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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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风也那么燥热。
“张清晚！加油！张清晚！”陈晓栎大声喊，怀里揣着两瓶矿泉水，一路狂奔。她好不容易跑到了人群边，累得弯下腰，人潮里骤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把她耳膜震得生疼。
陈晓栎费力地挤进人潮，兴冲冲地朝跑道看去。
胸口贴着八号的女孩自弯道冲了出来，她扎在脑后的马尾在阳光下飘舞，短裤下有力的小腿肌肉伸展着，摆动的手臂带出一叠热风，明明隔着五十米，陈晓栎仿佛被那风浪扫到了似的，面上蒸腾出热气。
她心跳得太快，脸都红透了。
同班的拉拉队员们也兴奋地喊起来：“张清晚！张清晚！加油！张清晚！”
陈晓栎个子小，挤了半天堪堪伸出半个脚，旁边维持纪律的同学提醒她：“同学！不要超过黄线！”陈晓栎只好把越线的脚缩了回去，见八号选手已经快跑过来了，也顾不得再挤，连忙挥着手喊：“张清晚！加油！”
她那点声音就像投入湖泊的小石头，淹没在鼓噪的声浪中。
逐渐逼近的八号却仿佛听见了似的，朝她的方向招了一下手，同班来加油的同学们还以为在朝她们打招呼，激动得喊得更大声，惹得其他班的人也不甘示弱地扯起嗓子。
八号风一样地跑了过去。陈晓栎连忙把自己从人群里拔出来，撒腿就跑，她横穿整个操场，跑得险些岔气，好歹才跑到八号前面一点。大家都在对面终点那边的跑道围着，这里没什么人，陈晓栎陪八号跑了两步，只来得及说句加油，就跟不上她，回头又横穿操场去了。
张清晚忍不住笑了一下。等她跑到最后半圈，见那个熟悉的小人儿奋力跑到终点，好像是力竭了，弯着腰半天没起来。
她扬起眉，脚步迈得愈发快。
最后两百米，盛灿的阳光灼热起来，汗水一边蒸发一边顺着张清晚的发丝向下滚，泅湿了她的领口。终点线边上的小人儿勉力扶腰站起来，上蹿下跳地挥着手，张着嘴不知在喊什么。周围的声音太嘈杂，张清晚着实听不清楚，不过猜也猜得到说的是些加油的话。
张清晚呼吸有些急促，又没忍住笑了，胸腔带动贴在胸口的标签一阵轻颤，缀着的八号的红色字符在阳光反射下闪着光，淡淡的金色顺着灼眼的阳光晃过她带笑的侧颊。风裹着阳光的气息从身边飞快掠过，运动带来的轻快和视野中那个拼命挥手的小人儿，都让她浑身无比畅快，只想更快、更快地奔去。
陈晓栎见张清晚跑过了终点线，兴奋得嗷了声。张清晚没减下速，又跑了一小段慢下来后，才转过身走到陈晓栎面前，仗着自己高那么一点，把她抱了个满怀，还转了一圈。
女孩的气息扑了她一脸，陈晓栎猝不及防被抱起来，心脏啪得吓得停跳了一拍，红着脸环住张清晚的肩，结果摸到一层汗，赶紧拍拍她示意把自己放下来，拧开矿泉水递过去：“喝水！喝水！”
张清晚咧嘴笑得十分傻气，接过水猛喝。
”清晚！我靠，你跑了五分四十四！“同班的同学也围过来了，兴奋地冲她说：“你也太厉害了吧！我们班又多一个第一了！”
“我八百米都要跑四分钟诶……”
“哇，一千五百米跑五分多，是不是都和专业的运动员差不多了！”
张清晚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擦了把滴在睫毛上的汗珠：“你们可真会说，我哪里比得上专业的。”
陈晓栎也跟着笑。
“哇，晓栎脸好红啊，清晚，你跑的时候晓栎一直跟着你跑来着，你看见没？”有人指着陈晓栎说。
“看着呢。”张清晚摸了摸陈晓栎的头发，“汗比我出的还多，快喝点水。”说着把手里没喝完的半瓶水拧开递给陈晓栎。
“你俩感情可真好。”有人打趣，“天天黏在一起跟连体婴似的，清晚干脆和五班那个李楷分手嘛，和咱们晓栎在一起多好啊。”
陈晓栎脸更红了，张清晚揽着她的肩膀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有道理，我考虑考虑。”
引出一片笑声。
