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碎》蓝果凝柠

52、星 半世浮萍随逝水（下）

　　十阿哥张口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十四阿哥截道：“这人冷不冷不重要，他能办实事才是最为重要的。倘若他对你冷，对旁人热心，反倒不堪重用。”他右手攥成拳，抵在唇上，回忆道：“李弼恰恰相反，通过几次对他的接触看来，他对我们向来冷淡，他对九哥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九哥说一他便去办一。而且难得的是，他很聪明，只言办事，其他不该问的从不多问一个字。这样的人，没有理由不对他放心。”
　　八阿哥补充道：“你们可有注意到，这个人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当他面对老九，俯首帖耳，唯唯诺诺，可当他开门出去的一刹那，他整个人立马就变了，同流连于风月场的男人一模一样。想找到一个忠心的人为我们办事并不难，难的是能找到一个既忠心，又可以堪当重用的人。”
　　十阿哥起身，双手抱在胸前，一边踱步，一边细想，思索一会儿，忍不住拊掌赞叹：“九哥，你的部署十弟我不得不佩服，这个李弼当真是不简单。我若是不认识他，当真只把他看成来此寻欢的普通客人。”
　　九阿哥笑笑，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淡声道：“往后若有机会，李弼定会让你刮目相看。有时候我觉得他做的只是去监视索额图府上的来客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简单了，倒是屈才了。”
　　八阿哥意味深长一笑，慢声说道：“虽是小事，倘若他能做得明白，日后总能推动大事，也说不准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凌冽的目光看向九阿哥，他与八阿哥目光一触，立即会意，若有所思地深深点头。
　　十阿哥急急问道：“可是……可是八哥问李弼令狐士义的家里的事做什么？”
　　八阿哥只笑，没有答话。十四阿哥顺手敲了十阿哥脑袋一下，提醒道：“想想现在令狐士义家里都住着些什么人。”
　　“王仕隐！”十阿哥猛然说道。
　　九阿哥嘴角扯起一丝冷笑，目光如炬紧盯着手中的茶盏，良久，他冷声道：“上次送王仕隐入宫的打算因他身边的人从中作梗，没能办成。这一次，定要仔细部署，定要让他亲自把我们的人送进太医院的门。”
　　八阿哥默不吭声，好一会儿，才道：“这次一定要安排周到，万不可再出岔子，我们没有那么多机会了。”话毕，他沉思了很久，其余三人也默不作声，凝视着八阿哥。他望着桌上的陈设，淡淡道：“既然要做，就做得干净。老九，尽快找个僻静的院落，随后让你的人传话给王仕隐，让他搬离令狐士义……告诉他换个名字，此后再也没有人名叫‘王仕隐’。”
　　九阿哥应道：“这好办，不出三日即可完成。”
　　八阿哥问道：“李弼可曾见过王仕隐？”
　　九阿哥想了想，肯定地说道：“没有。王仕隐脾气有些古怪，不喜热闹，也不愿出门，听说整日闷在屋子里看医书，除了偶尔会去京郊的山上采些野生的药材，基本上不出门。”
　　“这样最好，两不联系，省了好多事情。胤祯，你回宫打听打听，看看太子的儿子患了什么病，详细告诉老九。老九，你转告给王仕隐，看他可有什么好的方子，以江湖游医的身份让他去索额图那里毛遂自荐。”八阿哥道。
　　九阿哥和十四阿哥均应下。

　　眼下燃眉之急的事商量完，房间里安静下来，气氛不似刚才那般压抑。八阿哥低头喝了口茶，抬头时唇畔抿了丝笑意，温柔的眼神看向十四阿哥，缓声问道：“我不在京城的日子里，小柔她过得可好？”
　　九阿哥眼含笑意，打趣道：“八哥这话想必是从几个月前一出永定门便闷在心里，憋了几个月，今儿才问出口吧。”
　　十四阿哥亦是笑嘻嘻地说道：“那日我把你和九哥送来的东西给芊柔姐送过去了，那株水墨色的梅花倒甚是稀奇，她喜欢得紧。原以为是我送来的，还说什么这样好的梅花折下来可惜了，反而怪罪我有花堪折直须折，一点不懂得怜惜。八哥，你看我这不是替你挨了芊柔姐的怨。”
　　十阿哥看着八阿哥笑说道：“接你们回城那天我还纳闷儿，九哥带的几车尽是从江南淘来的好玩意，怎的八哥带回来的是栽在花盆里的梅花儿树，原来根源在这儿。”
　　“不过，”十四阿哥转而疑惑道，“太后万寿节之日，我同十三哥恰好从宁寿宫花园经过，无意间瞧见芊柔姐独自一人坐在假山下的地上，神色茫然，直到我们走过去她才发觉。”
　　八阿哥关切道：“这不像她一贯的脾性，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十四阿哥摇头，无奈道：“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后来再回宁寿宫的路上她把十三哥支走，问了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定定地看着八阿哥，续说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了什么话，所以才问我，八哥是不是因为心里有心爱的女子所以才不接受皇阿玛先前的指婚。”
　　八阿哥深吸一口气，忙问道：“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十四阿哥站起身，说道：“正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幸好裕亲王及时出现，裕亲王只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还说让她记得八阿哥是真心对她好就够了。听过裕亲王的话，芊柔姐再没追问下去。”十四阿哥转而疑惑道：“八哥，裕亲王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不然怎么会如此说？”
　　八阿哥一听，神色怔了一下，眉头微蹙，过了一会儿舒展开来，柔声道：“裕亲王的话说的对。”他凝视着十四阿哥，淡声说：“这是我同伯父之间的事，你们知道就好，不必过问。”
　　房内的人沉默下来，不知道八阿哥和裕亲王间围绕着芊柔有什么事。但转念一想，裕亲王在朝廷政事上确实给予八阿哥很多不可多得的机会，况且时至今日，八阿哥还在裕亲王掌管的内务府下司职，裕亲王对八阿哥的办事之才也毫不吝啬赞赏，如此一来，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