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碎》蓝果凝柠

14、星【第十回】 残雪凝辉冷画屏（上）

　　绿树阴浓夏日长。
　　才刚立了夏没几天，聒噪的知了便爬上树杈，无休止地嘶鸣着，尤其是午后，叫得人心里直慌。
　　十三阿哥生母庶妃章佳氏的病情恶化的消息传至杭州，正在南巡中的皇上收到急件后，立即下令即日返京，与此同时往京城发了快件，大意是说：朕尚在回京途中，若快马加鞭，也需月余才至，且章佳氏病情拖延不得，特命太医院院使乐显扬，院判刘元韬，同御医十人，内官十人，组班为庶妃章佳氏诊治。
　　后宫位份较高的几位娘娘收到皇上发来的信笺，也念在往日姐妹情分上，多来往于怡性斋，探望章佳氏。

　　一日，下过一场雨，傍晚凉风习习，额娘和宜妃同去探疾。
　　从秀女初选，额娘抛下那句说我“意气用事”的话后，就再未跟我讲过一个字，我的百般殷勤通通不奏效。连我故意在正殿晃来晃去，额娘的目光偶尔飘过来，也就当我是个透明人一样，一刻也不在我身上停驻。要是额娘能挑明了事情对我大骂一顿，又或者罚我几日不能出门，再不济哪怕让我去求太后收回成命也比现在这样整日头上顶着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炸出一道闪电的乌云要强得多。
　　而此刻的我坐在长春宫正殿廊前，有一搭没一搭想着似有似无的事。一阵晓风吹过，夹带着树上未干的雨水飘零而下，一片湿漉漉的叶子正落在衣襟上，我伸手拿下，指尖沾了湿滑的雨珠，一面用手随意撕着叶子，一面想着些有的没的。
　　思绪突然飘到半月前的一天，在长街上偶遇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那时他们已得知章佳氏病情加重，特意去禀告了太子，据十三阿哥所说，太子的意思是请医术高明的太医再行诊治。我暗自猜测，太子并没把章佳氏病重的事快马报至杭州，否则皇上也不会等章佳氏病情恶化时才决定回銮。特别是当我问到太子的回复时，四阿哥只是淡淡扯了句，太子监国政务繁忙，十三阿哥体谅太子难处。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素来亲密，与太子亦有所交，若是太子没有将此事上报皇上的话，算是为太子找了个堂而皇之的托词，又体现了十三阿哥为人臣子体谅太子辛劳，可谓一语双关。
　　三阿哥举止也奇怪的很，往常每日都在熙春园修书，忙得不可开交，近来却频繁在宫里走动，听说还去看过章佳氏几次，虽说其他皇子也去探望一二，远不及三阿哥走得勤。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能使一个整日与书相伴的“老学究”性子突变。

　　长春门外嘈杂起来，隐约听见梓晴的声音：“人都说傍晚的雨透心凉，娘娘快穿上这件披风，当心着凉。”
　　额娘回来了？我从躺椅上昂起头向门外望了一眼，人群簇拥着额娘从肩舆上下来，梓晴在一侧扶着额娘往里走，小康子却没伺候在侧。
　　是个献殷勤的机会！我赶紧蹦起来，一口气冲到长春门，正欲搀扶着额娘，可谁知额娘不动声色推开我的手，连正眼都没看我，径直走向正殿，淡淡道：“明日御驾回京，在京城的阿哥公主除了十三阿哥都要去永定门接驾，卯时要到。”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说我明早要去接驾？紧走几步想要问个明白，刚脱口而出：“额娘……”
　　还没等我说完，额娘便对梓晴道：“本宫乏了，伺候本宫更衣就寝。”梓晴应了一声，偷偷回头对愣在当地的我摇摇头。
　　我明白她的意思，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我献殷勤的这招也不奏效，额娘丝毫没有原谅我的心思。
　　“嘭”的一声，殿门从里面关上，我痴痴盯着月光下涂有朱漆的殿门，叹了口气，低下头，用力踢着地上的积水。

