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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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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那辽国使者萧恩起终于睁开双眼,逐渐清醒过来了。开封府等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没过多久,有差役匆忙前来禀报,牢房里数日前关押的那名夜闯开封府的黑衣人准备松口了,愿意透露其所知道的一切,然而,却有一个前提条件,并且须答应他的一个请求。
前提条件是御猫展昭与锦毛鼠白玉堂需要亲自前来,他才愿意透露,而他的请求也会于其间说明。
否则,一切免谈,即便极刑加身或立即身死,也绝不透露分毫。
听了差役一字不漏的转述,展昭看向包拯,等待大人定夺。
“公孙先生,你以为如何?”
“回大人,学生觉得,事有蹊跷。”
“嗯,你说。”
“为何他不一早便说,却得等到现在过了几天才想着要挟着条件开口呢?”
“公孙先生的意思是,其实他另有目的?”展昭想了想,说道。
“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等到现在?”
“或许为形势所迫。”包拯又道。“这些日子以来,此人有何较为明显的变化?”
公孙策几乎是立刻便想到了:“此人从一条腿麻痹不能自主,到后来扩展至另一条腿也开始长时间麻痹无知觉,下半身将近瘫痪,然而学生却无从下手,无法为其医治。”
展昭也接着道:“看情况,似乎还会进一步蔓延……那到了现在呢?岂非更严重?”
“展护卫说得应当没错。”公孙策点点头。“倘若他确实另有目的,又知其自身处境不利,必定等不及,也等不起了。他所说的若不答应其条件便一切无可奉告,其中也有试探之意,试探我等是否诚心实意想换取他口中的情报。”
“此人来历必定不简单,用刑亦是难以使其开口。”包拯抚须沉吟道。“即便身死……此言是否有感于自身不日或将身亡?”
公孙策道:“若是如此,不如……”
包拯点了点头,道:“可先答应其所提之条件,其次,非行违背常理之事,则可尽量满其所求。”
“是,大人。”展昭领命而去。
一间牢门打开了。
牢房之中,一名黑衣人闭着双目,锁着铁链的双手环在胸前,半躺半倚于角落处,即使双腿已失去知觉,依然不能解除其脚链。
听闻开门声与渐近的脚步声,黑衣人眼皮都没掀一下。
“只有你一个人前来。”口气极为冷淡地说道。
“他有伤在身,且伤势不轻,如我所料不差,这伤还是拜你与那孟随靖二人所赐。”展昭开门见山道。
“如此说来,你都知道了。”黑衣人仍是波澜不起,丝毫不见慌色。
“只是展某推测而已。”展昭坦言道。
“就等听我亲口证实了。”黑衣人睁目道。“你也算聪明。”
展昭摇头道:“是你并不想隐瞒下去罢了。”
“御猫展昭展大人,若无其他事,便请回吧。”
“你一定要白玉堂亲自前来?”
“不然呢?难道让在下用双脚走过去?”黑衣人讥道。
展昭垂眸沉默不语,似乎正在为难着,忽然,一个很惹人气的声音传来――
“我说猫儿,你一个人果然不行啊,还得白五爷我亲自出马才行,你早点放下你的臭架子好好请我求我不就得了么。”
展昭微微扯着嘴角。
到底谁才是摆臭架子的那一个?都已经三请四请了还在那推三阻四不肯前来。
至于要跪求他?不如直接绑了快!也算他识相,好歹让人抬着过来了,如若不然,他会彻底实施绑人之策。
白玉堂朝展昭瞥去一眼,哼笑了声。
他还不了解这只臭猫?看上去温润谦和,又老实又有礼,骨子里其实挺坏的,尤其是对着他的时候,别提那坏心眼了!
自己要再不出现,臭猫定是绑也要绑他来,到时丢脸的只会是他。
最好的时机是来得不早不晚,眼下刚刚好啊。
白玉堂坐在轿椅上让人抬着进来,举手顾盼之间傲然不羁的丰采依然不减半分。
展昭没让他再开口接着说,对那黑衣人道:“好了,你要求的前提条件已经达成,你可以说了。”
黑衣人沉默片刻,才道:“在这里不方便说。”
“在这里不方便?”白玉堂微一错愕,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好笑的笑话,又连连冷笑几声。
“那又为何非让我们一块到这儿来?就为了听你说一句不方便?”
耍猫便罢,连他也一块耍了?
“白兄。”展昭朝他摇摇头,让他按捺住脾气,才又转头与那黑衣人道:
“不知你要在哪儿说才方便?”
“锦毛鼠白玉堂眼下住哪便在哪说罢。”
闻言,展昭不免有点意外,口中仍道:“可以——”
白玉堂立刻抢过话头:“可以什么?白五爷我有答应吗?你们哪个问过我了?要去去臭猫那!”
