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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苏靖祁 ...

  •   苏靖祁远远就看见了那个女孩,看她一路闯进了他的房间,齐肩微卷发因为走得太急,在肩头来回摆动变得蓬松,把一张巴掌脸衬得更小,她眼睛很大,带着一种与其年龄并不相称,成熟的坚定。个子不高,很瘦,像一个高中生,他知道她叫伊然,筱薇为数不多真心的朋友之一。
      她打量着这个房间,最终把视线定格在了桌面的诗集。低头翻看,全然不知苏靖祁就在不远处。
      他有预感,它不同于来这里的其他女生,她的出现,一定和死去的妹妹有关。

      像是炸弹终于按下了暂停键,昨天的短信让我安心不少。
      我打算去医院,去看苏筱薇的哥哥,事情发生了那么久,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为了筱薇,为了活着的人。
      苏筱薇有一个哥哥,表哥,父母离异后,苏筱薇生活在叔叔婶婶家,也就是他父母亲,他父母死后,筱薇也去了,他现在孜然一身,好像是得了什么病,很难治。
      不过我和苏筱薇认识了那么久,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应该是已经参加了工作。苏筱薇家里的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最初有记者跟踪采访,做了一期关于他们生活状况的报纸,上面用特大号的粗体字打着“让我们尽自己所能关爱孤儿”“同情贫困青年”之类的话。后来就有好多人送钱来资助他们,苏筱薇和我说,他们并不愿意接受那些所谓的“帮扶”他们觉得那是以慈善为噱头的传媒暴力,无外乎是引用他们制造话题,博人眼球,而他们,为了生活,又必须接受。
      我突然觉得他和靳泽阳是一类人,虽然我并不认识他,但是只根据筱薇极少提及的寥寥几句对他的描述,我至少可以认定,他们一样:坚韧,隐忍。他有一个花儿一样美好的名字----苏靖祁
      我问了苏靖祁的病房号,前台小护士不在,一个看起来很老成的医师随口问了一句:“你认识他?”
      “嗯,我和他妹妹是朋友。”
      “你说苏筱薇?”医师噼里啪啦地打着电脑,核对病房。“他哥是个苦命的孩子,她也是。”
      我站着,没说话。
      “行了,别傻站着了,快去吧,一会就做检查了,别赶不上看帅哥。”医师看小护士回来了,放下手里的活儿,笑得有些□□,我假装看不懂,提步就走。
      苏靖祁的病房在三楼,我敲了房门,可没人回应,门没锁,于是我很不客气的开门进来。
      素净的房间,床头放了一摞书和一沓稿纸,几朵雏菊花插在打吊针用过的药水瓶子里,给病房带来了一丝活力,一线生机。
      房间里没有人,被褥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我走过去翻开桌上一本诗集,有很多优秀的诗作都被夹上了压花书签。
      这就叫差距,有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抱着一颗平常心,在枯燥的生活也能被他们过的精彩绝伦。
      “在找我吗?”很好听的男子声音,像是有形的棉,清新,温柔。
      转头看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我身边,手脚利落的收拾着桌上被风吹地四散开的稿纸,举手投足间,流畅的像是芭蕾舞者一样优雅自得,这可能是个不恰当的比喻,但是这样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之前只是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长相的确很出众,不过比起帅哥,我觉得“美人”这个词与他更相称。他有一双和苏筱薇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纤长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层忧郁的阴影,看起来有些令人哀伤,挺拔的鼻梁和清瘦的脸颊勾勒出完美的五官轮廓,就着他本身的气质来说,给人一种病态的苍白,也有一种宛如女性沉静的美感。
      一个苍白得如同蝶翼般透明的美少年,让万千女性都惭愧的长相,鉴定完毕,品级足够引起整个美型界的轰动。
      我突然有些明白之前为什么有那么多报社的记者跟踪采访,好嘛,敢情即使内容不引人入胜,也可以让女性同胞们当美型男杂志看啊。
      “美人”放好稿纸,不轻不重地把视线投到我身上,“有什么事?”
      似乎是刚才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美人”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哦,你是苏靖祁吗?”突然被美人问话我有些局促,没头没脑地脱口问。
      美人有礼貌地笑笑,颇有些玩味,“你不认识我,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病房里······难不成,你也是跟踪来‘调查社会残障人士’的记者?”
      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心情平复了一些,渐渐步入正题。
      “你是苏筱薇的哥哥吧?”
