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开到荼靡》紫微不是花

48、第四十八章

　　“皇上发了话，不许任何人去找公主，让她不想回来就永远别回来。”曹安急的寒冬的天气，整个背心都是汗水。谁都知道皇上这是一时的气话，但是能劝皇上的多半都愿意在一旁看笑话，劝不动皇上的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贤妃娘娘在乾清宫跪了半个时辰了，再这么跪下去……”昨晚才下过一场大雪，说是滴水成冰也不为过，别说贤妃娘娘一介女流之辈，就是大男人也受不了。

　　秦天佑和柔敏交情最深，对贤妃也有几分情面，听了曹安的话，心里也很着急。“小姑姑真的去了大悲寺。昨天晚上这么大的雪，她会不会躲在宫里，你们没找到而已？”

　　“今天一大早，贤妃娘娘已经派人到处经都找过了，都没找到。御马监的人回禀说，昨晚宫里有人用采买薪碳的名义从御马监支取了一辆马车。老奴想会不会是公主让人借走的。”

　　这样说来，柔敏有很大机会已经去了大悲寺。秦天佑有些担心，要是她在气急之下，做了什么冲动的事，岂不是追悔莫及。

　　时间不等人，秦天佑一咬牙，对薛蝌道：“走，把昨天抄的经书带上，我们一起去大悲寺见太皇太后。”

　　皇爷爷的性子越来越左犟，根本不听人劝。今天柔敏敢逃婚挑战他的权威，明天她要回来，皇爷爷一定是加倍罚她。在加上淑妃娘娘在旁边煽风点火，贤妃娘娘、下面伺候的人和外面的侍卫，这一次被牵连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

　　现在也就只有太皇太后伸手管这件事，才能把这一场风波消弭，搭救柔敏。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曹安嘱咐道：“这也是个好办法，老奴马上就去安排车马。现在出发，还来得及在天黑之前到达大悲寺。”

　　薛蝌听两个人在那里安排秦天佑去大悲寺之后的事情，心里有些担心。皇帝罚他们抄写两日的经书，现在才抄了一个晚上，秦天佑两个月的禁足也才一天，现在就离开，会不会不太合适。

　　但是，薛蝌再担心，秦天佑坚持，自己也只好跟着他一起急急的赶往大悲寺。

　　秦天佑见薛蝌对自己满是不解，只好解释道：“皇爷爷不是太皇太后的亲身儿子，而是先帝的庶子。太皇太后的嫡子病逝后，皇爷爷才被太皇太后收养，随着先帝登基成为太子。”

　　这些都是前朝秘闻，因为皇家刻意的回避，知道的人并不多。

　　平帝三个嫡子，嫡长子早夭，太子早逝，六皇子几乎决裂。原以为先帝只有平帝这一个嫡子，没想到平帝竟然是先帝的庶子，而嫡子也是早夭。想想这其中的秘辛和权利斗争，薛蝌不禁拉紧了秦天佑的手。

　　马车外是白茫茫的大片雪地，偶尔可以看到一两个缩着脖子路过的行人。秦天佑握住薛蝌冰冷的手，只以为他是觉得冷了。“很冷吗？要不要加件衣裳？”

　　大悲寺在荒郊野外，他们要赶一整天的路，所以薛蝌出门的时候已经穿的特别的厚。里面是内造米白色绣玉竹纹样直裰，外面是白色狐狸皮的大氅，白色的皮毛衬着他的乌发和红唇，越发显得他黑发如墨，肌肤如玉，是个小小的美男子。

　　“不用！”薛蝌赶紧拒绝。他现在已经穿的像一个球了，怎么能再加衣服。“殿下和公主关系真好。”

　　说到柔敏，秦天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他和柔敏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不同寻常。“父亲去世，皇祖母也一病不起，我进宫的时候，就靠着贤妃娘娘照料，身边的玩伴只有姑姑一个人，自然和她交好。”

　　“六皇子和公主关系也很好？”薛蝌一直有这个疑问，这一次是六皇子挑起的事端，难道是六皇子也和和安公主交好，只是看起来六皇子对和安公主可没有秦天佑那么亲昵。

　　“六叔最讨厌的就是宫中的娘娘和叔叔姑姑们，怎么可能和姑姑交好。”平帝一直防备着太皇太后和永宁公主，尤其是自己嫡长子早夭后，更是只剩下表面的情分。作为永宁公主和平帝共同疼爱的幼子，六皇子对自己父皇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可是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当年对刘家下手的是掌握京畿兵权的韩家，而韩家正是当时最受宠的康妃娘娘的娘家。为了给自己的爱人报仇，六皇子亲手经办，找出了康妃娘娘残害皇嗣和韩家私吞军饷军粮的证据，在午门外将韩家二十余口男丁斩于午门外，韩家女眷和未成年男丁在流放时在路上被一把火烧死。

　　谁都知道这是六皇子下的手，只是六皇子做的隐秘，从未让人逮到把柄而已。从此六宫之人，稍微有点眼色的都不敢招惹六皇子。

　　“这次是淑妃娘娘想要给贤妃娘娘使绊子，既能惹皇爷爷生气，还能在皇爷爷面前给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两个人上眼药，一个牛怀玉而已，他当然愿意凑一把热闹。”