“清晚！”穿着球服的男生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手里拎着个冰激淋，“我刚看你得第一了，你真厉害！”
说曹操曹操到，大家很配合地嘘了两声，笑嘻嘻地走开了，陈晓栎嘴里嘀咕了句什么，张清晚离得近，听见她说：“买什么冰激淋，刚运动完就吃冰的肯定得拉肚子。”
张清晚被她嫌弃的声音逗得乐不可支，接过冰激淋冲李楷道谢。陈晓栎看她那乐呵呵的样子，心里翻了个白眼，扒拉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凑到她耳边说：“小心点，老赵还盯着呢。”说完把水往她怀里一推，走了。
老赵是她们班班主任。张清晚唔了声，看着陈晓栎飞快走开的背影，实在没看出是个什么情绪，转头见李楷一副想说点什么的样子，于是和他走到树荫下面聊了会儿。无非也是聊聊谁谁谁又打架了，谁又和谁告白被班主任发现，国庆怎么安排，要不要看电影之类的话题。
李楷说着话，时不时离她很近，不经意地做些小动作，伸手帮她拨一下刘海，或者碰一下她的手臂之类的。张清晚心里烦，她看了眼操场上隔老远的班主任，一把抓住了李楷的手。
李楷顿时惊了惊，有点不好意思，一时间没说出话。
男生的手确实大一些，张清晚心想，和陈晓栎的手完全不一样。
她的手很小，比自己的小，又软又小，手心总是很干燥，不会像李楷一样，一紧张就出一手的汗。
“清晚，你……”李楷有些紧张，他握紧了张清晚的手，“你想去，去哪个大学？”
“啊？”张清晚被他突然的一问给问懵了。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虽然离高考也没多久了。
“不知道。”她老老实实地说。
“那，那你想读什么专业？”
“没想过。”
“哦。”李楷挠了挠头，“其实我也没想好。”
陈晓栎坐在小板凳上，远远望着树荫底下两个人，看他俩腻腻歪歪地还拉起手来了，不禁撇起嘴。
这都快高考了。陈晓栎愤愤地想，也不知道多学点习，谈恋爱真有那么好么？
想起高考，她马上把脚边搁置的高考必背3500词拿起来翻看。
“晓栎！”有人叫她，递来一张卷子，“这道题你怎么做的呀！”
陈晓栎接过卷子看了眼：“这道圆锥曲线？”问题的人点了点头。陈晓栎看了看题，好像是今天的数学卷子，但她还没写，只好现场做了一遍，解出来后指着草稿讲题：“我是这么做的，先把动点p坐标设为……”
很快到了下午六点，运动会如期结束了，她们终于迎来了国庆放假，不过高三只放三天。陈晓栎抱着书回到宿舍，就见舍友都在收拾东西：“你们都要回家啊？”
几个舍友纷纷说：“对啊，你又不回去？”
“不回。”陈晓栎径直躺在床上，“我家没人。”
“叔叔阿姨这么忙啊，国庆都要工作。”
陈晓栎点点头。有舍友说：“晓栎要不然到我家去玩会儿，我家离学校近，你一个人在宿舍多无聊。”
陈晓栎还没来得及说话，宿舍门外挤进来一个人影：“不无聊，我陪她玩。”
“清晚来啦？”舍友们见她来了，招呼两声：“你国庆也不回家？”
“我家太远了，懒得跑，在学校还能学会儿习。”张清晚轻车熟路地坐到陈晓栎床上，把她翘着的脚往里面推了推。
陈晓栎白了她一眼：”学什么习，就知道抄我答案。“
“嘿！在座的谁没抄过您的卷子。”张清晚倚在陈晓栎的腿上，弯着眼睛揶揄，“是不是啊诸位！学习人的事哪能叫抄，那叫借鉴。”
舍友们哄笑了几声，提着行李箱走了。
“晚上吃什么啊，陈大小姐？”张清晚笑眯眯地把双手撑在陈晓栎曲起的膝盖上。
“你不和李楷一起吃饭？”陈晓栎的眼睛终于舍得从单词书挪到张清晚脸上。
张清晚一耸肩：“他打球去了。”
敢情是被男朋友冷落才来找我了！陈晓栎磨了磨后槽牙：“爱吃什么吃什么。”
张清晚听她声音闷闷的，挑起眉毛：“吃醋啦？”说完手在床边一撑，猛地蹭到陈晓栎旁边。她突然凑上来，陈晓栎吓了一跳，手里的绿色单词书啪地砸到张清晚脸上：“什么吃醋……”
“哎……”张清晚被砸得低低哼了声，呼吸的热流擦过陈晓栎的脖颈，她抖了下，颈边迅速起了一层小疙瘩。
“没事吧？”陈晓栎慌忙地伸手摸她的脸，“砸哪儿了？”
“没事。”张清晚揉了揉颧骨，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陈晓栎冷不定和她对上眼神，没绷住唇角，和张清晚一起笑起来，也不知道乐个什么劲，但就是想笑。
