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碎》蓝果凝柠

34、星【第十五回】 一朵芙蓉著秋雨（下）

　　他们专挑没人的小路，一路快走，我在后面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们，很快喧嚣的街头被我们甩在身后。走进一条小巷，黑且长的巷子里一点灯光也没有，周围的人家全都户门紧闭，我弄不清楚他们三个到底要带我去哪，只得在心里一面抱怨着早知道就不跟他们出来了，一面紧跟在他们后面，一旦跟不上，担心自己会走丢。
　　因看不清路，只能感觉走，走着走着，我的脚好像重重踢到什么东西，这一下来得实在，我吃痛地哼了一声，他们停下脚步围过来，十阿哥问道：“怎么了？”
　　我蹲下揉着脚，无力道：“好像撞到什么，有点疼。”话说完，又怕他们身上担着什么要事，唯恐耽搁了，继续道：“我没事，走吧。”
　　九阿哥弯腰扶我站起来，关切道：“还能不能走？”
　　我点点头，马上想到，这巷子里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点头他也未必看得见，忙说道：“我能走，没事的。”
　　九阿哥拉着我让我跟在他后面，说着：“你跟着我，看我走哪你再走哪。”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跟在我后面，继续走着。
　　走了一段时间，因不知道到底要去哪，只是一味在黑暗里走着。我感觉好像走了很久，渐渐听到丝竹管弦之声飘扬入耳，紧接着打闹嬉笑说话声越来越清晰，一幢三层小楼豁然立于眼前，楼上的窗户均挂有红色绫罗遮挡，屋内的光影把一个个绰约妙姿映在窗口红帘之上。
　　他们在这里驻足，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九阿哥才上前敲门，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应声。过来开门的人一身伙计装扮，见是他们几个，赶紧打个千儿，迎到里面，看样子应是熟悉。
　　伙计在前带路，我们一道往里面走，越往里脂粉香气越浓，浓烈的味道让我有点头晕，遂用手捂住口鼻。九阿哥一脸严肃跟在伙计身后，没有注意到我，十阿哥自打一进来，就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我，见到我现在这样更是忍不住笑起来。
　　跟着伙计直走，走进喧闹的大厅我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大厅正中间悬挂一幅匾额“醉春楼”，见到的姑娘穿着暴露，来来往往如弱柳扶腰姿态妖娆，在这里的男人左拥右抱，美人在怀，朱唇软语，好不快活。
　　我转头用嘲弄的眼神看向十阿哥，无奈地摇摇头。十阿哥张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我便拉过十四阿哥，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无奈道：“你竟跟着九哥哥和十哥哥不学好，出入风月场所，若是被人瞧见了报到皇阿玛那里，你不要命了。”
　　十四阿哥辩解道：“芊柔姐，莫要着急教训我，等会你就知道了。”
　　伙计带着我们一路走到三楼最里面拐角处的小房间，推开门，恭敬请我们进去。
　　刚一坐定，我迫不及待冲九阿哥问道：“你怎么带我来这里？这是可是青楼。”
　　九阿哥桀骜一笑，嘴角轻扬道：“所以才特意嘱咐让你换乔装出来。”
　　十阿哥看着我不说话，我白了九阿哥一眼，讥讽道：“总听说你九爷花天酒地风流成性，怎的这样按捺不住，难道家里那么多房妻妾都不够用，还要来这寻欢作乐。再说了，以你九爷的财力，也该去京城最大的‘万花楼’才是。”
　　我的话一说完，九阿哥忍不住笑出来，对我不依不饶道：“看看芊柔的脑子里成日在想些什么，今儿才知道，原我在芊柔心里是花天酒地好色之徒，我来这左不过是来找乐子。”
　　我反问：“难道不是？”
　　突然几声敲门声突兀响起，屋内霎时安静下来，九阿哥机警问道：“谁？”
　　门外是一个低沉的男声，沉闷道：“官人，新到的报房京报可要？”
　　九阿哥给十四阿哥一个眼神，十四阿哥起身轻踱步到门边，拉开门，那人立刻闪身进来，半跪在九阿哥面前道：“请主子安。”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摸出一张卷起的纸条，恭敬递给九阿哥，“这是近一个月的名单和时间，主子过目。”
