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纵横四海3 鬼新娘》白虹贯日

17、第 17 章

　　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车窗外的景色从城市变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稻田，又从稻田变成枝木疏离的小丛林，又从丛林变成了藤蔓纠葛的浓密灌木林，不时见到大片的水石榕，羽毛状的雪白花朵一团又一团的点缀在浓绿枝叶之间。
　　马天宇看着车子的GPS，说，“就快到了。”
　　高伟光说，“这儿有人住。”
　　车窗外，灌木之中一闪而过类似建筑物的轮廓。
　　马天宇问，“峰峰，你有没有问过阮国豪为什么说是屋子杀人？”
　　陆锋说，“我问过了，他不肯说。”
　　马天宇嘀咕，“屋子怎么杀人？”
　　杨幂说，“这个人说的话，我们不能全信。”
　　车子颠簸了一下，陈伟霆把控方向盘，说，“前面没路了。”
　　原先在车轮底下勉强可称为‘道路’的平坦地面此时已经被荒草与石砾所代替。再往前，车子开不进去了。
　　一行人背上各自的装备，陆续下了车。
　　将近中午，是一天之中天色最明亮的时候。
　　马天宇看着阮国豪给的地图，辨了辨方向，说，“往那儿走。”
　　他所指之处正是之前高伟光见到的建筑物所在。
　　陈伟霆说，“过去看看。”
　　一行人走了过去，靠近之后才发现那栋建筑物是一座几近废弃的祠堂。
　　陈伟霆迈过门槛，跨进祠堂。
　　这间祠堂有些不同，没有供奉神像也没有牌位。吴京看了一圈，看见在祠堂中央放着一张八仙桌，他走过去，伸手抹了抹桌上的灰，说，“看这儿。”
　　众人一开始以为是供桌，但走到跟前才发现桌芯已被挖空，桌面镶嵌了一整块大玻璃，桌肚中放着的是一整幅栩栩如生的微缩景观。
　　吴京看了一会儿，说，“应该是美阮村。”
　　微缩景观做得极其精致，一屋一柱，一瓦一舍，连柱子上的对联和划痕都细致到位。
　　吴京说，“这个祠堂是祭整个村的。”
　　杨幂环顾四周，看见早已油涸多年的长明灯盏，说，“政府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陆锋轻叹一声说，“落后只能挨打。”
　　他这句话若在以往定会引得同伴们一阵善意玩笑，但此时只有沉默。
　　杨幂抬头看着祠堂满满悬挂的幢幡，这些幡幔积满灰尘，原先的浓彩早已在岁月中褪色黯淡。
　　陆锋见杨幂看得认真，便问，“你在看什么？”
　　杨幂说，“这些幡，是象征佛菩萨的大功德，有些幢竿装饰如意宝珠的就叫如意幢，有些只有赤青白黑黄五种颜色的，就叫做续命幢，有些只有青色的，就叫做青幢或者风雨幢。”
　　陆锋看了看幢幡，既没有宝珠，颜色也已看不分明，便问，“那这些是什么？”
　　杨幂抓住其中一面幢幡，幢竿顶部早已朽烂，被她一拉就落在了地上。
　　一样圆滚滚的东西跌落，滚了一滚，直到陆锋脚前。
　　陆锋一见，不由得低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颗木头雕刻的人头，用油彩画上了眼耳口鼻，与栩栩如生完全沾不上边，却另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杨幂静静的说，“人头幢。用来祭祀亡魂，平息怨灵。”
　　陆锋再看那些幢幡，不由得背脊生寒。
　　此时马天宇忽然叫了一声，陆锋等人立即看去。
　　马天宇指住一面幢幡，“有……有人！”
　　高伟光眉头一皱，猛然扯落幢幡，一把抓住其后的人影，却是一个瘦弱的脏兮兮的女孩子。
　　女孩子吓得大叫。热巴上前，从高伟光手中接过了那女孩，说，“你是谁？你家住在哪儿？”
　　那女孩子看着热巴，战战兢兢不敢答话。
　　热巴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女孩子。
　　女孩子看了看热巴，热巴又摸出第二颗糖，剥开来自己吃了，再笑着指指女孩子手里的糖。