　　与众阿哥、公主、文武百官一同在永定门外站了一天，直到酉时一刻才见圣驾浩荡而来，腰酸背痛不说，只是在这毒日头下晒着便几近虚脱。
　　接驾后，随八阿哥他们一同回到八贝勒府雅籁园，穿过石门，几个月没来的雅籁园已换了一副模样：竹林青葱透绿，湖水澄澈，锦鲤徜徉于湖水奇石之中，闲适惬意。
　　一进到宁曦阁，我揉着酸痛的肩膀，一屁股坐在软榻上，顺带着把脚上的鞋也脱了下来，抱着腿坐进去。感觉口中正干，瞥见几案上有几盏茶杯，挪过去才发现茶杯里都是空的，一脸失望又挪回原来的位置继续抱膝而坐。
　　九阿哥和十阿哥跟在我身后进来，想来也是累了，顺带坐到软榻上。我刚才的举动兴许被他们瞧在眼里，九阿哥打趣道：“芊柔，别怨九哥哥说你，看看你现在，哪有点公主的样子，活脱一个不修边幅的无赖相，还是刚找茬回来的无赖。”
　　我也累极了，不愿过多言语，既然说是无赖，那就给你摆出无赖的样子，便把胳臂搭在几案上，一腿立着，另一腿随意伸出去抖着。
　　九阿哥做出一副我拿你无可奈何的样子，不再言语，十阿哥坐在软榻另一头斜睨着我，捂住嘴笑着。
　　另一边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刚好推门而入，十四阿哥倒是没说什么，看着我嘴角带着笑。八阿哥一进门眼睛就定格在我身上，眼神凌厉，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抖着的腿不自觉地僵住。他径自走到我面前，厉声道：“小柔，这像什么样？”
　　一向以温柔著称的八阿哥对人极少露出这副凌厉严酷表情，于我而言，已经是第二次见他凌酷的样子，上次是我俩在宫门外公然对峙。此刻的我呆立住，愣愣看着他，心里无限委屈，他从来不对别人这样，唯独对我严厉得很。
　　不止是我，连带着九、十、十四阿哥霎时也怔住。在他的目光下，我怯生生地恢复刚才的样子，抱膝而坐。
　　常顺带了几个小厮进来，端上几杯茶水，随后退下，轻带上门。
　　我好奇王仕隐进太医院的事办的怎么样，但刚才房内气氛压抑，特别是八阿哥刚才对我厉声的话语。即使心里再好奇，我也不想主动开口提问。
　　想来十阿哥与我存有相同的疑虑，而他一向又憋不住，便问道：“王仕隐可入职太医院了？”
　　没有人答话，还是一片沉寂，十阿哥看向九阿哥，又细细看向十四阿哥，最后目光驻足在八阿哥身上。
　　八阿哥沉吟良久，沉声道：“庶妃章佳氏病重，而王仕隐医术高明，由马齐大人推举本是天衣无缝。就在王仕隐入宫前一晚，突然传来消息，太医院那边拒绝了。”
　　十四阿哥不解道：“都已经准备入宫了，怎么会情况突变？”
　　八阿哥摇头：“我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出缘故。”
　　九阿哥思索半天，说道：“本来天衣无缝的事，除非有人从中捣鬼，若不然，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八阿哥托着下巴琢磨着，半晌才轻声道：“中间环节一一缕下来，出纰漏的可能性小之又小，经办这事的人也都是一直以来的心腹。”
　　十四阿哥突然惊道：“是太子！”众人目光齐刷刷扫向他，他小心开口，“前日我去看望庶妃章佳氏之时，雅图守在怡性斋外，无意间看见太子身边走动的苏格伦与院判刘元韬交谈多时。”
　　众人惊望向十四阿哥，他们做事天衣无缝，况且王仕隐腿疾刚好没几天就已经搬离裕亲王府，住进铁门胡同，王仕隐与他们之间互通信息是通过几个亲信小厮暗中完成的，连我都没见过这些小厮，足以见王仕隐这条线缜密至极。如果真的是有人提前知晓这条线索，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想不明白。
　　十阿哥觉得不可思议，连连摆手高声道：“这怎么可能？与王仕隐有关的事我们四个阿哥从头到尾都参与其中，芊柔也略知一二，再有就是王仕隐他自己和宁岚知道，旁人也只是听差办事，要说走漏风声，说到底难不成还是我们几个？”
　　九阿哥和八阿哥对视一眼，又看向十四阿哥，沉思道：“咱们四个回去查！把身边的人挨个查一遍，万万不可把动静整大，我就不信在身边还能出了这吃里扒外的鸡贼，”他眼露凶光继续道，“一旦查出，乱棍打死运到城外埋了。”
　　听九阿哥这么说，我后背不由得冒起一丝冷汗，面色僵住，八阿哥看了我一眼柔缓道：“小柔出宫极少带侍女内监侍奉在侧，最重要的是她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信得过她。”
　　十四阿哥点头道：“芊柔姐那边不可能出岔子，还是我们四个阿哥回去查吧。”
　　感激的目光投向八阿哥，你能信得过我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同时一个更大的疑惑氤氲在王仕隐入宫被拒的事实下，我现在不明白的事情太多：王仕隐医术高，进宫治病尚在情理之中，却为何要做得这样隐蔽？依十四阿哥的意思，王仕隐不能进宫是太子在背后作梗，太子为什么要断了这个江湖郎中的路？九阿哥口中的“一旦查出，乱棍打死”，到底是为什么，如果真的是有人走漏风声真的非要用这样的方法让他消失吗？

　　深深检讨（低头状）：
这几天回学校准备毕业，各种乱七八糟的事通通袭来，乱得要命，上周日没有更新……昨天也木有更新……对不起各位果酱宝宝(づ??????)づ
今天周四补上昨天的内容，好久没写，有点手生了，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希望大家留言批评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