见他态度冷漠,心下更为夜华不值,质问出声,
      “你可知夜华的修为到如今还未恢复?”
      这一句惊破心湖。
      鬼厉目光如剑,周身泠然,
      “怎么可能?如果说是雷劫,可那雷劫是我的,他怎么可能到如今都没有恢复?”
      司命手中折扇紧握发出嘎吱声响,音线低沉,
      “你以为这一百年就只是让他反省么?反省只需禁足即可,何必让他远离天宫,旁人若无手谕皆不可入内,且还要日日批改公文。”
      他吸口气,索性一并说了出来,
      “那是因为,他须得这一百年间每月的月盈阴气最重之时,也就是满月的丑时,经受百道金箭之刑!”
      百道,金箭……
      鬼厉只觉周身血气被抽干,他抬起头,不可置信,
      “因由呢?替我受了雷劫么?”
      司命摇首,叹息,
      “替劫自古便有,自然不是,是因为,”
      “他以青冥剑引玄冥之气,在天牢里,杀了素锦!”
      素锦?
      他竟是忘了,还有素锦这个人。玄冥之气主杀戮,夜华引了玄冥之气,便是要素锦,
      “……永堕地狱。”
      鬼厉手掌紧握袍侧,涩声道,
      “你骗我,纵是夜华不喜素锦,也绝不会动用如此残忍的手法。”
      “若是旁的,他是不会,可是,若你与他之间所有的悲剧皆因素锦而起,你要他如何不恨她?”
      悲剧?他面色蓦地苍白,刹那间就明晰了司命所指为何,
      “……青云天劫……不,她明明告诉我是因为人神有别,必遭天谴这才……”
      司命恍然,
      “这便是这百年间你从未报复的缘由么?鬼厉,你聪明至此,就从未怀疑过么?自天地初始,你何曾听闻过有这个说法?!”
      随后司命又喃喃自语,
      “是了,你这三百年里连记忆都没有,又怎会想着去查这个。”
      鬼厉眸中隐隐现出血意,心神震颤,司命却似不放过他一般,每一句都清晰无比,
      “当初你青云降下的天火,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天谴,而是素锦暗自调用了其父的天将所为,亦是素锦,设计你寻到俊疾山,跳下了诛仙台,却没料到,兜兜转转三百年,夜华居然还是遇见了你。”
      “她恨你夺去了夜华的心,更恨你与夜华有了孩子,便要你,生,不如死。”
      轰隆,天际惊雷一声,鬼厉心头混乱。
      司命者,掌六界命格,主太一变魂,一卦可测天下,半卷可更数生。生魂死魄,皆属他掌管之内。
      他虽测不得夜华,可若素锦真如他所言,只余半魄于地狱,那不消周易,前尘种种,便皆可洞悉。
      “……他为何不告诉我?我明明……”
      鬼厉忽地住了嘴。
      素锦害他至此,他却因此越过修炼之苦登为仙身,两相相抵,若由他来动手,再种这因果夜华必然以为他要承受刑罚。
      夜华,怎可能让他来承受?
      鬼厉闭了闭眼,血液在经脉之内沸腾滚动,心中的恐慌和压抑闷痛噬髓,眼中已有红光闪现,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司命心神一慌,却见对面那人没了丝毫动作,额间浮现一道印记转瞬又消失。
      他还来不及看清,面前人已消失了踪影。
      那道印记,怎么会?!
      东皇钟在遥远的山峦间低沉震动,里面关押的鬼君徐徐睁开了眼睛,片刻,又闭上了。
      离他出来的日子,不远了。
      ……
      夜华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清明的瞳里倒映出苍旻,自西起毫厘吞噬明白,倒似峥嵘之态,入夜之时,月盈满无缺。
      每至月圆之夜,终白之名就错了些许。天罚的力量来自世间万物,寻常的天气是无法与之并存的,哪怕是这灵地,亦是不可。
      玉笋轻托茶杯,内里缥满青瓷,杯身已然凉透。
      他不在意的抿了一口,入口冰涩:一会金箭临身的寒意比着一口凉茶可是重得多。
      算算时辰,快要差不多了,微微起身整了整袖口,冷寂不染波澜。
      丹田处有轻乱躁动,这感觉已是很熟悉了。
      夜华执杯的手放下,阖眸内视。第一道金箭化为实型,直直的自丹田升起,“咻”的一声,穿心而过。
      额上一滴冷汗滴落。
      结界口不意传来一阵波动,似是强行破开的动静,他凝眉:早就吩咐过这个时候是不准有人靠近的。
      青冥剑还未唤出,一股气息已是冲至夜华面前,他心里一惊,这个气泽,
      抬眼,果然是他!