　　女孩子怯怯地握住了糖。热巴再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叽里咕噜的说了句话。
　　热巴诧异，回头看高伟光。
　　高伟光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陈伟霆用同样的古怪音调回答，女孩子露出高兴的神色，又说了几句话，陈伟霆走到女孩子身前，笑着说了几句，女孩子摇了摇头。
　　陈伟霆对热巴说，“还有糖么？”
　　热巴说，“有。”
　　说着，便把剩下的糖果拿出来给了女孩子。
　　女孩子捧着满手糖果，高高兴兴地从祠堂跑出去。
　　陈伟霆回头对北斗众人解释说，“这孩子住在附近，他们家世世代代都守着这个祠堂，依我看，可能是过去越南政府雇佣的，也可能是美阮村的幸存者。我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她说大人都去城里了，只有她和她奶奶。”
　　杨幂说，“你有没有问她见没见过杜帆？”
　　陈伟霆说，“问了，她说这么多年，只见过我们这群人。”
　　杨幂推测说，“可能杜帆来的时候刻意避人耳目。”
　　马天宇环顾四周，搓了搓冷得直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说，“都这么荒郊野外了，还避什么耳目？”
　　众人步出祠堂，陆锋看了看地图，指向浓密丛林，说，“从那儿进去。”
　　众人做最后一次修整。高伟光检查精钢手镯，看了眼热巴，又过去帮热巴整理背包。热巴扎起长发，对高伟光笑了笑。
　　吴京拔出牙刺匕首检查一番，又插回刀鞘。
　　杨幂拿出罗盘，对了对方向。吴京问，“看出什么了？”
　　杨幂收回罗盘，“一切正常。”
　　说完这一句，她察觉有视线看着自己，转头看去，便见陈坤。
　　杨幂微微皱眉，吴京顺着杨幂的视线也看了眼陈坤，低声问，“怎么了？”
　　杨幂说，“进去以后，留意他。”
　　吴京点头。
　　陈伟霆叫了一声天权，吴京便走了过去。
　　陈伟霆对吴京说了几句，吴京卸下背包，在祠堂门口附近布置起来。
　　马天宇走到陈伟霆身边，陈伟霆递给马天宇一包类似大型拉链的东西。
　　马天宇说，“你想让我和志玲留在外头？”
　　陈伟霆说，“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你留在外面接应我们。”
　　马天宇想了想，便点头称是。
　　吴京埋下简易行军式地雷，这种地雷的好处是体积小，方便携带，但爆破程度和杀伤力相当有限。
　　陈伟霆给马天宇的那包东西是最新的警备电网。将类似‘大拉链’的电网条拉伸开来，长度大约百十米左右，堪堪围住整间祠堂。
　　高伟光将车开了过来，打开车前盖，连上电瓶，通上电。这种电网最高能够负荷正负500KV，不过现在的电源只能来自越野车以及备用电池，所以电死人是不可能，只能暂时阻碍对方进攻。
　　陈伟霆说，“我们离开之后，你们就进祠堂。如果有什么异常，立即联系我们。从卫星图上来看，这片丛林的面积并不是很大，就算我们进了最深处，天权和摇光也能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
　　马天宇说，“放心，我明白。”
　　陈伟霆戴上防磨损手套，看了眼丛林，说，“如果我们中断联系超过二十四小时，你就把详细情况告诉紫微。”
　　马天宇愣住，“紫微？”
　　陈伟霆说，“我跟他报告过台湾的那次任务暂时终止，他知道我们的情况。”
　　马天宇疑问，“我怎么联系他？”
　　陈伟霆说，“他会来找你。”
　　马天宇看着陈伟霆，咬了咬嘴唇。
　　陈伟霆拍了拍马天宇的肩，“放心，北斗什么时候出过事？”
　　马天宇想了想，看了眼陆锋，“希望这次不是第一次。”
　　陈伟霆勾了勾嘴角，背上背包，招了招手，“出发。”
　　众人背起背包，马天宇叫住了陆锋，走到他跟前，递过去微型耳机，教会陆锋使用的方法，说，“保持信号畅通。”
　　陆锋接过，“谢谢。”
