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问不出的身份 ...
-
“第二，也是最容易露馅的地方，便是你的那位‘大爷’，他修炼得还远远不够呢。”
立冬指着自己的鼻子，忍不住插话，“我？连姑娘都说我扮得像，你，你……”他本来想说你算哪根葱，来质疑他的悉心打扮，却猛地想起，昨天那个看座的一直叫这男人大人。他就算看齐观献再不顺眼，一旦跟官老爷沾上边，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尽管说高门大户受宠的奴仆，连地方官绅也要赔笑脸，但立冬看齐观献此人才是一副“真大爷”的模样，识相地没有再反驳下去。
“对，就是你。”
巧喜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问道：“我哥怎么了嘛，有钱人也不全是知书达理的贵公子啊，不是还有暴发户嘛！”
齐观献肆无忌惮地拿扇子指着立冬，说：“你把今天对我说的话，从头到尾，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我回想一遍。”
立冬嘀咕，他说什么了来着，他说，他说……
裴善婧扶额，吐了一口浊气，好了，她全明白了。立冬这个粗心大意的，一直我妹妹我妹妹地喊巧喜，却不想哥哥锦衣华服，妹妹伏低做小，这合适吗？
真有这样的哥哥，那是要天打雷劈的啊！
齐观献笑了，“看来你是想明白了。是啊，哪有让妹妹当奴婢伺候自己的哥哥？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有，大爷的妹妹摔倒了，旁边的侍女竟然扶都不扶？”
他说：“你的一言一行，哪一点做到了下人该做的本分？”
裴善婧哑口失言，好个人才，刚才还说一个对三个，吃亏的是他呢，结果如何？分明是自己这边输得一塌糊涂。
她真没想到，他们败北，不是因为被父母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找不到出府的法子。而仅仅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截了他们的路子？这太可笑了，她满心以为，今天可以卸下心头重担，舒舒服服地看个好戏，没想到，被看好戏的，竟然是他们？
裴善婧正色道：“恕我冒昧，敢问老爷尊姓大名？”
齐观献摊手，把话推了回去。“既然冒昧，就别问了吧？”
裴善婧气得牙痒痒，又问：“好，尊名不方便告知，那你就职于哪个衙门，总能说吧？”
齐观献还是那个态度，应道：“此时你是不知道我的名姓，可我要是把官职都告诉你了——”他认真盯着裴善婧的脸，她功力不深，很快招架不住，索性撇过头去。
“姑娘，恕我直言，瞧你这张狂样，父兄定是身居高位吧？便不是封侯拜相也是手握实权。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头，你就能知道我的身份了。”
“所以，”他轻轻一笑，明明笑得那么温和，嘴上却不是这个意思，“无论哪个我都不能告诉你，否则哪天你要是想不开了，想报复我怎么办？虽然我们照面不过短短两次，可是你看着我的眼睛——”
裴善婧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画走，一双剑眉星目映入眼帘。
“在你眼里，我是蠢到家了吗？”
裴善婧不妨被他戏耍了一番，把揉皱的帕子团成团，扔到他脸上，怒道：“你大胆，知道我爹爹是谁么？”
“哦？是谁？”
“是……是……”
“姑娘，我敢听，你可未必敢说。”
所以这怎么能不让裴善婧生气！他就看准了她只能吃哑巴亏，肆无忌惮地戏弄她。她私自来看戏已是犯了皇令，若这男人心狠，完全可以举报她违抗圣命；就算以爹爹的地位，可保她全身而退，回去也是免不了家法伺候，先是一顿打，然后禁足，她哪道罚都承受不住，要想治她简直易如反掌。
说不定从此就在爹娘面前失了心，她甚至想象她爹爹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她不知廉耻，忝为裴家之女！
泪珠子扑扑噜噜不争气地往外滚，裴善婧明明想忍住的，怎么能丢脸呢？她抹去眼泪。
齐观献也是呆住了，他见过官家女子或威风或和顺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在他面前啼哭的，他头一次见识到，原来他们，也会哭啊？
他正想安慰小姑娘两句，巧喜就冲了上来，拿帕子给她揾泪，心疼道：“姑娘别难过。”末了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不过一脸稚气让这杀意消减了七八分。
巧喜可不知道谁尊谁卑，她只知道谁对姑娘不好，她也对那个人没好感。她边扶裴善婧边劝道：“我们走吧，该说的都说完了，何苦待在这儿自找罪受。不就是个破戏园吗？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我们换另一家！”
没想到齐观献还不肯善罢甘休，巧喜听他道：“不论你们去哪一家，都不行。”
立冬忍无可忍，“呸”了他一声，“欺人太甚，有什么了不起的？姑娘，我们走！”
