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碎》蓝果凝柠

39、星【第十七回】 谁道飘零不可怜（上）

　　暮春之景，惠风和畅，莺飞草长。因着快到立夏时分，中午头的太阳已有几丝毒辣的火气。
　　从早上天蒙蒙亮起床上书房，一个上午过去，整个人早已是又饿又倦。强撑着熬过了晌午，师傅的一句“下学”让我如获大赦，一面打着呵欠，一面胡乱把桌面上的《昭明文选》和几本法帖随手一卷，夹在腋下，带着睡意摇摇晃晃出了上书房殿门。
　　书房的规矩历来是主子来上书房研习，所带随侍必须垂首侍立廊下，时刻准备听差，不得踏进殿门一步，否则便是对圣贤的亵渎。
　　弦子见我迷迷糊糊从殿里晃出来，立马走近，接过卷着的书，随口道：“主子听了一上午课该是疲惫了，荣妃娘娘差遣来的梓晴刚来过，传了娘娘的话儿，说是午膳已经备好，请公主过去呢！”
　　我随意点点头，对着刺目的太阳慵懒抻了个懒腰，刚要开口说话，从我侧旁过来一个人，不由分说拽起我的胳膊拉着我就走。我一惊，着实被唬了一跳，使劲挣了几下未果，怒气冲冲凝视来人，原来是十阿哥，看起来他的满腔怒气似乎并不比我少。
　　他拽着我大步走在前，鉴于他今日气场比往日要强大得多，我弄不清楚缘由，只得一路小碎步紧跑跟在他身后。
　　把我带到一处僻静红墙边方才放手，我揉着被他捏的有点疼的手腕，怒瞪向他，几日不见十阿哥的气性倒是越发大。一路疾走过来，他大口喘着气，双手叉腰看向我，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未等他说话，我环顾四周，好在这里相对安静，暂时并未有人来。我趁他不注意，抬腿对着他的膝盖窝踢过去，怒喝道：“难怪皇阿玛素日总说你鲁莽冲动，依我看，一丝也不差。”
　　十阿哥没料到我会突然凌空一脚，毫无防备，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而及时扶住墙，他一脸着急的样子，高喊道：“芊柔，出大事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知道。”
　　他面带惊诧问道：“我还未说，你怎就知道？”
　　我不以为然瞄了他一眼，掩嘴浅笑，他还一个劲儿追着问，一时问急了，我撇嘴道：“只怕不仅是我知道你有大事，这一路上的人都瞧见了，喏，你脸上写了两个大字‘有事’。”
　　他一听我这么说，又气又恼，正欲发作，我忙正色道：“不打趣你了，有什么事快说罢。”
　　她一拍脑袋，道：“都怪你，尽说些没用的，害我把正事都忘了……”话未说完，远远传来一声高喝：“十弟，芊柔。”打断了十阿哥的话。
　　转头望去，九阿哥身着藏蓝色长袍款步而来，立在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弦子俯身跟在他身后，怀里还抱着刚才我给他的那几本书。
　　见我们齐齐看向他，九阿哥清了清嗓子，一面向我们走来，一面说道：“就知道老十你心里憋不住事，可同芊柔说了？”
　　十阿哥摇头道：“九哥你走的倒是快，这不还未来得及说你就来了。”
　　九阿哥望着我正色道：“芊柔你有多少时日没见到八哥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点摸不准头脑，眨了眨眼睛回忆道：“自打那日上元节后再未见面。”说罢，我才意识既然九阿哥蓦地问起，一定是八阿哥出了什么问题，心间没来由地一紧，许久未见，他过得好吗？
　　九阿哥唇角扯起一丝黯然无奈的笑，转身而立，骨节分明的手轻抚上朱红色宫墙，长叹一口气，淡声道：“八福晋回娘家了。”
　　我怔了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问道：“为什么？八哥哥对婉钰姐不好么？”话刚一脱口，连我自己都为之一惊，恨不得把这话收回来，人家夫妻间的事，我又何必瞎掺和呢。转而一想，幸亏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听见，若是旁人岂不是要落人口实。
　　还好九阿哥并未过多在意，只自顾说着：“这事儿八哥看起来倒并未过多在意，神情举止一如往常，照旧按时上朝，忙于公事。我们几个反而替八哥担着这心，安亲王府那边绝不是吃素的，婉钰若是在娘家时间久了，真有那些个搬弄是非的恐怕该去乾清宫嚼这舌根子，到了那时候，岂不是更难收拾。”
　　凝神细想，九阿哥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走上前问道：“九哥哥可知中间的缘由？”
　　九阿哥转身，轻吹手上浮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肃声道：“芊柔，看在咱们与八哥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九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赌注押在你身上，抽空儿和我们走一趟可好？”说着，他轻叹一口气，“为八哥也为你，再这样下去有些事我怕真的包不住了。”
　　我低头沉吟不语，十阿哥在身后轻拍我一下，神情一反往常看起来十分凝重，道：“芊柔，不瞒你说，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了。至于八福晋回娘家的缘由，还是八哥告诉你最为妥当。”
　　从未见过十阿哥这般严肃庄重的样子，虽不知背后归根到底的原因，心里暗暗感觉，事情绝不简单。
　　我点了点头，唤过弦子转身欲走，被九阿哥猛地叫住，回头对他强扯出一丝笑，回道：“就在这几天，具体时间等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