　　一行人走向丛林，陆锋回头看着天宇，挥了挥手。
　　马天宇也挥了挥手。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追踪信号亮起且移动，显示北斗众人一步步走向丛林深处。

　　丛林之中，植物极其茂盛，遮天蔽日。阳光勉强刺过树冠的空隙，将光斑落在地面。
　　高伟光与热巴在前，吴京与杨幂压中，陈伟霆与陆锋、陈坤殿后。
　　这片丛林久无人来，几乎没有肉眼可见的道路。热巴手里拿着阮国豪的地图，那地图也是多年之前的，其中路线弯弯曲曲，一行人只能凭着大概方向摸索前进。
　　越南位于大陆东南亚的东缘，植物区系以热带为其主体成分，高耸参天的红厚壳树和油楠木中夹杂着开满黄色细小花朵的喜马茴香，大片大片的雷公根将地面覆得严严实实。高伟光砍了几根树枝分给众人当做探路杖。
　　陆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脚下绊了一绊，他想拔出腿，却被类似藤蔓之类缠住了小腿。
　　陆锋略一用劲，带出了一长串雷公根的根须。然而浓绿须蔓之中有一截白森森的东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陆锋定睛细看，一看之下，却不由得退了一步。
　　那是一截白骨化的人的小臂。
　　陈伟霆和吴京两人一起动手，用探路杖连挑带扫大致清理出一块地面。只见密如绿毯的雷公根底下是重重叠叠挤挤挨挨的白骨堆。吴京蹲下身，拔出匕首拨了拨骨堆，挑起一截骨头，仔细查看断面，说，“白骨化的时间在二十年以上，这儿太潮湿，衣服都烂了，无法辨别。还继续往前么？”
　　陈伟霆看了眼陆锋。
　　陆锋挺了挺胸，一脸我不害怕。
　　陈伟霆说，“继续。”
　　又走了一段路。林中的榕树极为粗大，分支而出的气生根深深扎入地面，已与一般树木的粗细无异，而整棵的榕树看起来更是巨大无比，犹如一座绿色城堡。
　　陆锋不时拨开垂在自己面前的根须，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他顿了顿，问，“杨小姐，林子里会有人头幡吗？”
　　杨幂说，“基本上只在祠堂里有。”
　　她看了眼陆锋，再顺着陆锋的视线往上看去，“那不是人头幡。”
　　陆锋咽了口口水，“那是……？”
　　杨幂说，“是真的。”
　　榕树交错纠葛的浓绿藤蔓穿过了头骨的一只眼窝，又从另一只黑漆漆的眼窝里钻出来。累累骷髅悬在枝头，就仿佛是榕树上生出了一堆白色果实。
　　陈伟霆看了一看，说，“头骨上有弹痕，可能是当年那些被屠杀的村民。”
　　陆锋气愤地说，“难道越南政府就不管？任由他们曝尸荒野？”
　　陈伟霆说，“当年的事，谁都不知道详情，难说得很。我们先走吧。”
　　一行人根据热巴的地图继续往前走去，只觉眼前光线越来越黯淡，但抬头看一看天空，却能从枝叶遮蔽的空隙中看见一点半点的明亮日光，可见仍是白昼，只是林中的植物太过茂盛，以至于阻隔了阳光。
　　越往丛林深处走，面前的植物便越茂盛。
　　高伟光与吴京拔出匕首砍掉一些挡住去路的枝叶。
　　吴京抓住一大片羽毛状的树叶接连砍了三四次都没砍断，说，“这是什么？”
　　杨幂看了看，说，“桫椤树。”
　　吴京说，“桫椤？我以前在边境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桫椤。”
　　杨幂说，“也许是这儿久无人烟，再加上气候适宜，所以植物才长得这么茂盛。”
　　林中的湿气也是越发浓厚，陆锋觉得自己眼前都模模糊糊，不由得抬起手来揉了揉眼，不慎脚下一滑。他的脚边正是一处倾斜的坡地。陆锋身子一歪，跌跌撞撞横向里错出几步，好在陈伟霆及时伸手拉住。陆锋道声谢，却被水光晃了晃眼，他们二人转头看去，只见坡地之下紧邻一处静水无澜的湖面，长在湖面附近的一棵大树已经将根须蔓延至了水下，气生根逆向生长，纷纷突出水面，一棵棵根块林立，被水汽浸得灰白，根茎之上又有几个或大或小的黑黝黝的圆形气孔。
　　陆锋从没见过这种植物，说，“这是什么？”