“敢问白五爷,便让他暂时去你那儿谈话,可以吧?”
“现在问,迟了。”
展昭感到有点头疼,知道他有伤在身,也不想同他争来吵去。
那黑衣人已然重又闭目,仿佛眼前的争执与他毫无相干。
展昭很快冷静下来,不去理会那只捣乱的白耗子,对那黑衣人道:“好,便依你之言。”
随即吩咐下去,备一轿椅,让人抬起那黑衣人步出此间牢门。
白玉堂拉着脸,冷眼瞪视着他们。
展昭开口了:“白兄,如你说的,去我那,不过,去你那儿跟去我那儿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如何没有区别?”就会给人耍的蠢猫这是傻了不成?
展昭看他一眼,淡然解释道:“白兄伤势不轻,事有诸多不便,为了就近照顾,你我暂且同住一间。”
“你我何时同住一间了?我怎么不知道?”白玉堂气道。
“就在方才决定的。”展昭从容道。“反正也照顾了几天了,再多几天也无妨,若要方便照顾,还是近一点的好。”
“你……”白玉堂一时无话可说,简直被他气笑了。
展昭又道:“白兄,眼下非闹意气之时,展某出此下策亦是迫于无奈。”
“好你个展昭!你的意思是说我白玉堂小鸡肚肠、不识大体、不顾大局了!?”白玉堂怒道。
“当然不是。”展昭立即摇头否定,如深潭映月般黑而清明的眼眸看着他,温声道:“白兄只是不忿于你我被人如此戏耍,而且,你也想借此发挥以试探此人此举到底有何目的。”
闻言,白玉堂耳根有点红,马上一挥手,让人将他抬起来离开牢房,仍是嘴硬道:“你未免想多了。他怎么耍你我管不着,耍到我头上来就是不行!我管他此举有甚目的,他几番暗算于我,怎能轻易给他摆布让他称心如意?”
展昭剑眉微一扬起,也不打算跟他争辩。“白兄怎么说怎么是罢。”
如此摆明了并不相信的敷衍口气,却也让他心头聚集未去的怒气几乎消散殆尽,只剩一点支撑着脸皮。
经过一间牢房前时,那黑衣人偏过头有意无意朝牢房里头多看了好几眼。
这正是那原名叫顾十四,浑号十四郎的采花贼,莫不是,两人之间也有瓜葛?
展昭不动声色,心下已有几分了然,暗自观察着,并暗防着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
白玉堂则表露出有一些好奇,进来时他没有特别注意,现下路过之际,便是明目张胆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牢房里头,那人正自面朝内墙,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打外头看不到那人的脸,但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僵硬不自然。
“喂!”白玉堂冲牢里那人叫道。
那人依旧一动不动。
白玉堂眼珠转动,已自袖袋内抖落几颗圆石子滑进指间,蓄了几分内力,接连射出。
几声闷哼,又硬生生吞咽了回去,那人,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卷缩姿势。
白玉堂不死心,又射出几颗,而后,口中嘟囔起来:
“不是吧?连个反应都不给?太不给白爷爷面子了!”
“……”展昭。
“……”黑衣人。
展昭见他没有停手的意思,不得不开口阻止:“白兄,别闹了。”
白玉堂只得悻悻然收回了手中的石子,也因已经走过了那间牢房,忽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俊脸上登时泛起一层煞气。
“原来是那厮,我正觉得奇怪,臭猫居然也不提醒我,让我好猜!方才只给那厮挠几下痒,真真便宜了他。”
展昭暼他一眼。
裹着内劲打在身上也叫挠几下痒?只怕已是立时一下一个肿包了。
“你们都没有发现么?”黑衣人忽然自己打开了尊口。
“你有何发现?”展昭抢在白玉堂之前发问,省得他对上这人忍不住就要出口挑衅。
黑衣人也不喜欢吊人胃口,直接道:“此人不但会易容术,还会缩骨功。”
展昭与白玉堂同时吃了一惊。
后者想起在进京前与那采花贼结下仇怨,之后追着那釆花贼与其交手时的异样之处。
展昭想到的是,有几个案子,皆同时出现一名头大身小的侏儒之人。
根据传闻,会缩骨功之人,自小骨头便经过长年难以想象的艰苦训练,头虽不能变小,身子却可以大幅收缩,厉害的可缩如孩童。
难怪那顾十四面相与那侏儒十分相似,身形却始终无法重合,原来竟是由于其身怀如此奇功?
“你如何得知?”
