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鲤》富兰克林

3、伤口

　　鬼子逃了，顺便挟走了五皇子。
　　从那个连滚带爬地去见上司的狱卒，到一干面面相觑的将军，再到心急如焚的太子，也许还有皇帝。
　　整个营地乱成一团。
　　而这时候，苍鲤回来了。

　　炭一听说便直奔王帐，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硬生生想往里闯。
　　当然他被拦下了，卫兵见是五皇子的贴身侍仆，也没有为难，只用家伙挡了他的路。炭于是探头探脑地望里张望。
　　然后他倒抽一气，捂住了嘴巴。

　　苍鲤咬着嘴唇看军医为他包扎。
　　大腿根部的位置，一拓长的剑伤，虽不及筋骨，却也是血流如注。
　　四周围着一大圈人，有侍婢，没见过血似的托着盘子发抖；有将军，七嘴八舌又没有实际结论地大声喧哗；有他的皇兄们，除了鲟心疼得不得了，别个要么不耐烦，要么同情地看着。
　　还有桁王，难得离开他的王座，蹲在儿子身边。
　　但是没有任何表情。
　　任何一句宽慰的话语……
　　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苍鲤有点悲凉的感觉，想到从前即使自己只是一点小痛小痒，父亲总是第一个嘘寒问暖的……是啊，孩提时代已经就这么蒙尘了……
　　然而，站在十五岁的尾巴上向父爱说再见，或者是永别，苍鲤在心里觉得，真的好早。

　　不是时候感怀。
　　他们乱，他心里更乱。
　　不错，他被袭击了。不过不是如众人所想的被鬼子伤害，而是来自本营的刺客。就在那个小树林里，还真是绝妙的奇袭啊，端的从树上窜下个蒙面的，不声不响地就给了他一刀。好在他躲了一下，那刀划在腿上了。
　　好在，鬼子居然一直跟着他，于是那人还没来得及给他第二刀，已经被格里芬蹂躏的不成样子。
　　刺客没气以后，苍鲤当然没忘记揭他的蒙脸布——

　　军医紧了紧绷带，他痛得抖了一下，鲟紧张地握他的手，被他甩开了。

　　——那是，哥哥的手下。

　　逃避鲟不解的目光，苍鲤胡乱地环视四周。突然发现鲲不在场，只见门口站着炭，怔怔地瞪着自己。
　　切，苍鲤不屑，很失望吧，我命大。

　　无端起了风，乌云隐去太阳，天开始下雨。
　　炭仍在帐外候着，淋的一塌糊涂，连卫兵也忍不住开口劝他回去。期间他看到苍鲤转过头来望了自己一眼，很快又别转视线。他自嘲地笑笑，一层秋雨一层凉啊，微的有些瑟缩。
　　被无视其实没什么，从一出生他就习惯了。
　　被那个人那么努力地无视了，却揪心。

　　许久以后苍鲤出来了，伍将军抱着他，鲟跟到门口又被唤了回去。那个心高气傲的孩子，明明痛的苍白，楞是不吱一声。
　　明明，是看到了炭的，装做没看到。
　　炭还是只有笑笑，胡乱抹把脸，快步跟上去。
　　但是视线一下子被遮盖了。
　　好大、好厚实的衬衫。
　　武将特有的膻味，却很温暖。
　　伍将军尴尬地光着膀子淋在雨中，怀里是刚刚扒了他衬衫，身上还裹着他外褂的五皇子。
　　“笨蛋。”
　　多么清脆的声音。
　　炭蒙在臭烘烘的布料下笑着哭了。

　　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苍鲤发烧，却不准告诉外人。鲟来探视，被温和地轰了出去。
　　苍鲤自觉烧的并不厉害，也没让人张罗煎药，无聊地躺在榻上想东想西。不知不觉摸出了鬼子的那块牌子，放在手里把玩。
　　YAHXES
　　大陆上的文字？大概是名字吧。

　　“你是我的命啊。”
　　回想起冰冰的手指撩起他的头发，触抚那个痕迹。
　　那时侯的鬼子很严肃的。
　　“ 占卜师告诉我，我的命定之人，在东方的岛国，是脖子上有一只蝴蝶胎迹的男孩子。
　　“我差点真的以为是迷信，还好来求证了。
　　“苍，你是我的命啊。”
　　问他为什么救自己，亚克西斯就这么对他说了。
　　格里芬一直送他到大营门口，然后在那里大吵大闹，然后人们就赶来拯救他们尊贵的皇子殿下。给他承诺的男孩子又给了他一个成熟得不应该的热吻，扬长而去了。
　　热吻。苍鲤意犹未尽地轻触嘴唇。
　　吻，原来也可以那么温暖的。
　　温暖的让他忘了告诉那家伙，自己的蝴蝶，不是胎迹。

　　“在想什么呐。”
　　苍鲤听到这声音明显震了一下。他努力地不动声色，朝来人妩媚一笑。
　　鲲一手挑着纱帐，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侄儿的表演，一边在心里小小地充满爱溺地啐道拙劣，十五岁的少年，鲜嫩水灵，笑脸娇嫩的象朵白昙，偏偏一双如水翦瞳冰冰冷冷。
　　然后这双冷眸中稍微出现了一点点波动，呵，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奴才在自己身后战战兢兢地探头探脑。鲲看着两个孩子无声地交流，一个责怪怎么让这头大狼进来了一个忙不迭地道歉，心情大好，手一松放下帐子把忠狗隔在主人的床外。

　　“伤哪了？我看看。”

　　叔父始终笑的温暖和蔼，身上却沾满森冷的水气。苍鲤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袍子下摆掀开了。

　　“啊呀呀。真可怜。”

　　手指滑过，即使隔着层厚厚的药棉和绷带，仍然能鲜明地感觉到肌肉在微微抽搐。鲲没有去看苍鲤的表情，却故意流连许久。
　　大腿根部呐，真是个好位置。

　　“怎么办呢？今晚似乎会比较困难……”

　　毫不掩饰身体上的亢奋，鲲就那样坐到床上，盘起腿正面对着苍鲤。苍鲤僵硬地赤着雪白的双腿，眼神不再冰冷，目光触及叔父向他展示的，又开始犹豫。

　　叔父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呢？那种羞耻的事情……苍鲤不可以装傻的。
　　也罢，总好过鲲绑着他乱来。这样自己倒可以留意着些伤口。
　　在心里叹着。苍鲤直起身体，跪立在鲲的面前，伸手解开他的腰带。
　　鲲从下往上地看他，挑着眉毛，眼中闪烁着戏谑。他抬起手，优雅地碰触苍鲤的脖子，然后，曲起食指，优雅地，用他的蝶形的戒指覆盖了那个印记。

　　“瞧，已经长平了。”

　　苍鲤闭起眼睛，没有理睬。
　　然后，朝着他不可以屈服的存在缓缓俯下。

　　鲲轻轻地抚摸着这颗清涩地动着的漂亮头颅，注视着床褥的角落，那里微微闪耀着的银色，非常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