　　陈伟霆拉了一下陆锋的胳膊，说，“小心。走吧。”
　　陆锋点了点头，收回视线，继续跟上大部队。但走了几步，心中终究好奇，便再回头看了一眼。
　　一只蜻蜓飞来，把尾尖掠过水面，一点一点地用尾尖点水产卵。飞过那根茎之前时，圆形气孔之中忽然射出一道深红色的影子，犹如一条肉舌，卷住了蜻蜓，再猛地收回去。黑黝黝气孔一下缩紧，蠕动片刻，再慢慢舒开。
　　陈伟霆回头，“峰峰？”
　　陆锋答应一声，转头快步跟上。
　　脚下的山路逐渐往上倾斜，众人都感觉到自己在走一段上坡路。
　　吴京走在最前头，一路为同伴砍出通道。他看见山坡的最高处，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眼前所见，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举目之处，无不是绿，绿意横流，绿得铺天盖地，绿得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一种颜色，绿得每一个人的皮肤都被映得发翠。
　　吴京看见了一棵桫椤树，之前他砍断的那一棵已是桫椤中的‘巨人’，但跟这一棵比起来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桫椤特有对生羽毛状叶片，每一裂片便有一个吴京等身大小，整棵树干更如参天一般。
　　杨幂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吴京继续劈树开路，“这真的是桫椤？”
　　杨幂说，“应该是。”
　　陆锋光顾着脚下，没注意头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把，不由得诶哟一声。
　　陈伟霆拿住了那颗被陆锋撞得来回晃荡的椭圆形核果，看了一看，说，“榄仁树。”
　　杨幂走过来，也拍了一张。
　　陆锋揉着脑门，“是什么？”
　　杨幂说，“越南的常见植物。”
　　陆锋说，“怎么一路上没见过？”
　　杨幂说，“正常的榄仁树果实大概也就是指头大小。现在这颗，”杨幂拍了拍橄榄球大小的核果，“显然太大了。”
　　吴京一边开路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能好怎。”
　　陆锋不懂，“能好怎？”
　　杨幂说，“能吃。不好吃。榨油用的。”
　　吴京嗯了一声，把刚砍下来的榄仁果随手一丢。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吴京问热巴，“我们的方向对吗？”
　　热巴看了看地图，“应该没错。”
　　耳机内传来马天宇的声音，“你们怎么样？”
　　陈伟霆说，“一切正常。”
　　吴京说，“天宇，抓紧时间。”
　　马天宇一怔，“抓紧什么？”
　　吴京说，“破庙。孤男寡女。你要加油。”
　　“……”马天宇说，“撕下你的面具来，我知道你是老袁。”
　　吴京耸肩。

　　一行人又走上一段山坡，达到坡顶。陆锋喘得厉害。陈伟霆问，“怎么样？”
　　陆锋说，“我……我没事。”他气喘吁吁地说，“可能是这儿太闷了，不然，我还能再走两个小时。”
　　陈伟霆说，“大家原地休息。”
　　陆锋觉得有点下不来面子，也觉得松了口气。
　　吴京低声对陈伟霆说，“峰峰的反应不对劲，我也觉得有古怪，这种山路，我们不应该前进得这么慢。”
　　陈伟霆说，“丛林之中相对湿度上限值已近百分之八十，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让我们的体力耗费得超乎一般程度。”
　　吴京顿了顿。
　　陈伟霆说，“怎么了？”
　　吴京说，“这儿的植物……算了，没什么。”
　　他走到陆锋身边，陆锋正要卸下背包。吴京说，“别拿下来。你这一拿，再背上去就难了。”
　　陆锋点点头，便背着包，靠住树干休息。
　　陈伟霆递过水，但与此同时，陈坤也递过水去。
