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莫莫北

4、初识

　　初识

　　这是你的命运……

　　本能的头皮发麻，抬头望去，太傅站在我的头顶，板着脸看着我。
　　我郁闷的揉了揉被敲到的额头。
　　“老夫刚才说到哪了？”
　　……
　　说到哪了？
　　我有些眼睛发直的看着眼前的那本《金刚经》。
　　后面传来了笑声。
　　我脸色发青。

　　已经五年了，自从我诞生在这个世上之后，五年里我再没有做过梦。

　　还小的时候，我就在思考这个梦的意义。可是日日想，夜夜想，想着想着，非但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反而把里面的一切都忘了。只依稀记得些映像深刻的一瞬。
　　也许我本身也不愿意去确认，只要一想起梦里那种声嘶力竭的叫喊，我就会捂住自己的耳朵，害怕得发抖。
　　我宁愿当它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梦，永远也不要发生。

　　太傅见我没有回答，拔高了喉咙：“五皇子殿下？！”
　　“哼！”
　　坐在我旁桌的少年轻哼了一声，长袖一甩，猛地打翻了砚台，乌黑的墨汁溅了太傅青色的长衫一身。
　　太傅尖叫了一声，跳了起来，恼火的看向苏璎。
　　“啊？”苏璎慢悠悠的拿眼角看他：“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你你你！”太傅抖着手指着他，却又拿他没办法。
　　“今天把这本书给我抄一遍！！”

　　身后的那些孩子，这一次，没有人敢笑。
　　苏璎的母亲，是刘贵妃，为当朝宰相之女。
　　刘相权侵朝野，刘妃位及贵妃，没有人敢嘲笑刘妃所生的皇子。

　　而我？
　　虽然被誉为神童，却因为母亲没势力，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
　　倒是成了别人新奇的观赏品。

　　放学后，我和苏璎被留下来抄书。
　　苏璎写字如行云流水，专心致志。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奋笔疾书。

　　“谢谢哥哥。”我甜甜的笑。
　　苏璎嘴唇微抿。
　　“不谢。是那老头故意为难你。我字写得快，你的那分我也替你抄了吧。”
　　“好。”我抓着他的手臂，亲昵地摇了起来。
　　他头突然抬起，轻轻亲了一下我的额头。
　　蜻蜓点水。

　　我愣住。
　　回过神，他又在那里快速的写了起来。
　　只是侧脸有点红。

　　我也失了神。
　　呆呆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翻起了那本罪魁祸首的书。

　　大乘正宗分：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

　　整个的世界是这么渺小，线就像长江，扇就像上天。蓬莱是代表道家的神仙境界，在哪里啊？只在谭生，就在我的手指，手里拿个手杖，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佛不在西天，就在你这里。

　　我趴在书上，看着苏璎认真的侧脸。

　　那一天夜里，柳儿铺好了被褥就要哄我睡觉。
　　我吵着要她讲故事，死活不肯睡。柳儿不答应，硬是吹了灯，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
　　我气呼呼的抓起被子乱拍，弄出再大的响声她也没理我。

　　我如何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只能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淡淡的月亮。
　　树影斑驳，一道黑影窜过。
　　我坐了起来。
　　抱起了盖在身上的被子，本能的将自己包裹在里面。
　　只是探出了自己的头，坐在床上，看着半开的窗户，一个小小的人影从窗口往屋里看。
　　他看见了我，明亮的眼睛散发着光彩。
　　我也抬着头，好奇的看着他。
　　“你是谁？”
　　我放柔了声音，刻意小心的问“你是谁？”

　　其实我不怕你。
　　我不是孩子。
　　不会害怕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四周很安静。
　　幼儿稚嫩的声音，甜美而又带有些独特的魅力。
　　他也有些吃惊，意想不到地看着我，跳了下来。
　　“你就是我的五弟？”他惊奇的问。
　　天晓得，那时我的身体才两岁。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来，浑身开始僵硬。
　　他要做什么？
　　我紧张地想。

　　“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苏璎。”
　　“父皇都不让我来看你，我偷跑出来的。”
　　他走到了床边，弯下了腰，仔细的端详着我。
　　“原来小遥这么可爱。”
　　他也还是七八岁的孩子，却要装作大人哄我
　　我心中对他不以为然。
　　但还是表现出很陌生的样子。
　　“哥哥好。”我怯怯的说。

　　那一年，我们初见。

　　“殿下。”细碎的脚步声，一个身着淡粉色宫装的宫女，双手捧着一个托盘，娇笑着站在门口。
　　我和苏璎一起抬起了头。
　　“四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柳儿施施然行了礼。
　　“娘娘回来了，唤柳儿来请五皇子殿下过去。”
　　“可是……”我有些犹豫地看向抄书抄到一半的苏璎。
　　苏璎没有生气。
　　“小遥快去。”他轻松的说。
　　不领情如我，也不禁有点不好意思。

　　等我走后。
　　一个个小头冒了出来。
　　他们畏惧地看着苏璎。

　　苏璎对我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很久。
　　他有些恼怒与这些做伴读的高官子弟的反应迟钝。
　　“还不快替我抄了它？”
　　他双手抱胸，冷淡的对着为首的一个孩子说。
　　“以后谁都不许和小遥说话。要是太傅再欺负他，只有我能替他出头，谁都不许掺合。”

　　封闭的宫门。
　　我把自己关在这屋子里，对着满地的水彩与画笔发呆。
　　巨大的画卷铺在了地上。
　　柳儿用茹妃的名义来唤我，只是我想赶快回宫的借口。
　　一个月之后，父皇大寿。
　　我必须献出自己的一份寿礼。
　　卷起了袖口，我长吁了一口气，拿起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