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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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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身世
碧空离开后,剩下的两个人默契地沉默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谭天握着手里的花枝把玩,一些脆弱的花瓣从花萼上掉落于尘埃里。
华澹盯着那些雪白的梅花瓣,突然间就忍受不了这种沉默:“师姐是个很单纯也执拗的人,她的世界非黑即白,相信了就不会再动摇。”
谭天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一点:“嗯,她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我不管之前你是怎么欺骗她得到她的信任的,但以后我不会给你任何可以利用她的机会。”
“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个?”
“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好和你说的?你是我父亲也好,不是也罢,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华澹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人真是他的父亲还是假的,他早已对所谓的亲情失望透顶,不再期待:“如果你指望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我这得到什么,那就打错算盘了。”
“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
“你是为何而出生的,又是为何他对你如此冷淡?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不想。”良久,华澹说:“师姐既然瞒着我,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知道了也只是徒增负担。”
“呵呵呵……那孩子和我聊天时总是提起你,我从她口中听到的你与现在站在我眼前的你,差异大得就像两个人一样。”
“在她口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任性骄纵,狂妄还挑剔,除了剑术上天赋异禀,其他无论是做人还是看人的眼光都一塌糊涂的笨小孩。”
“那些是你自己的话吧。”不过就结果而言,他说的没错,以前的华澹就是这样的一个傻子。
“嗯,没错,这些只是我从她讲述的事情里提炼出来的结论。她才不会用这种言辞说你,她爱你不是吗?”
华澹的耳根微微发烫。
“不过她也爱我,就地位上而言,咱俩其实差不多。”
华澹:“……”
“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一个心爱玩具被人偷偷拿去玩了的小毛孩子。”在华澹的恼火下,谭天看上去淡定极了,他甚至微笑了一下:“又气又急地想把玩具抢回来宣誓自己的主权,毫不在意玩具是否也有自己的想法。”
“我并没有……”
“但是你的眼神是这么告诉我的——你非常喜爱她,依赖她,喜爱到想掌控她,让她按照你的想法行进,想让她离不开你,和你一直在一起。”
“……”
“修真界并不是那么的在意血缘,但是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血缘真的是一种奇妙的联系。”谭天感慨了那么一刹那,问华澹:“你有没有想过要折断一只小鸟的翅膀,把她关在笼子里,让她只为你一人歌唱?”
“我不喜欢鸟。”
“那我们换一个你喜欢的,比如说……她,”谭天微笑着看着华澹变了脸色:“你有没有想过扭断她的双手,废去她的修为,用最华美坚固的金链把她关在只有你的洞府深处?”
谭天的声音犹如包裹着毒药的蜂蜜,饱含着恶意,缓缓地,甜腻地,在华澹耳边流淌。
“只有你能触碰她,只有你能拥有她,她也只能看着你,倾听你的声音。”
那双和华澹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瞳里流露出的,是温柔刻骨的恶意。
华澹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背上涌出的冷汗早已浸湿里衫。
这个人是疯子,他已经疯魔了。然而他说的一切都异常的有吸引力,异常的,让人心动。
“……很让人动心的提议,让一个人全然属于自己什么的。”华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可我不会这么做。”
“哦?”
“折断双手,把人关在笼子里你就能够全然拥有一个人?怎么会有人有这么愚蠢的想法?”华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人不是鸟,这么做,你只会更快的失去他,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就算把人比喻成鸟,可无论是师姐还是他都是注定要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不是那种从小就被人饲养在笼子里,只为人歌唱而活着的百灵鸟。
你想驯服一只雄鹰为你歌唱?那你就注定要失去它自由翱翔于天际时的身姿。
那还是你所喜爱的那只雄鹰吗?
谭天温柔的目光缓慢的滑过华澹的脸,突然间就笑出了声,他的肺早就烂了,笑起来的声音嘶哑又断断续续,仿佛一口破旧不堪的丧钟。
那笑声包含了太多,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说得对……”他笑着,又剧烈地咳嗽着,几乎把破碎的内脏都咳出:“你如果真这么干了,你就永远失去他了。”
诅咒。
“永远的。”
就像诅咒。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一不小心就被诅咒了一样。
华澹突然,突然就觉得恶心透顶。
“我不是你,师姐也不是他,不要用你的人生经历来断定我们的未来,那是你的人生,不是我们的!”