　　陆锋尴尬，“我不想喝水……呃，是真的不想喝。”
　　杨幂递上水瓶，“外界相对湿度会影响你自己的体内感知，很多人是在热带雨林中脱水的。”
　　陆锋说，“不会吧？”
　　杨幂晃了晃水瓶，“那你喝不喝？”
　　陆锋接过，“杨小姐让我喝，我肯定喝。”
　　他喝了几口，把水瓶还给杨幂，说了声谢谢。
　　杨幂拿回了自己的水瓶，走到一旁。
　　陈伟霆走到杨幂的身边，“他喝水的时候没有擦杯口。”
　　杨幂说，“对。”
　　他们都记得马天宇说过林志玲那几任未婚夫在出事之前都做出了一样的举动。
　　杨幂说，“你也相信诅咒？”
　　陈伟霆说，“鬼神之说，不可全信，不可不信。”
　　杨幂说，“尤其是牵扯我们的天璇？”
　　陈伟霆回头看了一眼陆锋，说，“尤其是牵扯天璇。”
　　杨幂说，“你觉不觉得这儿有问题？”
　　陈伟霆说，“你察觉到什么？”
　　杨幂说，“我进来之前算了一卦。这儿很古怪，气不流，水凝头，八方绝，是一个死地。但死地之处地脉贫瘠，植物不可能长得这么茂盛。老吴刚刚没跟你说的话，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怀疑是这儿的植物吸收了人气。”
　　陈伟霆眉毛一扬。
　　杨幂说，“生命体之间说穿了就是能量的置换与轮回。人依赖植物获取食物和水分，死了之后便成为植物的养分。我现在只是将这一种复杂的过程简单化，直接让植物吸收人体的热能和能量。”
　　陈伟霆说，“如果让峰峰听见这些话，你猜他会怎么说？”
　　杨幂一笑，说，“一切都是唯物的辩证的，不要唯心，不要迷信。”
　　陈伟霆便不再提这个话题，问，“按照地图，我们还要走多久？”
　　杨幂看了眼其他人，压低声音说，“其实，我已经和热巴一起看过地图，按照地图的标记，我们应该已经到了。”
　　陈伟霆想了想，“再找半个小时，如果还没有线索，我们就先回去和天宇汇合。”
　　杨幂点头。
　　热巴的鞋带散了，她正要弯腰系，高伟光先一步蹲下来，仔仔细细给她系上鞋带。热巴看了看其他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哥哥，我自己来吧。”
　　高伟光不答话，留给热巴的背脊却是大写的一个固执。
　　热巴叹了口气，垂下眼，却眉头一皱。
　　她蹲下身，高伟光看她一眼，发现妹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看着脚边地面。
　　热巴伸出手，拨了拨地面的浮土腐叶。
　　高伟光握住热巴的手腕，示意由自己来。他伸手拨了拨，眉头也皱起。
　　热巴说，“开阳姐姐。”
　　杨幂闻声而来，也蹲下身，发现蹊跷，仔细检查。
　　热巴看着杨幂，杨幂回看她，点了点头。
　　陆锋说，“怎么了？”
　　杨幂说，“我们到了。”
　　陆锋诧异看着四周，举目之处只有浓密植被，便说，“在哪儿？”
　　杨幂低头看地面，“在这儿。”
　　吴京卸下背包，拿出工兵铲，几人借助工具，花了大半个小时，清理出了一块地面，积土表层之下是一块完整的屋顶。吴京走出几步，再选一个地方清理，也是一块屋顶。吴京想办法起出了一块瓦片，瓦片形状呈拱形，质地青灰，反面有一个阮字。当时民众的屋顶瓦片都是自烧自制，一个瓦窑通常要承担好几个村子的屋瓦烧制，因此会刻上不同记号来辨别。
　　他们的脚下就是寻找已久的美阮村。
　　陈伟霆说，“可能是泥石流。”
　　陆锋着急说，“那我们还怎么进去？”
　　陈伟霆说，“这土层厚度不止这一两年的积淀，杜帆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这样。我们进不去，他更进不去。我们先出去，再从长计议。”
　　众人没有异议，便按原路折返。

　　过了正午时分，明亮的日光已有几分减弱，照进丛林内的光线更显得暗淡。
　　热巴依旧是拿着地图在前面走，一行人虽然没有催促，但都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陆锋又见到了那片平静的湖面，那些林立湖边的根块也是安安静静，每根大约有三四个的圆形漆黑气孔，圆滚滚的，倒有几分像人的眼耳口鼻。
