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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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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晚好不容易问到陈晓栎的新号码,弄懂了跨国电话怎么打之后,正准备打,又卡住了。虽然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但想到这几个月来的疏远,张清晚又有些迟疑。
晓栎一定很生气吧,所以明明出国,还换了手机和微信,却一个字都没和她说。
张清晚越琢磨越心虚,又不敢打电话了,冥思苦想半天,决定要做一件自己从来没做过的浪漫事,挽回陈晓栎的心——
她要写情书。
好在从陈晓栎的舍友那里要到了地址。张清晚查了一下时间,据说半个月可以寄到,也不算很慢,于是说干就干,买了个好看的信封和信封纸,开始咬着笔杆子写自己之前是如何不对,再写这几个月如何发现并坚定自己的心意,和李楷已经好好解释过,也郑重道歉并且分手了,又问陈晓栎愿不愿意给她一次机会云云,一写就是几个小时,居然不知不觉写了六七张纸,写得张清晚手都痛了。
以前写个八百字作文都要数着格子写,恨不得多写些废话凑够那800字的线,谁知道写个情书能写这么多,原来自己也是个相当话多的话唠啊。张清晚心里酸酸涩涩,她写完了,逐字逐句读了几遍,又觉得写得不好,改了好几个地方,这才勉强满意,拿出唯一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单买的香水骚包地喷了一下,在扉页上及其肉麻地写上to my love,结果不学无术的报应来了,那几个英文字歪歪扭扭,难看的很,她恨不得撕了重写。
算了。张清晚自暴自弃地想,下回一定要买个字帖练练。
写好了情书已经六点过,邮局下班了。张清出去吃了个饭,打算明天去邮局买个航空信封寄出去,一想到陈晓栎看到信说不定就消气了,说不定还会主动联系自己,张清晚就不知不觉抿唇笑起来。
结果到房间门口,她看见母亲居然在房间里,心里咯噔一下:“妈?你在干嘛?”
张母放下手里的信,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小楷跟我说你和他分手了。”
看清楚母亲手里拿的就是自己写的情书,张清晚顿时惊出一头汗,用力地捏紧门把手:“我们已经谈好了,因为不合适才……”
“那你和谁合适!”张母怒不可遏,一把把手里的信拍到桌上吼道,“和陈晓栎合适?!我把你生下来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去喜欢女生,让你去当同性恋,让你去当变态?!”
“妈!”张清晚气得脸通红,也吼回去:“你干嘛乱翻我东西!还有!同性恋不是变态!”
“不是变态是什么?!你出门看看,哪家的小孩像你一样,不喜欢男生喜欢女孩?我看你是有病,脑子有问题,你简直!你!”张母气得心绞痛,捂着胸口半天说不话来,
“我没病。”张清晚胸口起伏得厉害,心里也痛得厉害。母亲的话好像剜了她一刀,以至于眼泪一下子就冲出了眼眶。她从没想过母亲的理解,可即使如此,直面母亲如此的态度也足够让她心凉。
张母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女儿:“以后你不准和陈晓栎联系,马上给我去和李楷道歉复合,否则你就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张清晚愕然地瞪大眼睛,抹掉脸上纵横的眼泪,定定地看她母亲半晌,心死了。
“好。”她也语气冰冷的说,“那我走。”说罢抓起手机,不再理会张母气急败坏的大喊,径直走了。
张清晚在酒店住了小半个月,心情很低落。在此期间,张母每天都给她发微信,全是些同性恋有病,应该从世界上消失的文章,随之而来的还有诸多诘问,搞得她心情更差。虽然张清晚站在她的立场上可以理解这种心情,可她多么希望自己的母亲至少有那么一点点试着去理解她。
张清晚重新写了一封信,却迟迟没有寄出。她顾虑地越来越多,想到陈晓栎的父母可能也会这样,届时陈晓栎的心会和自己一样痛楚;想到旁人也会投来不理解的目光,选择这条路注定要承受诸多的压力和非议,会用怎样的有色目光去打量陈晓栎。
而她的小姑娘,合该快快乐乐的,为什么要被自己捆绑着遭遇这些?
想到这,张清晚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告白是对是错。告诉陈晓栎自己的心意,和她在一起,会不会毁了陈晓栎的一生?
还没等张清晚想清楚,张母却突然来了电话,语气也突然软了下来:“清晚,妈妈想了很久,你回来和妈妈谈一下吧。”
张清晚以为母亲愿意理解她,心里松了口气。她想要的其实只是一点理解,哪怕最终母亲还是不同意也没关系。
张母又紧接着说:“妈妈前段时间不小心把腿摔伤了,住了两天院,你到医院来接我吧。”
“怎么都住院了?妈,伤得严重吗?”张清晚顿时紧张起来,“腿受伤了怎么都不给我说一声?”
“没事,小毛病,不严重。”张母的声音不知为何低低的,仿佛在叹气,“在xxx区xxx路的xx医院,你过来吧。”
什么医院这么偏僻,居然在郊区。张清晚心里腹诽,以为张母是贪便宜,去了什么便宜的莆田系医院,连忙打了个车匆匆过去。
进了医院,她越发觉得违和。这医院人很少,大厅里竟然只有几个病人坐在休息凳上,不像寻常医院那样挤满了病患和家属。张清完莫名不安得厉害,强压下离开的冲动,走到服务台:“你好,我是402病房张xx的家属,过来办离院手续。”
那护士用奇异的眼神看了她半晌:“是张xx的女儿吗?”