      鬼厉立在院口,脚踩薄冰,盯着他的眸光似有说不出的哀伤。夜华面上已经毫无血色,金箭的数量短短片刻已经过了数十道。
      箭指为伤,剖开的疼痛不见血却让人指尖泛白,夜华顾不得思及他今夜为何而来,只一心不愿让他发觉自己所受之刑,出口的话便却似夹杂了这间千古累积的寒冷。
      “谁允你进来的?!”
      鬼厉一声不答,直接上前一步,夜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一片温热堵住了自己的唇,继而,体内涌入一股庞大的本命气泽在自己心脏处筑起屏障,一瞬间,一道金箭已经刺过,抱住自己的人闷哼一声,口中漫开腥甜。
      本命气泽与心脏相连,顺着脉络流经全身,被鬼厉挡了,此刻承受这份伤痛的,便是鬼厉了。
      夜华手臂使力要推开他,却被鬼厉更紧的揽腰抱住,头正正对着他,闭着眼睛,毫无章法的吻就凑了上来,软腻的舌头慌乱而灵巧的顶开牙齿,勾住口中软滑□□,说不出挑逗却似是积累了长久的思念。
      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主动献吻,鼻尖是他淡淡的冷香,衣衫摩挲蹭出声响,津液的交换里是刻骨的想念。夜华的理智半分挣扎也不具便轰然倒塌,反身将人抱起压在石桌上,更深的吻下去,内里却调动起自身的神力与他的进行争抢。
      长发叠落相缠,睫羽轻触而颤动,唇瓣柔软湿润,寂静一方竹园口舌来往的低声便愈发的缠绵。
      把天罚的经过做成如此香艳的模样,大抵这天地间也没有谁了。
      金箭凝射的速度加快,无声无息一道接着一道。
      夜华本身的修为是高出鬼厉的,然而此时他神力不足,鬼厉却是状态完好,竟是一时不分伯仲,生生受了近乎等同的刑罚。
      金箭之刑算来并不漫长,迭起的疼痛感于二人而言亦并非无法忍受。罚既停了多时,一个吻却始终气息绵长不绝。冰花复落,漫天漫地皆是细微而沁凉的触感。唇分,因经脉被震破而渗出的红液自二人唇角滴落。
      夜华眸子里的暗色像是云雾沼泽终年不化的浓雾,包裹着身下的人。
      鬼厉双眸未展,额发被冷汗侵湿,粘于颊旁。本是淡色的唇被狠狠蹂躏过,此刻艳丽红肿,一丝血痕自嘴角蔓延而下,脖颈扬起的弧度露出脆弱,小巧的喉结随呼吸上下动着,若不是体内的疼痛不断提醒着自己方才的事,怕是这般情迷之态,还真是要错觉二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情事。
      运转心法压下自己血液的躁动和欲望的叫嚣,夜华从鬼厉身上退开,背对着他,努力移开心头乍然而起的酸疼,冷冷开了口,
      “本君似乎说过,不想再见到你。”
      身后长久也没有动静,他转身,却看见那人仍旧保持刚才的姿势,闭着的眼角却有一行清泪流出。
      都说女子的眼泪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
      其实,若是真的爱了,何拘男女,对方的眼泪始终都是于己身而言,最利的那柄匕首。
      鬼厉那行眼泪像是流进了夜华心里,一瞬间就击溃了他心里所有的防线,他低低叫道,
      “鬼厉。”
      躺在石桌上的人睁开了眼,目光投向他,被泪水侵了,湿气盈满却没有一丝光。
      “夜华,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夜华恍惚间就像回到了青云后山的瀑布旁。
      当年知道心仪的师姐喜欢他人的少年,一身青蓝宽袖绸杉,坐在瀑布旁的岩石上,手中握着的烧火棍随他动作颤动。
      岩石算得上高,下摆沾上了一片青苔。
      他低头,撞入自己眼底的神情倔强脆弱,目光无落点的放在湖水之上,无泪,甚至还带了半分笑,以往温润乖巧的声音出了口,却是难以掩饰的压抑,对着来寻他的自己说,
      “夜华,你能不能抱我一下?我想娘了。”
      大概就是在那一刻,夜华觉得哪怕日后天崩地裂,背弃天地,他也无法放开这个人了。
      他小心翼翼护着的,连半分心情都不敢透漏的人,凭什么被旁人所伤?
