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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戏如浮图3-除此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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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君跟我说下一站她会去往土耳其,她之前已经在纽伦堡办好去往土耳其的签证。她经常去一些陌生的城市旅行,过上几个星期没有人问津的,生巴巴的日子然后再离开。
还是在月台上的时候我就对栾君说,“多待几天,可以吗?”我拎着她的箱子,注视着她,担心她会挖苦讽刺我,用轻蔑的、傲慢的态度对待我这生活了一年多的城市,它太小,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
栾君笑了,她说,“什么死气沉沉啊,我倒是嫉妒你能在这小城里生活下来,跟之凡过着安定的日子呢。”
然后我们到家了。之凡也早已回家,并已经炒好地三鲜、芦笋,拌了沙拉,煎了牛排,放橄榄叶烤了土豆块。之凡热情地招呼了栾君和尤纳斯,并为白日没能抽出时间去火车站接他们而道歉。他们拥抱了彼此。之凡跟栾君拥抱的时间比跟尤纳斯拥抱的时间要长。
尤纳斯不无戏谑地问之凡,“难不成你是大厨师,竟然能做出这样可口的饭菜来,还是中西合璧呢,刚进门的时候就闻到香味了。”
之凡也无厘头了一下,他说你们德国人不是有句俗语吗,说留住爱人的心得先留住爱人的胃。大家都笑了。只是栾君的脸上抹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忧伤神色。我知道,栾君自己不会煮饭。
“我不确定,”栾君说,“我不确定尤纳斯究竟想从我这里要什么。”那是饭后,我和栾君在房间里说话,尤纳斯和之凡到阳台抽烟去了。
她把自己幽怨的眼光从窗户玻璃上扔了出去,甩到那个名字叫尤纳斯的人的背上。栾君说,“他结过婚,后来离婚了。”在来我这儿的路上他们还吵了一架,尤纳斯并没打算来,是她“拖”着他来的。
栾君说,“我不确定他究竟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难道真的如大部分人所言,他只不过是想上一个亚洲的女孩而已吗?”至少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很确定栾君还没有同他上床。关于尤纳斯,栾君说,在柏林进行演出的时候有人警告她,说尤纳斯作风不是很好。“尽管如此,”栾君说,“我喜欢他看我时的表情,在我耳边说着暖暖的话。”末了她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是不想成为他的战利品。”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把她的手插到我的腋窝下,她的手总是很凉,就好像,她的心也总是很凉似的。是。栾君的心不仅是凉的,而且是充满不安的。
她说这个世界上充满欺骗,就是她离开柏林的当晚,还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抽着烟,向着她的窗户喊去,那是凌晨两点的时候,那女子拖着沙哑的声音喊,“喂,窗户亮着灯光的那个,有人在吗?”栾君探出头去问她有什么事情,她说,“可以给我十二欧用来打车吗,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栾君想都没想就从钱包里抽出二十欧从窗户上扔了下去。那女子拾起钱走了,她高跟鞋打在石板路上,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响彻在柏林的夜里。她想,那个女子肯定同她一样:如此——寂。寞。
栾君总是这样,她乐于被欺骗,好像如此能够证明她的存在似的。她开始挠我的腋窝,我说了句‘讨厌’便把她的手推搡出去。她开始笑,她的笑带着一种自我讽刺的意味。就在那一刻,我突然为我自己,为尤纳斯,为栾君,为世界上所有的人感到一种歇斯底里的羞愧。
我又把她的手拉回来,揣在怀里,我郑重其事的跟她说道,“听着,没有人会背叛你,也没有人会捕获你。”然后她又用她无辜的眼神看着我,问我,“那你呢,你还好?之凡对你应该不错的样子。”
那个时刻,我该如何跟栾君诉说我的感觉呢,我整个生命突然大敞,空洞洞的,之凡对我很好,但这种好只限于和平共处,“相敬如宾”——除此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