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今生》遇见青丘

4、昨日今生（四）

　　我又一次坐上了去医院的车。

　　今天是周末，我终究还是放不下。一个是放不下老板的交待，一个是放心不下檀媛。我想不明白，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待着这个不是她家乡的城市。生病了，竟然只有房东发现，住院后，没有家人的陪伴，也没有朋友的看望，只有公司出于人道主义的例行探望。是什么造就她如此孤单，是什么导致她如此寂寞？

　　虽然檀媛的性子冷，但是从她平日里的待人接物，仍然看得出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家庭教出来的女孩子。必要的礼貌和礼节并不会因为她的性子冷而缺失，总体给人的感觉的高冷却不失礼。其实和她邻座，我还是很乐意的，因为她不会在上班期间做一些无关的事情，不会不顾别人的感受随时随地地来骚扰你，更不会故意找寻存在感扰乱整个办公室的秩序。和她合作，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高效率完成自己份内的工作，不会拖后腿，有时还能在必要时刻成为至关重要的那个帮助者，这一切都让她成为受欢迎的合作者。至于没有成为最受欢迎的合作者，还是因为性子冷啊，若是她能够再热情一些，也许她的生活会热闹许多。

　　这一次，我还是象征性地带了些水果，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檀媛的病房外。我敲了敲门，没有反应，我便径自开了门走了进去。进门后才发现，檀媛坐在病床上，盯着窗外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毫无声息让她看起来毫无生气。她没有回头，显然没有发现我进来了。我低咳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转过头看我，说了一句：“你来啦。”

　　像是早就知道我要来一般，我想是护士告诉她的吧。“嗯，我来了。”我把水果放在床头，询问到，“怎么样，好些了吗？”

　　她向上勾了勾嘴角，示意性的笑了笑，“好些了。本也就没什么事，倒是费心你来看我。”

　　“没事，是应该的。”我不知道该不该询问她的病情，现下显然她已经告诉我没什么事。

　　于是，我们沉默着，空气似乎也随着沉寂下来，同时还泛着一丝其它的情绪在里面。我想抓住这丝情绪，但是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檀媛又开口了。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檀媛看着我的眼镜说到。

　　“当然。”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檀媛似乎被我的直爽给惊到了，原还有些迟疑的她，似瞬间下定了决心，吸了口气，郑重地对我说：“我请你帮我三个忙。一是帮我将上个月和这个月的房租交给我的房东，我不想欠人钱。二是帮我从我的房子里那一件东西给我，我想在这里有它的陪伴。”说到这里，她低下头，眨了眨眼，平复了情绪后，又抬起头说，“三是帮我向主任请个假，我可能还需要在这里疗养几天，我的身体……太差了。”这一次，她没有给我一个未达眼底的笑，而是轻轻地伸出手，覆在我的手上，看向我的眼底，“麻烦你了。”

　　走出医院时，我又碰到了上次的那个护士。我走上前去，想要向她咨询一下檀媛身体的情况，没想到她先开了口。

　　“她等到你啦？”她笑着说。

　　“嗯，多谢你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若不是悉心照顾，怎会对檀媛知晓的这么清楚。

　　“唉，我也是看她一个小姑娘，没人陪没人照顾。”她叹着气说到，转又变回了晴天，“不过好在还有你这个朋友来看她。”

　　我笑了笑，“看望她是应该的。我想问一下，檀媛，她的身体状况很差吗？”

　　护士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说：“倒也不是很差，只是长时间营养跟不上，加上睡眠质量不佳，所以需要补充营养，多加锻炼，应该不久就可以恢复了。”

　　“这样啊，那她前段时间的长时间沉睡应该也是和身体状况有关系吧？”

　　“有一定关系吧，但是最关键的还是她自己。”

　　她自己？和护士道别后，我又坐上了来时的那辆公交车，想着护士说的话。难道檀媛的身体差和长时间沉睡，是她自己想要的？

　　我拿着檀媛的银行卡取出了两个月的房租，交给了她的房东。房东还问了檀媛的情况，知道檀媛还需住院几天，表示了对她的慰问，希望我能转达。谁会对继续租住的租客不关心呢？倒是檀媛，未免对我这个同事太过放心，竟然就这么直接的将银行卡密码告诉我。不过，她还能对谁放心呢？

　　我拿钥匙打开了檀媛租住的家的门。憋闷了几天的空气，有一种腐郁的味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被檀媛收拾的极其干净整洁。为什么说极其呢？因为东西实在太少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租住的地方。客厅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外加一个鞋架，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卧室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厨房里倒是复杂一些，但那也只是因为筷子在充数。房间里没有任何装饰品，甚至连一张照片也没有，房间里的色调不是黑便是白，我想衣柜里色彩可能会丰富些。这毫无生气的地方，倒也符合檀媛的气质。

　　檀媛让我拿的东西是一床小棉被，就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她的床头。这床小棉被很小，真的，也许就能盖住一个成年人的肚子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被面洗的有些发白了。我想应该是晚上抱着睡觉的吧，每个人都会有一些自己陪伴已久的物品来给自己安全感，就像女孩子都会用娃娃被陪伴自己睡觉一样。拿了棉被后，我便急匆匆离开了檀媛的家。

　　我要赶回去给檀媛送棉被，这医院也太远了些，我还得赶最后一班车回家。

　　檀媛看到棉被时，明显眼里泛了泪花，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朋友，伙伴，应该是家人。一并交给她的还有她的银行卡，她向我道谢。出病房时，我又回头看了眼檀媛。她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抱着那床棉被，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其中，肩膀抖动着。这时，我才知道那一丝我没有捕捉到的，弥漫在空气中的情绪是什么。

　　周一上班时，我向主任详细述说了檀媛的病情，并说了她的请假请求，主任表示理解，准许她再休假一个星期，同时让我对她多多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