兄妹俩拥着裴善婧走了出去，中途遇到看座的想上来搭话，立冬踹过去，“去去去，边儿去，别来烦爷。”
上了马车，没了外人之后，裴善婧抹着越流越多的眼泪，终于苦着脸哇哇大哭。巧喜抱着姑娘干着急，她不像云蝉和思林会哄人，平常拿她来逗逗乐还成，这会姑娘哭得这么伤心，她也束手无策了。
她交待马车先不要走，等姑娘平复了心情再回府，估计姑娘也不想让更多人看到她这副颓败的样子吧？
齐观献揉揉心口，这小姑娘，怎么跟串小炮仗似的，想一出是一出，噼里啪啦闹个没完。
他手放下，却摸到了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方手帕。
是刚才那小姑娘扔过来的。
他努力辨认手帕上的花样，好像是……嘶，有点难认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笑了，嘿，怎么会有女孩家家绣这种玩意儿在上头。
那是一支靠旗，是武旦背后靠旗的制式。
的确是个内心强横的女孩子啊……
不小心将它挥到了地下，他弯腰去捡，刚夹起一个角，顿住了，动作定住，最后把它捡了起来。
罢罢罢，闺阁贴身之物，流落在风尘之地，终是不妥。
他想，那姑娘经过他这一番教训之后，不敢，也不稀罕再来了吧？于是他便不打算招呼看座的吩咐一二，越过一一向他请安问好的艺伶们，准备坐车回家。
他看到立冬坐在车外，并排的便是他家的马车。
立冬见他走出来，撑着鼻孔哼了一声，向车内问道：“姑娘，咱们走了吗？”
车内应了一声，却仍不见车夫行动。
齐观献便知道，许是那姑娘心里仍觉得委屈，还在哭呐。他叹了一口气，他又能好到哪里去？放着一堆公事不干，大热天的出来一趟，什么事也没做成，反倒陪了一个爱哭的小老虎坐了一晌午。
无可奈何啊。
他吩咐自家车夫：“走罢。”
车夫依言而行。
车轱辘声响起，唤回了裴善婧的些许清醒，她大力地扯开小帘子的，看到齐观献的马车慢慢悠悠地离去。
裴善婧悲中带气，她可还记得呢，那个臭男人一开始威胁她时说的话。
他说：“我可不确定，会不会跟在你们车屁股后面，直接上你家里去问你的身份哟。”
一字不落，一字不差！
她气笑，她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她只要跟着他走，不信找不到他的家，剩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你且等着吧！
她说：“咱们先不回家。”
“啊？”巧喜不解，戏都看不成了，不回家去哪儿？不会吧，难道姑娘不省心，还想奔下一个园子？
“立冬，你盯着那辆马车，咱们在后头远远地跟着，千万别让他发现。”
立冬马上应道，“是！”嘿，姑娘莫不是想借此摸清他的身份？好主意啊！
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等着那辆普通到不能够再普通的马车。
没想到路途那么远，两辆马车从外城进入内城，穿过大街小巷，甚至经过了裴府都还没到。
又晃晃悠悠走了一刻钟，马车终于停了。立冬识得几个大字，便小声回道：“秉姑娘，这是内城西北的永平坊。”
永平坊？那是什么地方？
裴善婧自然不会不知道，她有几个交游甚好的女孩子的府上都在此处，是达官贵人的聚集之处，地价颇高，又有市无价，即便富商们一掷千金，也买不下这里半寸土地。
裴善婧了然，又是狎妓又是多管闲事的，看来的确是哪门高户的贵公子，整天就爱瞎逛，不然，寻常上进子弟，哪能如他一般逍遥自在？
她让车夫和立冬下了车，自己扒着车帘朝前看去。
齐宅……他姓齐，难道是宗室？
好嘛齐大人，瞧，她这不是知道他姓什么了吗？
那位齐大人从车上跳下来，峻拔的身姿背对着她。
裴善婧眼热，嗤，不过是下车而已，非得做那么漂亮的动作。
不妨齐观献膝盖一软，双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裴善婧看得皱眉，噫，瞧那股劲儿，她都替他疼得慌。
齐观献半跪半坐在地上，可把车夫吓得够呛，赶紧上来想搀他，他却连声说不要紧，先把马车拉走。
他自己则双手撑地，拖着身躯向前爬了几步，靠在门口的上马台，手上沾染了许多灰尘，衣服也是。但他顾不上太多，转过身来，身子软哒哒地挨在上马台，急促地呼吸着。
就这样，齐观献捕捉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裴善婧正和巧喜看乐子呢，巧喜还欢呼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看吧，叫他今天害我摔跤，结果他在家门口甩了，哈哈哈哈哈……”
裴善婧一惊，谁能想到这家伙还会转过身来！她对他那双火眼金睛毫不怀疑，此时定然看到她了。
她急忙把帘子扯上。
那边齐观献看到裴善婧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又气又笑，虽然疼痛不见半分，但他还是扯开嗓子，朝着那个欲盖弥彰的小姑娘喊。
“躲什么呀？我都看见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问不出的身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