　　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想看清楚他的样貌，可他垂着头，我只能看到他一个侧脸，觉得眼生没见过。再细细打量他的装扮，身上穿的锦缎一看就知是名贵衣料，腰间佩玉，通身气质看来像极了常出入风月场的富家纨绔子弟。
　　九阿哥把纸条缓缓展开，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站在九阿哥身侧，仔细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我对他们看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趣，这会子也有些饿了，便趴在桌上打量着他们几个神情。
　　十阿哥一脸不以为然道：“左不过还是那几个人，再盯下去白费心力，还是让令狐士义赶紧撤了为好，也省了人力。”我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事，看到十阿哥的反应，忍不住想到，想法简单，毫无城府。
　　十四阿哥皱眉盯着纸条，缓缓道：“寓万变与不变中，果然缜密。”
　　九阿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地上跪着的人，垂目道：“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今儿又是这么好的日子，拿着钱去找几个姑娘陪着喝酒享乐去罢。”
　　地上的人赶紧叩头，直说：“谢主子恩，小的告退。”拉开门走出去。我注意到这人在房里对着九阿哥时便一幅卖命奴才相，可当他踏出门的一刹那，周身的气质立马变成个玩世不恭的浪荡游子，真是个奇怪的人。
　　九阿哥细心看着字条，神情严肃，不知在想着什么，良久抬起头和站在他侧旁的十四阿哥意味深长对视一眼，小心把纸条叠起来，揣入怀中，对十四阿哥道：“拿回去给八哥过目。”
　　原来所谓“消息衙门”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令狐士义是九阿哥精心安排在街头的眼线，一个街角的乞丐，既没有人会注意到，又可以灵活选择蹲守位置，果然妙也。青楼是九阿哥选定的接头地点，他素来爱沉溺在花天酒地之中，这种地方对他而言熟悉，一旦被人发现他出入其中，也不会被怀疑有什么更深的目的。而令狐士义既然定位在乞丐，那他绝不能出现在这，所以刚才进来的人事令狐士义和九阿哥的一个中间人，既能出入街头和青楼传递消息，又避免了九阿哥和令狐士义的直接接触。看到刚才他们几个看到纸条的神色，我不明白纸条上到底写的什么，想了想一无所获，只好作罢。目睹这一幕幕额我现在越来越想不明白，九阿哥他到底真的是酒色之徒么？
　　趴在桌子上出神，十四阿哥叫我几声我也没答应，直到九阿哥用手弹了我脑门儿一下，我才突然惊觉，捂住被弹的地方，瞪着九阿哥怨恨道：“你干嘛打我？”
　　九阿哥指节修长的手在桌面一下下敲击，打趣问我：“芊柔，来到这地方你怎么就打不起精神呢，像没睡醒似的。”
　　我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我饿，哪有力气称其这精气神儿。”
　　十阿哥也跟着起哄，笑道：“九哥，你是没看见芊柔刚进来的样子，一路捂着鼻子，跟在你后面溜进来的，都不敢抬头看。
　　我反击道：“那还不是怪你们，我一女孩子，你们怎么想到带我来这污杂之地？”
　　九阿哥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漫不经心道：“你可别怨我们，让你选来着，是你自己说要跟着来的，”我被他这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他得意洋洋道，“谁让有的人宁愿来这三教九流的污杂之地，也不愿去八哥府上。”
　　我怒目圆睁，一时想不到该怎么顶他，他和十阿哥、十四阿哥俱起身往门口走去，回头瞥我一眼，见我不动，十四阿哥意味深长一笑道：“看来芊柔姐在此还未待够呢。”
　　我一听，忙紧走几步跟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