“自然是与其交过手。”黑衣人转过头,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白玉堂,搞得白玉堂一脸莫名其妙。
“长年练一门功夫,在遇到危及性命的紧急关头,施展这门功夫便会成为他的本能。我出手一向招招不留余地,他想保命,自会下意识使出此功夫。此人也就易容术、缩骨功以及轻功拿得出手。”
白玉堂听了,微微眯起双眼,神情若有所思。
“若果真如此,那几个案子便总算有眉目了。”展昭叹道。
白玉堂接口道:“哦?还有其他案子?也是,偷腥偷惯了,怎么可能轻易收得住手?哼!等一会看我的。”
“白玉堂,这里是开封府的牢房,你又想做什么?”展昭瞪着他,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想动什么歪脑筋。
“我也没想做什么,依样画葫芦罢了。”白玉堂一脸无辜,接着忽然笑了几声,道:“猫儿你可别阻拦啊,白五爷这是为民除害。”
展昭皱紧眉头。“你还知道不知道自己的伤势?才醒来没几天,又开始如此不安份了?你就不能……”
“你就不能别这么婆婆妈妈吗?我自己的伤势我自己最清楚,不用你瞎操心。”眼角暼到那黑衣人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顿觉他们身为江湖上人尽皆知的猫鼠天敌居然会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不禁感到有点丢脸。
“猫儿你不必再多言,白五爷决定要做的事,岂是由你随便几句话就可以放弃的?准备能捆住人全身的长铁链……唔,能捆成粽子最好,也该让你见识见识白五爷的手段。”说到最后,白玉堂两眼都在发光。
一旁沉默着的黑衣人忽然建议道:“要不要准备一条蟒蛇?最好是大蟒蛇。”
话一出口,猫鼠二人立刻同时转头看着他。
“不好么?”那黑衣人难得地笑了一下。
“好好好!这个好!”白玉堂一拍大腿,一反之前的敌视态度,连声赞道。
展昭嘴角抽动了下,心道这只白耗子倒戈得也太快了吧。
这名黑衣人……突然之间一个念头冒出来,那夜闯皇宫不说,甚至嚣张到留下一纸白纸黑字以示威的,该不会正是此人?
白玉堂催促道:“快!还愣着做甚?快去找养蛇人与大蟒蛇来!”
“展护卫,这……”那差役为难地看向展昭。
展昭沉吟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同意了白玉堂与那黑衣人的做法。
一干人说着说着就这么停在了开封府大牢的进出口。
“等找到蛇,还不如先进行白爷爷的计划。猫儿,铁链给我,你不必跟过来了,他看到你这只官猫在场,必会影响我的计划。另外,到了牢房,留下三人帮手即可,其他人退出去回避。”
“我可以跟去观看么?”那黑衣人又道。
白玉堂有点讶然,随即点头:“当然可以。”
展昭站在大牢门外,无言地看着他们二人一同被抬着进去了,心头诡异之感始终挥之不去,直到――
他们二人又被抬着出来了。
只见黑衣人从头到尾一个表情不变,但见白玉堂一脸得意之相便可猜测,八成是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如何?”展昭问道。
“自己去看便知。”白玉堂抬手往身后一指。
二人后头,那顾十四亦是被人抬着出来,却不只少了一张舒适轿椅的待遇,并且全身给粗硬的铁链捆了个严实,即便足够严实,依然可见其身形正处于缩骨状态之下,此刻只露出一颗脑袋,两眼失神。
不等展昭再次询问,白玉堂已道:“用铁链捆人这招还是很管用的。”
“不止如此吧?”展昭挑起剑眉。
白玉堂嗤笑了声。“最管用的自然要数蛇了。”
“蛇?你哪来的蛇?”养蛇人与蛇目前并未寻到。
“不必真蛇,也就绕了几圈铁链,稍微折磨折磨一下,最后喊一声蛇足够了……五爷随便蒙他有蛇缠身也能险些吓死他,竟然不顾一切原形毕露。”
黑衣人此时插话:“由此可见,蛇之一物,影响其至深,足以深刻入灵魂之中,终其一生,无法抹去。”
话锋一转:“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那依依姑娘能够自己跑出开封府,之后她又遇上锦毛鼠白玉堂,乃是得我暗中出手相助之故。”
展昭与白玉堂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有疑惑,前者道:“你现在说了我们才知道,却何以出手相助那依依姑娘?”
“那依依姑娘使我想到我那下落不明的胞妹。”
白玉堂目光一闪。“这么说来,寻找令妹的下落是你的要求?”
“不错!”
“那令妹――你怎么了?”
黑衣人忽然用力按住自己的额头,过了许久,才摆了摆手,勉强道:
“……不要紧,到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