就算有血缘关系又如何?就算师承一脉又如何?就算再相似又如何?你凭什么断定我们的未来?
“嗯,你不是我,你也绝对不能成为我。”谭天咳出了黑色的血块:“如果你刚才的选择是其他任何一个,我都会杀了你,即使让她难受一阵,我也不想让她一辈子都被你毁了。”
因为我已经毁了一个人的一辈子。
谭天闭上眼,满脸疲惫:“你回去吧,她还在等你。”
华澹转身慢慢迈开步伐,他不敢回头看谭天一眼,好像只要看一眼,自己就会落入和他一般境地。
他走着走着,走过一个拐角,慢慢的扶壁蹲下,把头埋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团。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曾经的天下第一剑,谭天。
上任弑剑之主的独子,华阳的师兄。
与不喜嘈杂的华阳不同,他是喜好热闹的人,常年游历在外,广纳好友,在中洲是个有名的豪侠。
在大约四百年前,闭关多年突破至大乘期的华阳突然要求与其在弑剑峰决斗,在经历了世人所不知的战斗之后,华阳胜,谭天自此不知所踪。
华阳对外只说,死了。
原本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在当时就该落在华阳的头上,但是由于各种原因以及无数非议,这一名号直到上一次的伏魔大会结束才被真正承认。
华澹年幼时曾好奇过亲若兄弟的两人为何要不死不休,而对方的尸体又在哪里?换来的却是师尊冰冷的一个眼神。
他不敢再提,懵懂的心里大约明白,那件事显然不是件令人愉快的回忆。
既然如此不愉快,那又为何要这么做?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同时也解了他许久以来的疑惑。
——为何他明明是父亲的亲生的儿子却被如此冷淡的对待。
因为,以那样的方式出生的孩子,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华阳没有在他一出生就掐死他就已经很仁慈了。
“哈……”
华澹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可笑的两人。
好可笑的谭天,居然想以这种方式把自己得不到的人留在身边,落得这番下场。
好可笑的华阳,从一开始就把他掐死不就好了吗?你是想显示自己的仁慈还是对刚出生的婴儿下不了手?
以他对他的了解,或许两者都有,一开始下不了手,后来需要徒弟了就强忍着恶心把他留下来了。
华澹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虽然还不清楚,为何谭天被关押了数百年,他却是在十六年前出生的,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是个不被任何人期待而出生的孩子。
难怪师姐上辈子要一直瞒他到死了,这真的,不是件知道了会高兴的秘密。
——
与此同时,一艘商用大型云舟上。
“呀吼~”有个小姑娘站在甲板上对月长嚎。
“师妹你别嚎了行不?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船上还有其他人要睡呐。”
“没办法,我第一次出远门,感觉好兴奋啊!鸿雪师兄,我还不知道其他门派长什么样子呢!”头一次出远门的方菲兴奋的就差在甲板上跳个舞了。
“还能长什么样?也就那样吧,门派什么的都差不多吧。”
方菲:盯————。
“……好吧,我也不知道人家门派长什么样子。”
“嗯……都怪爹管我们管得太严了,平常就不让弟子们下山,我们怎么有机会知道人家门派长啥样。”
“掌门做事自有他的用意,我们只要听从安排就行了。反正山上山下都长得差不多,还没有山上有趣呢,至少还能跟人比剑。”
“那哪能和这里一样啊!这可是南方,潮湿温暖的江南水乡最是能培育出水灵灵的美人了!”
“鹤云门那地儿还不算江南呢,就只是南边而已……”话虽如此,但是鸿雪在这地界已经有呼吸一口都呛了一鼻子水的感觉,真不知道到了真正的江南那边会不会被淹死。
南方……实在太潮了……他有点适应不过来。
方菲还在幻想:“木灵姐姐长大的鹤云门,一定是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
“……我倒觉得说不定是无间地狱呢……”鸿雪嘀咕一句:“不过你还是早点休息吧,要是在船上太兴奋,结果落地了没力气去玩,那可得不偿失。”
“哦……”
鸿雪一边摇头一边回了自己的房间。
至少今晚,那丫头是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