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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舔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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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悠扬的埙声远远飘来,传入方熏耳中,古意十足的调子,听上去亲切而又安详,像是母亲在呼唤自己外出淘气的孩子回家。
在课堂上,一向认真听讲的方熏很难得地走了神。她右手托着腮帮,转头看向窗外,不远处的树冠上,隐隐约约可看到一个娟丽身影,以及她身后那辆精巧的周饶飞车。
那是方家老宅前一棵九百多年树龄的银杏,高大得离谱,少司命每次来都选择在那里停留,没法子,谁叫自己家的宅子是整个莲华城灵力最高的地方呢?
掰起指头算算,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那个孩子,还没有到少司命身边去吗?
“啪”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弹到自己背上,方熏一个激灵,忙拿起书本挡在面前。偷偷瞟了讲台上的老师一眼,老师正好被前三排几位打着盹的同学吸引了注意力,双眉紧皱,一脸肃容,看样子,今天放学有人要留堂了。
方熏转头看了看身后,斜后排的戴瑁对着她做了个鬼脸,继续乘老师不注意,用练习本撕下搓成的小纸团,扣在中指和大拇指间弹出,打着教室里四处乱飞的瞌睡虫,玩得不亦乐乎。
春眠不觉晓,春天的暖湿气候,正是瞌睡虫繁殖的大好时机,尤其是下午。这里除了自己和戴瑁,再加上正气十足的老师,几乎每个同学的头上都有乱哄哄的一堆。
方熏摇头叹气,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幼稚又贪玩的师叔感到既失望又无奈。爷爷大概是老糊涂了,居然会收他做关门弟子,无论怎么看都瞧不出,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个月的家伙,身上哪个地方有慧根。
听课的注意力一集中,很快就到放学时间。方熏以最快速度整理好书包,冲出教室,推出自行车,向市中心医院骑去。
医院并不顺路,这几天方熏回家时都会绕道,从临近外科住院楼的小路那里过,就只为看看那个在重症监护病房楼层窗外,徘徊不去的婴灵。
一个月前,市中心医院的妇产科,有位孕妇生下了一对连体男婴,在这个小山城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和各界媒体的关注。这对连体婴属胸腹相连,共用一个心脏和肝脏,如果进行分离手术,就只有一个婴儿有存活的机会。
出于对同时维持两个生命,负担过重的脏器考虑,分离手术自然是越早进行越好,可对于母亲来说,两个孩子都是十月怀胎诞下的心头肉,无论选择哪个都是剜心裂肺般的疼痛。电视的追踪报道上,那位母亲一直都是以泪洗面,每次看到这里,方熏都有种想把那些不停提问的记者海扁一顿的冲动。
人生都会面临选择,可没有一种选择会如此地痛苦和无奈。
由于实在无法承受这种压力,这位母亲得了忧郁症,一病不起,连体婴的父亲也难以抉择,就将选择权交给了医院。通过一个多月的观察和研究,医院终于拿出了分离方案。
于是,五天前,少司命吹响了招魂的乐曲,那个成功分离存活的婴儿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至今未醒。
“果然还在啊!”在围墙外停下,抬头看着那个悬浮在空中,小小透明的寂寞身影,方熏忍不住叹气,“快点到少司命身边去吧,要是七天过后你还滞留在这里,神荼郁垒会把你押到幽都城去喂白虎‘监兵’的。”
不知是否听到了方熏的话,那个婴灵缓缓转身,低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呆滞,不甚灵活。然而它身上携带的怨念和压抑感,立时向方熏迫了过来。
幸好手中早备了符箓,方熏即刻闭目凝神:“天雨下降,霭雾如倾!疾!”指间水光潋滟,结界迅速生成将她包围,紧随其后,一连串青蓝色的电流在水之光壁上连续爆起。
“大师兄早就告诫过你了,你又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戴瑁无可奈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过身,他正双手抱胸跨坐在自行车上,看着自己连连摇头,“婴灵的执念最深,又没有善恶观念,是最凶猛最难对付的。你留给少司命处理吧,别再多管闲事了。”
“他很可怜啊!相等的生存机会,却把他的未来给抹杀了,任谁都会心理不平衡的,更何况,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才一个多月啊!”