　　陆锋说，“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热巴一怔，看向陆锋。
　　高伟光说，“走错？”
　　陆锋解释，“我来的时候，这个湖是在我的右手边，现在回去了应该是在左手边，怎么还会在右手？”
　　热巴看着地图，皱眉说，“应该……可能……”
　　吴京拿过地图看了一眼，说，“热巴带的路没错，峰峰说的也没错。这种山林地势崎岖不平，很有可能我们中间漏了什么岔口。不过放心，我们一路砍得那些树枝就是标记，找到了标记，就能够重新确定回去的方向。”
　　众人各自留意，沿着湖面绕到另一侧，很快热巴就找到了一截吴京砍过的断枝，杨幂也看见了一棵熟悉的桫椤，她拿出手机比对，便证明了这是之前经过的道路无误。
　　而此时陆锋也确定了湖在自己的左手边，一行人重新调整方向，继续往前。
　　但这一走，便又走了两三个小时。
　　陆锋扶住树，直喘气。
　　陈伟霆回头看他。
　　陆锋摆了摆手，“我……我休息一会儿，很快……很快就行。”
　　陈伟霆按住耳机，“天宇，我们遇到一点麻烦。可能迷路了。”
　　马天宇在耳机中听到状况，说，“我这儿有照明弹，我等会儿引发一颗，你们冲着光亮的方向前进，一定能够出来。”
　　陈伟霆看了看上方，虽然天色还有些许微亮，不过照明弹的光线极强，即便白昼也能看出痕迹，何况是现在，便说，“好。”
　　众人各自面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盯紧自己面前的一方天空。
　　陆锋等了片刻，忍不住小声问，“马天宇怎么还没有放照明弹？”
　　陈伟霆按住耳机，“天宇，可以放了。”
　　马天宇诧异的声音响起，“我已经放了，你们没看见么？”
　　众人愕然。
　　马天宇说，“我再放一枚。”
　　然而天空依旧昏暗，毫无变化。
　　陈伟霆明知道马天宇的答案是什么，仍要确认一遍，“你放了吗？”
　　马天宇的声音有一丝紧张，“我放了！你等等，我还有。”
　　陈伟霆说，“你那儿一共有几枚？”
　　马天宇说，“还有两枚。”
　　陈伟霆说，“留着。”
　　马天宇说，“可是……！”
　　陈伟霆说，“天快黑了，天宇，你保护林小姐，除非我们回来，不然不要离开祠堂。”
　　马天宇说，“好，可是你们……”
　　陈伟霆说，“我们会想办法回去的。”
　　结束了通话，陆锋说，“我们回去看一看。”
　　陈伟霆说，“回美阮村？”
　　陆锋点头。
　　陈伟霆看了其他人，便说，“走。”

　　他们再度折返，穿过茂密丛林，再一次走上山坡顶端。
　　这一次，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先满眼绿色的山坡之下，此刻却出现了一座村庄。屋舍俨然，阡陌纵横，一块块水田方方正正。
　　吴京立即走去刚才自己动过工兵铲的地方，却发现地面平整，毫无动过的痕迹。
　　他蹲下身，捏起一撮土。
　　杨幂来到吴京身边，“怎么样？”
　　吴京站起身，“这土质多年未动，不可能是刚刚盖上的。”
　　热巴也走了过来，看着地面很是诧异，回头看了一眼高伟光。
　　高伟光握了握热巴的手，低声说，“别怕。”
　　陆锋看向陈伟霆，“现在怎么办？”
　　陈伟霆说，“下去看看。”
　　他按动耳机，“天宇，你能看到我们吗？”
　　马天宇答复，“你们身上的信号很正常。”
　　陈伟霆说，“盯牢我们。”
　　马天宇称是。
　　他盘腿坐在祠堂中央，四周围是长垂至地的幢幡。
　　他牢牢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那闪烁的几个小点。

　　陈伟霆几人走向死寂的村庄，而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天空的最高处注视他们，守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