      “你知道。”
      “筱薇走了。”
      可能是我问的太直白,或是被人提起了伤心事,美人有一刹那失神,但只是一刹那,下一秒,他又恢复了那种亲疏莫辨的态度,只是他自己无法看见自己的悲伤罢了。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补充道“我是筱薇的朋友。”
      “我听说过你,伊然,对吗?”美人抽出凳子,坐了下来,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在他身上穿出了些文艺气质。
      “我也听说过你,筱薇走了,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美人不置可否,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你是一名小说作家,那······”我终究没有说下去,“那你作品一定很棒吧,我很崇拜作家的,可不可以给我看看你写的书?”
      美人又一次被我风格转变的速度雷到了,但美人就是美人,马上调整了状态,笑道:“只是一些小东西,不出名,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说着也给我抽出了一把凳子。想来是我站军姿一样的站着,让人看着都累。
      落座,我看到桌面上一本有关青春的小说,随便翻了几页:“你也喜欢看青春的故事吗?”
      “嗯,我喜欢那些发生在花季雨季,年少无知的事。”
      美人倒了两杯茶,放了一杯在我面前。
      看来“慰问已故同学亲属见面会”已经变成“书迷茶话会”了,我索性抿了一口茶,随时准备与他来一场越年跨级的思想交流。
      但我还没忘了此行的目的。
      “听说你得了病,很难治?”
      “嗯,胃病,不严重,也不难治,只是有时很痛。”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已经快要痊愈了,但还要再观察几天······到时候出院了还要担心一下住处问题呢。”他抿了一口茶,说得云淡风轻。
      “之前的房子不能住了吗?”
      “住院期间被鉴定为危房,准备拆掉了。”美人眼中的神色黯淡了几分“出院之后就没有地方住了。”他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看似很随意的开口。
      “那······我帮你找找看。”他好像就在等这句话。
      “嗯,谢谢。”他的笑中带着一股阴谋得逞的味道,却依然好看。他递来削好的水果“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所以我无法拒绝。
      看来他早就知道了我来的目的,可是很奇怪,既然他知道,为什么我怎么拋引线想钓出关于苏筱薇的话题,他都能不着痕迹的挡下?
      许是在医院呆了太久,太长时间没和人说话,苏靖祁显得有些兴奋,他比我大了三岁,虽然不是多大的差距,但我大学还没毕业,他已经工作两年了,有社会分界,本该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是我们却很意外地聊得来,因为我是文科大学生,他也是。
      我们从鲁迅,郭沫若谈论到现代作家,到看过的故事,因为激动,他双颊微微泛红,平添了一丝生气。
      其实他一直很孤独吧,死者可以忘掉一切,但有人要在她死亡的阴影中活着。
      我们聊得很晚,直到舒媱但电话来催,苏靖祁把电话递给我的时候,对面已经响起了滴滴嘟嘟的忙音。
      “再见,这次聊得很开心,下次你再来的时候再继续吧。”他送我到医院门口。
      “下次”?男神邀请方式,果真独到。
      不过并没有可惜,起码我拿到了他的电话号码。如果有镜子,我想我现在一定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刚才的电话,并不是舒媱打来的,而是我趁美人倒水的时候,用他的手机打过来的,如果他当时再仔细看一眼,一眼他就能识破我的阴谋,但出于礼貌,他没有。
      其实我也没有对他撒谎,如果我毫不知情,一定会认为是舒媱打来的,因为现在响起打电话显示的联系人,确实是“舒媱”。
      “伊然你跑哪去看帅哥了?我做了饭,你还不在。”
      “没有,不是看帅哥。”说这话时,我竟有些心虚。
      “你否认得好快哦~”舒媱贱贱的声音自话筒传来,我都能猜想到她此刻猥琐的表情。
      “我马上回去,你可以先吃——不等我你试试。”本来因为小小的利用了她一下,心怀愧疚,想和颜悦色的对她,可是舒媱就是有这种让你和颜悦色不起来的力量。
      “嗯嗯~~~”
      ·········我怎么会交上这么个损友?我挂掉电话。心却仍停留在医院。
      苏靖祁的表现既在我的意料之中,也寡淡得惊人,从我进去再到现在,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整体下来恰当的无懈可击,像是早早预料到的,一切都在照着他的设定进行一样······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就像是演技很好的演员,完美到不切实际,看来他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
      还有,我一直没问出口的那个问题:“你是名小说作家,不出名,没有固定的收入,怎么维持得了生活?”
      转过街角的时候,我余光瞟了一眼苏靖祁的窗口。
      他正注视着我,精致的脸上是复杂的说不出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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