抬头观望,婴灵又恢复了那个姿态,继续呆呆地看着屋内,却不进去。
“老爸去看过那个活下来的婴儿,在病房里布过阵了吧。”看到那个房间里隐隐有土黄色气息流动,方熏眯起眼睛,喃喃说道,“我是真的想帮他,不想让他变成‘煞’啊!”
“想帮忙也要看自己本领够不够嘛,我们今年才十二岁,还不具备独立挡‘煞’的能力!”戴瑁认真提醒,“快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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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的三幢老宅位于市中心,是莲华市硕果仅存的古民居,在周围钢筋水泥丛林的包围下,显得异常突兀和格格不入。
方熏这一房住在老宅第一幢,三进的大院,临着街面,那棵九百多年的银杏树就种在门前。这栋房子和其它两栋基本格局相同,唯一有差异的地方,就是宅院的大门不正对大堂,而是开在右侧面的院墙那边。
因为风水的关系,三座宅子排成一线,都用门廊相连,使灵气便于汇集,而第一幢的大门就是龙口。不想让霸道的灵气冲撞了对面居民,方家的先人就把大门位置改了道,更筑起门厅,加建照壁,将灵气收敛。
向停留在银杏树上的少司命躬身致意,两人把自行车推进门厅锁好,各自回居住的房间去。戴瑁住在第二进正厅左侧厢房,方熏的房间在二楼暖阁,正好是同一溜的上下层。两人要是闹脾气,楼上的就会使劲跺脚,楼下的则爬高拿着扫帚用力捅天花板,总要闹到方熏的父亲——现任当家——方信出来吼“楼板要塌啦”才肯罢休。不过老宅的楼板倒也结实,将近八九年的时间这么折腾,也没见它出过状况。
方熏走到自己的房前,正想掏钥匙,却发现门锁不知被谁打开了。房门虚掩,从缝隙看去,屋里有个鬼祟的身影正在翻箱倒柜,连掖带藏。
“老妈!你又来我房间里‘借’什么东西?”方熏摇头叹气,推门进屋,“需要什么可以事先和我说一声,我拿给你就是了!”
方熏的母亲——钟明艳顿时一阵慌乱,急转过身,将双手连同拿着的东西迅速藏在背后,嘻嘻笑道:“小熏,你今天放学有点迟哦,我实在是等不及,就自己进来找了。”
她伸出右手,手里拿着一顶金黄色的长假发和一瓶手办模型专用胶水:“我是来借胶水的,刚好也需要假发。前几天你们刚玩过cosplay,这顶假发短时间内应该用不着吧?”
“你拿去用好了,怎么?又想给‘水轻’换脸啦?”方熏的注意力,被书架上正抱着她那100米校级冠军奖杯猛啃的铜精“扬熊”所吸引,浑没注意钟明艳藏在身后的左手和脸上心虚的笑容。
“俗话说‘知母莫若女’,你果然是我的贴心小棉袄。”钟明艳小心翼翼地移到门口,不让方熏看到身后拿着的事物,“布拉德.皮特的脸再帅,看久了也会腻,我准备换成奥兰多.布鲁姆的精灵造型。”
“你也太会喜新厌旧了,隔三差五就给‘水轻’换脸,就算它是个木偶,经得住你这么瞎折腾,你也要想想它的感受啊!”
方熏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抓住抱着奖杯的小精魅,使劲把它拉下来,打开窗户扔了出去。“扬熊”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稳稳落在屋檐上,一溜烟地跑走了。这种精魅很喜欢粘着铜制物品,被它咬过的铜器都会腐蚀得很快。
“我哪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欢看帅哥也是人之常情啊。”钟明艳倒退走出房间,嬉笑着为自己争辩。
“是吗?”拿出纸巾,方熏低头用力擦拭奖杯,“老爸也是帅哥啊,怎么没见你用过他的脸。”
“拜托!夫妻两个天天见面还不够吗?难道你要我施展和修炼盘铃术的时候,也要对着他的脸?那也太没趣了吧!”钟明艳很孩子气地撅了撅嘴,迅速转身,脚底抹油开溜,“谢了,小熏,今天借走的东西,等我腻味了再还你。”
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欢快地跑远,方熏忍不住摇头:“这么注重傀儡的外表,难怪一直拿不到盘铃师的执照。”
似乎总觉得置物架上少了什么,方熏歪着头想了很久,就是记不起来,只好摇摇脑袋放弃。赶紧在书桌前坐好,拿出教科书和作业本,晚饭前一定要把作业完成,她可不想晚上的修炼过后,还要撑着眼皮赶功课。
仔细想想方家的孩子还真是命苦,除了每天的天师修炼,还要到学校和其他同龄人一起上课。这是曾爷爷方华定下的规矩,听说是为了不和时代脱节,他自己就到英国去留过学。爷爷是清华的研究生,老爸也有北大博士学位,而自己的成绩一直中不溜秋,上一辈这两座大山压着,方熏想不努力都不行。
偶尔抬头,看见银杏树冠上风姿卓越的少司命,和她身边围着凌空悬浮的玉雕球形千叶莲香炉,或爬在周饶飞车上欢闹嬉戏的小孩魂魄,不由感叹,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不能像少司命那样慈祥亲切,反而一点都没有为人母的自觉呢?