那眼神说不出的古怪,仿佛在打量一个异类,看得张清晚很不舒服,不禁皱起眉:“对。”
“你妈妈摔伤了,跟我来吧。”护士带她上四楼。
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张清晚看了一圈,发现多个病房都关着门,少有几个开着的病房里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围着一两个病人不知道在做什么治疗。
这家医院的医生这么多?张清晚迟疑地想。
“到了,你妈妈前几天摔伤了手,不过在这里住了几天,已经差不多好了,你帮她收拾好东西,再去办个手续就可以走了。”护士把张清晚领到402,张清晚握住把手把门推开了一半,突然顿住了。
不是摔伤了腿吗。
从打开的缝隙里瞥见房里好几个“医生”齐齐向她看来,张清晚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意识到不对,立刻松开把手朝楼梯跑,被眼疾手快的“护士”一把扯住:“快抓住她!”
张清晚用力挣开,但没来得及跑两步,就被好几个白大褂掣制,最终挣扎无果被摁进了病房。见那群人开始用病床上的绑带绑她的四肢,她不禁怒极:“你们在干什么!放开我!你们这是违法的!这是非法拘禁!”
“清晚,你生病了,你在这里待一个月就好了,到时候妈妈就来接你。”张清晚循声侧头看去,她妈妈正站在病房边低头看着她。以张清晚的视角看去,那张放大的、属于她母亲的苍老的面庞上,充斥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慈爱。
张清晚瞪大了眼睛,她愕然到忘了挣扎:“妈??”
张母慈爱地看着她的女儿,带着一点怜悯,最终又变成冷漠:“医生,我女儿生病了,按照之前说的,希望你们能治好我女儿。”
“不用担心,治不好我们会退钱的,你先去签免责声明。”一个“医生”说,他正摆弄着一个机器,等到张母出去,他做了个手势,另外的“医生”把张清晚的手抬起来,往她的指甲缝里扎了个细细长长的针,那针的尾部连着一条导线,和他手中的仪器相连。
手指上一片刺痛,张清晚终于从被母亲送进精神病院的打击中回过神,刚开始剧烈挣动,一串电流顺着针从手指窜入大脑,她的脸色顿时一白,尖锐的痛楚让人几乎要痛呼出声。
旁边另外的“医生”娴熟地拿帕子把她嘴堵住,防止她惨叫。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剧烈的痛楚一波又一波尖锐地刺进大脑,张清晚痛得把嘴咬破了,那边的“医生”才堪堪停下。
见她视线都无法聚焦,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医生”说:“给她换衣服,到1楼矫正室治疗。”说完把护士留在那里,自己领着人去一楼准备。张清晚像滩烂泥一样瘫软着任护士换上病号服,剧烈的痛楚仿佛在停留在身体之中,以至于她的身体仍不停地抽搐,嘴边的血迹被护士擦去,一路像只死狗被半拖半扶地到了一楼。
张母签完合同就被送走了,为了防止她心软,“医院”规定不能来探望,只能一周打一次电话。
张清晚瘫软在床架上,她嘴里还残留着血腥味儿,见那些人又朝她的手腕上绑绑带,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声音:“你们这样是犯法的……”
医生摆弄好仪器,打断她的话:“张清晚,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同性恋?”
张清晚头还疼得厉害。想到母亲为了“矫正”她的性取向,居然把自己送进这种地方,她扯了扯嘴唇,顿觉荒诞至极,心里的悲凉一时压过了恐惧,没有回答。
“医生”对她这种不配合的情况见怪不怪,只转动那仪器的上面的几个按钮。张清晚眼睁睁看着那上面的数值变大,尖锐的痛楚再次从相连的指尖传来,直达脑部,痛得像是有人挖开她的头盖骨在里面翻搅,又拿锥子不停地戳刺。她整个手臂也在一波一波的剧痛下很快失去了知觉。
身体反射地挣扎起来,她痛得忍不住惨叫,那边立马有人拿布条捂住她的嘴。随着那几个按钮的转动,电流一阵一阵越来越强烈,张清晚疼得脊背弓起来,面目因剧烈的痛楚而狰狞。
因为嘴里塞了布条,旁人只能听见呜咽声,但闻声也知定是痛极。
过了漫长的十分钟,“医生”停下来,重复问:“你是不是同性恋?”
张清晚嘴里的手帕被抽出去,她猛地大口喘气,脸上糊着生理性的泪水,冷汗湿腻地粘在身上,被湿透的发丝粘在脸边。
她慢慢地抬起头,眼神直直盯着那人:“是。”
“医生”继续问:“同性恋就是一种病,你承不承认你有病?”
这回张清晚没说话了,即使她还不停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医生”等了她一分钟后摇了摇头,身旁的护士立刻把布条塞住她的嘴,同时又在她双手的虎口和手背连上了针,尖锐的痛楚再度重演,蚀骨的剧痛越来越强烈,如同发疯的蚁虫啃噬她的血肉。张清晚抽搐的挣动越来越强烈,床架因剧烈的挣扎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如此过了十分钟,“医生”停下对按钮的调整,再次问她:“你承不承认你有病?”
张清晚用力地闭了闭眼,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雪花,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痛还是因为电击。她太阳穴突突跳着,突然猛地起身,脖子上的青筋乍起,但因为被束缚的手脚又碰地栽倒。
嘴里的血腥味儿越来越重,张清晚知道自己又咬破了嘴:“我、没、病。”
那“医生”没想到她还不松口,冷笑了一下,又开始新一轮的“治疗”。
等到半死不过的张清晚被扶出去“吃药”的时候,她的虎口、指尖都黑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