笑完后张清晚被陈小学霸按头背单词书，胃又饿着，背得头晕目眩，遂从书页里悄悄蹭出来一点儿目光，偷偷瞄着陈晓栎。
快七点了。虽然这会儿已经是秋天，但今天的夏天尤其漫长，不仅热，天也还没黑下来，透出层层光圈般的蓝。落日的霞光从阳台徐徐落下几缕，恰好落在陈晓栎的眼角上，泛着一点儿橙色，像在吻她似的。
张清晚怔怔地看着，她心口泛起奇怪的异样，就像是轻盈的羽毛降落在手心，让人忍不住想捧起来轻吻。
“你喜欢李楷吗？”
张清晚发着呆，突然听陈晓栎问，下意识地说：“一般。”
“一般？”有这个答案出了陈晓栎的意料，让她困惑了，“一般是什么意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一般这种说法？”
张清晚被她噎住了：“那就是喜欢吧？”
怎么是问句？陈晓栎古怪地看她两下，又问：“那他当初追你，你为什么答应他？”
“就……没谈过，想试试。”张清晚把手枕在脑后，“看他人还挺好的。”
陈晓栎不知怎么的有点生气，心里大骂渣女，踹了张清晚一脚：“你怎么那么随便！”说完气得直写数学题。
张清晚被她踹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就惹她生气了，也不敢说话，猫在被子里看着陈晓栎写题。
时光慢慢地流淌，晚间的风很轻地吹过少女披着的黑发，张清晚看着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放松，她慢慢就蜷着闭上眼睛。
“那喜欢是什么感觉？”她迷糊间依稀听陈晓栎问。
“嗯……我也不知道……”
陈晓栎写完了一整套卷子，侧头一看，张清晚变扭地蜷着，居然还睡着了。她叹了口气，一看时间七点半，外卖快到了，于是去校门口拿了外卖，搬来床上桌，再把睡得正香的猪拎起来：“吃饭了。”
张清晚立即揉着眼睛坐起来：“啊！肥牛饭！晓栎你真好！”她最喜欢吃的哪一家！
她俩吃完饭做了大半天题，宿舍就到点熄灯了。
“你在哪儿睡？”陈晓栎刷着牙，含糊不清地说：“宿舍床太小了，俩人睡着挤，你回去睡吧。”张清晚的宿舍就在她宿舍前面一间。
“呜呜呜呜。”张清晚正在漱口，闻言发出一串叽里咕噜的声音。
“好吧好吧，晚上你别抢我被子。”陈晓栎无奈。
宿舍床是真的很小，一个人睡也翻不了几下身，两个人睡简直过于拥挤，翻身是别想了，做什么都得蹭着对方。陈晓栎微微侧着身，这样不至于和张清完贴得太紧。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其实平时经常在一起，话题翻来覆去地聊，也没什么可聊的，没话说的时候就不说话，或是胡乱聊，倒也没觉得无聊过。
陈晓栎在黑暗中只能勉强看出一个轮廓，还有张清晚的那双眼睛：“你和李楷……”她顿了顿，强行作出一副不在意的口吻：“……你们接吻了吗？”
张清晚啊了声，想了想：“嗯……亲过了吧。”其实就一次，还是在公交车上突然晃动，她碰到到李楷的唇角，严格来说好像不算，四舍五入就当亲过了。
陈晓栎低低哦了一声，张清晚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诡异的负罪感，她去拉陈晓栎的手，正想岔开这个话题，就又听陈晓栎问：“那接吻是什么感觉？”声音好像闷在被子里似的，罩着层说不明的情绪。
张清晚含糊地说：“就，就那个感觉吧。什么心跳加速什么的。”其实当初她也不太记得了，就记得挺震惊的，虽然勉强算是个初吻，好像也没哪里很特别，就是突然亲到了，有点吃惊。
陈晓栎的手靠在背后，指甲无意识地刮着宿舍小床自带的钢制护栏，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干嘛这么好奇？”张清晚越说心里莫名地越烦躁，语气不由得凶了点，“这有什么好问的。”
“就好奇嘛，你凶什么凶。”陈晓栎无端被她凶了一下，内心的紧张倒是消散了，撇撇嘴：“我又没有男朋友，问问都不行？”