      可如今,
      夜华猛地转身,手已然攥得泛白,刺云阔袖因过分用力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度,声线冰冷如万年不化的冰山雪池,其间凉意几乎如刻骨疼痛,又夹杂了明白无误的嘲讽,
      “鬼王殿下这是作什么?若是在旁的女人身上得了不悦前来寻旧情人安慰的话,那殿下怕是来错了地方。”
      安静如初。
      夜华等了半响,痛意比方才更甚。他无声一笑,准备踏步离开。
      一步未移,腰被人怯怯环了,力道虽弱却似让他全身都失了力气。
      他闭目,声音疲惫,
      “这次你又想要什么?恩?”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便是了。
      听到他话的人僵了僵,却加重了手臂的力气,低声似是难过,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夜华不动:那你又告诉过我什么呢?
      睫羽上下轻触,冷淡的话便出了口,
      “鬼厉,若你今日只是因为愧疚而来,大可不必。你大概不知,四百年前,我本就是下界历劫,你既是我命中注定的情劫,那无论过程是什么样子的,都是我注定承受的,与你,无干。”
      鬼厉却似只听见了第一句,白气过了耳垂,
      “若我不是呢?”
      雪又重新开始下,打湿二人的肩膀,片刻便落了满地。
      夜华心头不知是何滋味,不想问却仍是无意识出了口,
      “那你告诉我,你今夜是为何来这里?”
      鬼厉听出他话之中不甚明显的等待之意,眼眶酸涩不堪。
      这个人,一直都在等他。
      哪怕恨,哪怕难以面对,哪怕不知所措。
      从来不曾改变。
      鬼厉牵起了唇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低低耳语,
      “纵被无情弃,吾亦不愿休。”
      这等词岂是乱改的?
      何况,被无情弃的人,合该,也是自己吧?
      夜华心里气笑却无可奈何的浮出希冀之感,可又怕又是一场如三年前一般的空欢喜。
      身体动了动,腰间却被更紧的搂住,也就索性停了下来看他到底要如何。
      哪怕到了这般境地,他还是无法,推开他。
      两相静默。
      一只手极快挑开夜华衣扣,尚不待对方反应就开始四处游移,渗入凉意的手指滑过温热的胸膛,又毫无章法便往身下探去。
      夜华被他动作惊到,闷哼一声急忙按住他的手,语气惊怒,
      “你作什么?”
      鬼厉口中气息靠近夜华耳垂,极低又热,
      “你问我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除了你。”
      脖颈已是嫣红一片。
      谁教他的这些?!
      夜华气怒,侧头对上他圆眸。
      一汪人影,盛着的非是如动作一般的轻佻,流过的却是极深的不安与害怕。
      他也会害怕么?
      夜华不察,细嫩的手指却不停歇的掠过胸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把鬼厉拉到自己正前,一字一顿,
      “鬼厉,你可要想好!”
      一吻封唇。
      水泽入了唇齿,淡咸。
      三百又三,他还要再错过这个人多久?
      当初他连一句问都不敢,后来他连一句解释都不做。
      前尘今事累加,哪怕只在当下,也好。
      天罚过了,万朵寒酥,自积云之上无声而落,碰到了檐首,撞过了梅梢,滑下肩,遍地玉鸾成毡。
      可沾了指,竟也比往日暖些。
      夜华打横抱起鬼厉,屋门应声而开。
      未燃油脂却有幽幽莲香,芙蓉帐暖,被掀红浪。
      夜,似短非长,总是珍惜之时。
      小灰安静的窝了一会,乌溜溜的滚圆思索片刻,转而去了旁处:鬼厉今晚,多半是不得空安置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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