　　淑妃也是蠢笨，六皇子岂是好招惹的。既然这一次让六皇叔抓到了把柄，她还能置身事外？恐怕，少不了要被皇爷爷斥责一番，冷落一些时候了。四皇叔怕是也要受到牵连。

　　“皇爷爷拿六皇叔没办法，这一次小姑姑又撞到枪口上，只盼着太皇太后能出手救下小姑姑。要不然皇爷爷一定会重罚小姑姑，拿小姑姑撒气。”

　　薛蝌他们一路出了京城，在一条大道跑了半日，匆匆找了一家驿站用过午饭，又继续赶路。人烟越来越稀少，马车转向一道小径，行了许久。这小径周围都是掉光了叶子的树林，一眼望过去望不到头，周围别说是行人了，就是连人烟也是没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要快黑的时候，秦天佑他们才到了地方。薛蝌第一次见识到大庆最尊贵的女人，太皇太后的暮年居所——大悲寺。

　　眼前的大悲寺，只有寻常寺庙大小，大殿并不雄伟，围墙也并不高耸，只是一条石头小径从山脚往上蔓延，在光秃秃的树木中露出暗红发黑的大门。秦天佑下了车拉着薛蝌就往上爬。

　　靴子踏在雪上，留下两行相携的脚印。侍卫们不便打扰太皇太后的安宁，都守在山下待命。

　　把自己和薛蝌的衣着都整理了一遍，秦天佑才扣了扣暗红色的大门，然后恭恭敬敬的和薛蝌侍立在一旁。

　　只听，吱嘎一声，一个面容庄肃的女尼开了门。女尼看了一眼门外，认出了秦天佑，行了一个合十礼，“慎郡王殿下，不知殿下到此有何贵干？”

　　“我来给太皇太后请安，还望惠安师太通禀。”秦天佑回了一个佛礼，薛蝌也赶紧学了做了一个。

　　“请殿下稍等，贫尼去去就来。”

　　女尼也不关门，转身不见了踪影。薛蝌把手放下，松了一口气。这位师太板着一张脸，好凶恶的样子。

　　“惠安师太虽然严肃了些，人却很好，你不用怕她。”自己已经大半年没有来过大悲寺了，秦天佑看着明显破旧了一些的寺院，心中颇有些感慨。

　　薛蝌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腊梅花香，朝自己冻僵的手哈了两口热气。“这里的腊梅真香，就是不知道种在哪里，都没有看见。”

　　“这花种在山后，这里并没有。”秦天佑深吸了一口花香，也有些赞叹。这腊梅在京城并不常见，世人更喜欢鲜红病态的红梅，对于笔直淡雅的腊梅并没有那么热衷。

　　“真香，比在江南的腊梅还要香些，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闻着腊梅，我到有些想念家中的山茶花。”薛蝌离家时是金桂飘香，如今京城的腊梅花都开了。

　　“不过是寻常品种的腊梅而已。只是北方凌寒之时，万花之中只有她一位笑看河山，自然更加凌厉些。南方芳草萋萋，百花争艳，她的姿色自然寻常了。”

　　两人说话间，忽然一阵沙哑的老人的声音。只见先前的惠安师太扶着一位鬓发花白的老太太过来。老太太穿着寻常的粗布缁衣，手上只有一串佛珠，其他一样装饰也无。老太太年纪虽大，一张脸上满是皱纹，风姿却不减半分，尤其是一双晶亮清澈的眼睛，望之令人生畏。

　　“天佑见过太皇太后！”秦天佑见太皇太后出来了，赶紧跪下去。

　　薛蝌没想到这样一个穿着平常，只有一个人服侍的老太太竟然是太皇太后，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秦天佑都被太皇太后扶起来了，才一个激灵跪了下去。“草民薛蝌叩见太皇太后！”

　　见太皇太后面露疑惑，秦天佑赶紧解释道：“这是紫微舍人的孙子，天佑的伴读，薛蝌。”

　　太皇太后点点头，让薛蝌起来。薛蝌知道自己失礼了，脸一直红红的。

　　“嗯，长得像他爷爷。走吧，别在风口上站着，进去说话。”

　　秦天佑见太皇太后转身往里走，赶紧上去扶住她的右手。“太皇太后怎么亲自出来了，天这么冷，小心冻病了。”

　　“今天中午，我这里来了一位客人。她一来，我就知道你要来。”

　　秦天佑和薛蝌对视了一眼，放下心来。看来和安公主安全的到了大悲寺，不用他们担心。

　　一路从游廊穿过大殿和偏殿，太皇太后将两人引到了后院的一个厢房里，掀开帘子进去。

　　这是一间禅房，和寻常寺院的禅房并没有什么差别。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炕上是厚厚的青布棉被，下面设着蒲团。旁边的墙上挂着一个斗方的佛字。这字构架大方，笔锋圆润，见之让人心生平和之气。上面一行小字：青君书于腊梅花开之时。

　　里面还有一间小室，看不见是什么构造，只看见玻璃纸贴的窗棂。听见有人进来了，从里面出来一位妙龄少女。穿着和惠安师太一样的浊布缁衣，秀发梳了一条大辫子托在脑后，露出莹润的小巧耳朵。这不是和安公主秦柔敏又是谁。

　　“太皇太后。”柔敏先对太皇太后行了礼，然后才转过头来叫秦天佑。“天佑，你怎么来了？”

　　薛蝌并没有见过这位公主，本来还对她这样草率的行动颇有怨言，如今见她肿着一张脸，红着一双眼睛，也有些叹息。

　　“皇爷爷正在气头上，多多担待也就罢了，怎么做出这样让人担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