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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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凉，静如水。
屋内外一片平和。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漫尘飞扬。
门被无声地推开，来人接过侍童手中的茶盘道：“好生看着院子，莫要让人进来了。嘱咐骥沧将大人的马牵去西子栏里，莫汗性烈，不可与其他马儿同槽。”抬头望望天色，正午已过，方又言道，“约莫那猫来了，你帮我喂些小食与它，莫拘了它，随它自行去罢。”
这人说罢便回身迈入屋里。
那小童身形不足，也就十四、五岁上下，还是未留头的孩童模样。他自外将门掩上，低声应了一句：“蘩雨知道了，少爷放心。”
且看这少爷，螓首蛾眉，齿如瓠犀，面若美玉，肤如凝脂，口上一点丹朱似血，目中几缕情丝如梦，猛一看去颇有女儿之姿。额发齐眉，青丝只绾一半，梳成一髻，余下柔顺地披散，长及至肩。着一袭丝质白衣，上绣江牙海水五爪飞龙，倒也淡雅高贵。腰上荷包、钱袋并上扇坠，一应都裹了素，俱是內工绣纺。
他托着茶盘，倚门静立出神，度其神色，像是稚童无措般的尴尬。
暗影之中一人开口道：“有人新丧？这戴的是何人的孝？”
他方醒悟，走至桌前将茶盘放下，自下首坐了，片刻择言答道：“长兄陌橦。”
那人暗暗皱眉：“几时殁的？”
“半年有余。”
“因何而殁？”
“堕马不治。”
“未请太医？”
“亦无力回天。”
“丧事……”
“蒙圣上恩典，赐银百两，准朝中自二品以下凭吊。”
那人从椅中站起，一揖道：“允明道丧迟矣，还望节哀。”
这少爷起身回礼，“多谢大人。命数天定，陌桓知道。大人请坐罢。”
那自称允明的复又坐下，看他生的宽额阔面，剑眉星目，眉宇间一股英气，有不怒自威凛然。他道：“一年不见，你到变得狂傲如许呵。”
陌桓归了坐，道：“下官并不敢，大人何出此言。”
允明冷笑道：“千里良驹为骥，浩瀚海水为沧。你家区区一个侍马的小厮也叫得这种名字？你还道不敢？”
陌桓垂首，片刻答道；“那小厮本也是官家的公子，只因他家落了难，才沦落至此，他文墨书画样样皆通，若论骑术……”他迟疑一下，“怕是可与大人比肩。”
允明闻言皱了皱眉。
又听陌桓续道：“他本名带个‘沧’字，今他侍马，称他做‘骥’原也不算逾矩。况‘骥沧’一名为先橦大哥所取，愚弟不敢擅改。现唯盼有朝一日他翻了身，重振家道辉煌，不枉我家待他的一份情意罢了。”
“罪家子女外逃，你也敢收留，就不怕治你的罪？”
陌桓笑道：“大人怎知他家是罪家，他人是潜逃？我只说他家落难家道中落，可未言骥沧是罪家之子。”
“话说的这般明白，你还掩饰作甚？”
“陌桓不解，下官何曾掩饰了？”
“不解？你言他落草官家，今落难流亡，文墨书画极通，骑术超人，本名带个‘沧’字。这人是谁明白摆出来，他家之事你、我皆知，话已至此你还装糊涂？”
“是否装糊涂下官自知。但先橦大哥却不是那糊涂之人。有悖君臣之礼、无益本家之事他断不肯做。”
“他是够精明，所以才暴亡！你家连他真正死因都不肯告之天……”
陌桓变色喝道：“大人不可妄言！”
允明方住了口，忍了又忍，草草抱了抱拳，“在下失言了，叶兄见谅。”
陌桓摆摆手，“骥沧之事，我自担待，大人不必担心。
片刻静默。
允明看着陌桓，问道：“你何时尊我为‘大人’，自称‘下官’？”
陌桓答言：“下官只是一介监生，大人您位居二品，陌桓如此方不违礼数。”
“原来你……”
不待允明说完，陌桓苦笑道：“小子不懂事，当时冒犯了。”
允明沉吟道：“你出言谨慎，思虑周密，所为何事？”
“陌桓不敢不如此。”
允明挑眉看他。
“长兄既殁，二哥陌楠因一言差矣远放塞外，至今不得还归。大人知下官考妣已丧，偌大一家为我兄弟三人所支撑。现幼弟年方十二，尚有一妹待嫁。下官实在不敢不如此。”
“你家情况我自知晓。只是……只是你与我……也这般……生分了？”
“非与大人生分了，但大人今日还京，一不曾述职，二不曾归家，未带随侍一人一马即刻便至下官家中。下官惶恐，不得不以此相对。”
允明愣了愣，冲口问道：“你怎知我不曾述职，不曾归家？”
陌桓微笑道：“大人风尘满面，一望即知。况……可溦……你不识得？大人回来了，终于可以给他放个假。再使唤他，只怕他就要造反了。”
“莫非你日日……日日使他……”
“至城口守候。公子仍以莫汗为骑，为弟欣喜无法言表。”
允明怅然叹道：“很好，很好。你连我也算计……你可知我念你……念得紧啊……”
陌桓起身，深深一揖道：“公子莫怪。”
允明连忙扶住：“不敢……算了，原是我不恭在先。”
陌桓道：“那件事公子猜测的是，日后陌桓必细细相告。想公子未用午膳，原来公子喜食的业已备下，简单用些罢。”
允明含笑点头。
“蘩雨——”门应声开了，蘩雨低眉垂手，听候吩咐,“告诉馔溟摆饭。”
蘩雨应了，又对允明施了一礼，退下去了。
允明摇摇头：“你家小厮的名字，倒也讲究。”
陌桓笑道：“原是我一时兴起。”
允明未答言。
陌桓又道：“公子移步罢。馔溟性急，怕是早已备好了。”
允明依言起身，携了陌桓的手与他并肩而行。待出了房门，允明不经意问道：“你养猫了？”
陌桓笑言：“不是我养的，野猫而已。喂熟了，与我很是亲昵。”
眼见两人出了院门，一径去了。
日头轻移，暖暖午后，悠悠茶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