深呼吸一口,千叶莲招魂香炉里飘出的淡淡乳香立刻沁满心脾,勾起方熏对母亲怀抱的思念,真是好久没赖在老妈怀里撒娇了呢。暗暗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就把老妈从老爸手里抢过来,和自己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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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晚上,必行的修炼结束后,方熏洗过热水澡,仰面躺在床上,脑子里却很清醒,一点睡意也没有。这既不是因为屋顶上长得像白鼠的 “土玉”,在互相抛掷砖瓦玩闹,也不是因为屋里叫“乱”的精魅,不停地拍打着肚皮,发出阵阵鼓声,在房梁上跑来跑去。今晚失眠的真正原因,是少司命那越来越悲伤的埙声。
今天是最后一天,若是过了午夜十二点,那个婴灵还是不肯到少司命身边,而是化成“煞”的话,桃都山的神荼郁垒就会将他押到幽都城去,那时便是面临真正的死亡了。一想到这里,方熏就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哀伤无奈的乐曲如同鼓点,反复地轻轻敲击着耳膜。终于按捺不住心里涌起的不安,方熏翻身爬起,利索地穿好衣裳,在脚踝的位置绑上神行符,挎起符箓囊,轻轻打开窗户,手撑窗台足尖轻点,敏捷无声地跃上屋顶瓦面。
夜色正浓,月光如水一般清澈通透,温温柔柔地从天空洒下。银杏树冠上,千叶莲香炉和周饶飞车仍在,少司命却不见了踪影,那些小儿的魂魄或飘浮或安坐,和身着绿裳的银杏树精一起,悲伤地注视着相同方向,静静不发一语。
“要帮忙吗?”方熏正想动身,背后戴瑁的声音轻轻响起,“就知道你忍不住,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转过头,这位小自己两个月的小师叔正全副武装贼笑兮兮地坐在屋脊上,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显得精力十足:“你一个人搞不定的,我来做你的护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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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医院外科大楼,重症监护病房窗外,小小的婴灵厉声尖啸,不停地从高空俯冲下来,撞击着方信设置的结界壁,每撞一次,就爆起一阵橙色的火花。
少司命凌空悬坐,吹奏着宁息安神的安魂曲,脸上充满了悲戚的表情。然而乐曲对婴灵丝毫不起作用,他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厚,撞击阵法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黄色光壁在频繁的攻击下,渐渐淡薄幽暗。
“糟糕,老爸布的‘厚土阵’要撑不住了。”方熏将“宁神符”扣在手里,催促着不慌不忙在四周安置桃木符的戴瑁,“臭呆猫!你就不能快一点吗?每次都是这么磨蹭,等你布好阵,天都要亮了!”
戴瑁聚精会神,置若罔闻,祭出剑丸,插在五块桃符布成五芒星方位的中心位置,闭目轻声念咒:“六甲九章,天圆地方,四时五行,青赤白玄。疾!”
青赤白黑黄五色的光气从桃符中逸出,眨眼间把两人围在半圆形的结界内,看着近乎完美的“五行阵”,方熏瞟了双目紧闭不敢松懈的师叔一眼,终于有些赞同爷爷的眼光了,至少这个阵法,自己现在还没学全。
凝气、屏息,挥手送出符箓,在那张纸片如蝴蝶般飞舞到婴灵身侧时,方熏朗声咏颂:“霜凝冰至,宁神清思!镇!”