“没什么好好奇的。”张清晚一副不屑的样子，“你亲过就知道了，不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
陈清晚瞪着她：“我又没亲过！”
张清晚看着她黑暗里不甚清晰的轮廓，脑子也不知怎么的一热：“怎么，你想试试？”
陈晓栎脸一下子烧起来，她想怼回去，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嗯。”声音软软的，还有点害羞的样子。
张清晚顿时所有的瞌睡都醒了，她沉默了半天，突然一副开玩笑似的语气打趣：“那要不然我亲你一下？”
陈晓栎猛地抓住身后靠着的栏杆，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她无措地啊了一声，两只手交叉按在胸前，妄图以此捂住明显的心跳声。
热气拂过陈晓栎的脸颊，她不知道自己的脸红得快要蒸熟，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张清晚没想到陈晓栎当真了，懊悔自己刚刚说出没脑子的话，有心收回，但陈晓栎的眼睛看着她，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心脏突然就跳的十分厉害。
张清晚脑子发热地嗯了一声，心想既然陈晓栎这么想试试，那就亲呗。她伸手扶着陈晓栎的后脑，把她朝自己的方向拉过来。
陈晓栎还睁着眼睛，她嘴唇一暖，张清晚已经吻了上来。
陈晓栎眼睛张得更大，没敢动，酥麻的感觉沿着尾椎骨直上后脑。俩个零经验的菜鸡直愣愣地眼对着眼，唇贴着唇，还真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
大概是觉得太蠢了，张清晚红着脸，和她分开点距离，恼羞成怒：“你把眼睛，闭、闭上。”陈晓栎心想你不也睁着，听话地闭眼。
张清晚又慢慢吻了过去。她想到电影里演的那些接吻都很花把式，有心模仿以显得自己是个有经验，有技术的人，于是在陈晓栎唇上僵硬地贴了一会儿后，犹豫地舔了舔。
陈晓栎抖了抖，她伸手环在张清晚的腰上，半睁着雾蒙蒙的眼瞳，里面淌着张清晚看不懂的情愫，小猫似地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回舔了一下。
张清晚顿时内心一个哆嗦，她眯起眼睛，扣在陈晓栎后脑的手用力地按下，完全扑进陈晓栎的气息里，舔开对方柔软的双唇，边摸索边吻，吻得越来越深入。
不知道吻了多久，张清晚喘不过气了，才放开她。
两人在黑暗对视了一眼，目光一触就胶着在一起，赶紧又心照不宣地别过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陈晓栎瓮声瓮气地开口：“接吻也，没什么感觉嘛。”
“嗯。”张清晚还心跳得厉害，嘴硬说着，“是啊，就很普通。”
“我们都是女生，亲的不算。”陈晓栎生怕她多想，赶紧说，“所以我初吻还在的。”
“当然不算了。”张清晚扯了一下唇，想笑一下缓解气氛但没笑出来。她转身拱过去，侧着抱住陈晓栎，“我们晓栎，以后一定也会有很好的男生喜欢的，初吻不知道要给谁呢。”
那话像凌空一盆冷水，让陈晓栎骤然从那暧昧的气氛里清醒过来，眼泪一下子漫上来。刚才暧昧黏腻的氛围消失殆尽，她咽下翻滚的苦涩，哼道：“当然了！放开我啦，睡觉！”
第二天两个人就像什么都发生过一样，再也没提过这件事。她们的感情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只不过陈晓栎越来越忙了，不是在老师办公室，就是在走廊上给同学讲题，不再像以前那样总腻在张清晚身边，张清晚和李楷呆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她和陈晓栎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心知肚明的距离。高考之后，张清晚和李楷上了同一所大学，陈晓栎则考上了另一所本地最好的大学。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