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之上一华容》繁花不似锦

4、第四章

　　江璃身上带着的信物是半块颜色暗沉的虎头玉，无甚特别；信物交由小北当入豫州最大的嘉盛典行，留了便与联系的地址。之后，便是静候音讯。

　　正月里虽说气候有些回暖，却仍是处于寒冬中，尤是在夜间。此刻，屋内早已燃起了几鼎炉子，烘暖着屋子。晚膳过后，容祁回到房间，将屋外侍奉的人都遣了下去，留下小北一人在内侍奉。虽说仅一门之隔，但内外境况是丝毫不同的。天色愈暗，小北挨个将烛盘点上，屋内倏然昼亮起来。容祁立在烛火的光下，颀长的身躯恍若画中的玉人，他踱步到平日里用的书架前，砚台下压着一封信函。容祁似有犹豫，终是拿出来，打开了它，垂目细细的读。终了，温文柔和的脸上略有些愠意。随后重新折好，放回纸封中。随即对小北说，“府中的事这两日你帮着打理清楚，半月后，我们便要回京。”小北照听着的应下来，便退下了。

　　如此过了几日，外院侍仆来禀，说是有一中年儒生模样自称薛信的人求见，还呈了另半块虎头玉上来。容祁一见信物，忙将人请了进来，又谴人去叫江璃。两人来到内厅，相互敬了茶，随后坐定，便开始了正谈。容祁嘴角温和含笑“先生奔波前来，辛苦了。”坐在对面的薛信拱手作揖道:“公子客气了，薛某不过是奉家主之命前来。”“说来，薛某还要替家主多谢公子这段时间照顾我家少主。”说罢，又是一躬。容祁淡淡一笑，“江容两家素来交好，何来照顾之言。只是为何只见先生独身前来？”薛信面露难色，“庄内近来出了一些事。说与公子听也无妨，家主受伤，庄内逐渐有些内患，所以此事不便宣张，家主这才让薛某只身前来。”

　　“祖父受伤了？”江璃从内堂走出来，边问。江璃是个通透的人，对着容祁喊了声“祁哥哥”，又看到中年人，俯身行礼，“薛先生。”薛信也起身，有些激动“少主。”江璃在容祁身旁落座，向着对面问道“先生，祖父如何受的伤？”江璃深知祖父即使年岁已高，可武功确是少有对手，可如今看来祖父伤势不轻，对手不简单。薛信叹了口气，“家主几个月前收到一封信，随后独自一人出了门，没有带任何人跟去，七天后，家主回来时已经深受重伤。没有人知道家主见了什么人，以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江璃与容祁互看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情疑点重重，一时无法寻出线索。

　　薛信望向江璃道，“少主，家主一直很挂念你和大小姐。”江璃如何不知道，祖父就母亲一个子嗣，女儿远嫁，又碍于江湖门第，不能久居京城，心里必定是万分挂念的。思及此，江璃开口道：“我与母亲同是非常想念祖父的。明日一早我便与先生一道回去，今晚先生就先在祁哥哥府上暂歇一晚。”

　　薛信自然应下了，由下人引着去到客间。内心对这个少主好感又多了几分，小小年纪，遇事冷静，不骄不躁，又体恤下属。

　　待薛信离去，容祁问道:“小璃可认识薛先生？”

　　江璃将两个半块虎头玉合起，竟意外地嵌合在一起，拆开便是单用的钱庄印章，合起来便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江璃说道:“祁哥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块虎头玉便是从前我过生辰薛先生送到我手上，祖父亲自为我带上的。”

　　如此，容祁了然了。钱庄的印章只会交给继承人，先前江璃只得半块，如今确是整整一块，这其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江璃拿着整块玉佩递到容祁手上，“祁哥哥为我戴上吧。”

　　这本是极亲近之人才做的事，可是眼前之人明日便要离开，终是不忍拒绝。

　　容祁莹润修长的手抚开江璃身后的头发，双手绕着江璃的脖颈，灵巧地系了个结。江璃则趁着这难得的时刻将容祁的侧容看了个仔细，完美的下颔线，胜瓷的肌肤，泛着珠光小巧的耳垂。江璃忍不住想要用唇去触碰，刚要靠近，容祁已抽离身，收回手。江璃自然意犹未尽，一把拉住容祁，又将脸凑了过去，“祁哥哥方才将我的头发弄乱了”，容祁哪里会替人梳理仪容，见他直直不肯离开身去，只得摆弄了下他的头发，以示梳理完毕。

　　江璃见容祁很是配合，便不再为难。

　　小北恰时过来“少爷，江少爷，晚膳已经备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心里各有所思。

　　晚膳是送到各自房里。容祁一向晚间食的不多，用了一碗暖胃的甘松粥，便止了箸。小北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女将桌上的食具撤走退开，自己上前为容祁净面。容祁向来不喜别人近身服侍，因此院里的侍婢不分三九等，服侍的人数也颇少。小北是容祁生母亲自为他挑选，打小时便跟着容祁，也是唯一能近身服侍他的人。小北打来了水，拧干巾帕，轻轻地为容祁擦拭。

　　“小北，此次回京，我便让母亲为你挑一门亲事，你虽少我一岁，也到时候成家了。”容祁仍是往日温和的语气，可是在小北听来，确是心里一阵冰凉，连着擦拭的手都顿了一下，只觉得喉间干涩郁结，说不出话来，硬是挤出几个字“多谢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