符纸散发出沁凉冰气,婴灵的身形一滞,停了下来,居高临下低头看着方熏,两眼满是不甘和怨恨,背后黑气盘旋缭绕,凶恶狰狞。
“不要在这里滞留了,跟着少司命走,去找下一个美好的人生吧。”方熏打开“他心通”,柔声劝解,“你留在这里,已经影响到同胞兄弟的苏醒了,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的。”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不能活?为什么要我死?为什么不让我活?……”婴灵凄厉的哭声如同尖刃,穿刺着方熏的耳膜和心房,那强烈浓厚的怨恨,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抱元守一,心无旁鹫!]
发出一声简短的警告后,戴瑁就没了声响,看来不光自己感觉吃力,他的护法阵也守得相当辛苦。
深深吸一口气,方熏继续和婴灵沟通:“如果你妈妈知道你变成现在这样,她会伤心的,你的兄弟要是不能醒来,她也会伤心的。可不可以为你的妈妈想一想……”
话未说完,婴灵的怨念更是高涨,浓重的恨意,如海潮般源源不断涌了过来:“妈妈只要他!妈妈要我死!妈妈不要我啊!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抛弃我!……”
不想就此放弃,方熏抬头看了看眼怀感激之情,面带赞许之色的少司命,咬紧牙关,强压下胸口气血翻腾,勉力支撑:“妈妈不是不要你,整件事情,最痛苦的人就是她。她爱你们两个,分到你们身上的爱是份量相同的,你的妈妈根本无从选择……”
婴灵忽然仰首高声厉啸,转换方向朝他们俯冲过来。方熏忙手持灵符,沉声喝道:“赤赤阳阳,日出东方!众鬼潜藏,避除不祥!疾!”
灵符上一道水色的光柱立即爆起飞出,打在婴灵身上,但也只能减低一半冲击的力道。碰撞之后,方熏和戴瑁两人脸色惨白如纸, “五行阵”的结界光壁顿时黯淡下来。他们都是第一次与婴灵交手,对这种鬼魂的执念之强,直到今天才有深刻的认识。
盘旋飞升至高处,婴灵重新聚集力量,准备下一次攻击。原本围绕在它四周的黑气,慢慢渗入体内,乳白透明的灵体,渐渐转成淡灰色。方熏和戴瑁相顾骇然,因为这是灵魂变成“煞”的前兆。
就在婴灵准备再次俯冲之时,一个小小的黑影不知从哪里飞扑过来,将那淡灰色的灵体拦腰紧紧抱住。婴灵吼叫咆哮,用力挣扎都无济于事,它身后的小东西如同附骨之蛆,怎么甩都甩不脱。
两人凝目细看,那个拦住婴灵的事物四肢分明,轮廓清晰,身上依稀连着比头发还细的银丝,看上去好象是个牵线木偶。它全身正散发出淡淡的黄色微光,将婴灵体内的黑气一丝丝逼了出来。
戴瑁喜出望外,也顾不得守阵了,伸手掏出符箓,轻拍方熏的肩膀:“机不可失!小熏,赶快,我们两个人合力,应该能把婴灵净化!”
身旁的方熏却楞楞地看着空中不动弹,张了张嘴,忽然大声惨叫起来:“臭老妈!你,你居然偷我的SD娃娃!”
像是受了某种惊吓,偶人的身躯一阵抖动,银色丝线全都消失不见,没了法力护持,婴灵毫不费力就将偶人震得粉碎,黑气又被它慢慢吸入体内。
“这下完了。”戴瑁看着空中喃喃自语,“离十二点还有一刻钟,师兄离这里又远,我们恐怕撑不到他赶来了!”
虽然嘴上说着丧气话,心里却不想就此放弃,戴瑁伸手在方熏头上打了一个爆栗,叫道:“别发楞了,快布‘两仪乾坤阵’!”
方熏猛地警醒,马上和戴瑁两人脊背相对站好,祭出剑丸,齐声念道:“乾尊曜灵,坤顺内营,二仪交泰,要合利贞!疾!”
这个阵法,两人在一起修行时不知练过多少遍,现在使出来,动作整齐划一、快捷纯熟,默契得毫无破绽。
就在这时,外科楼里传来一声悲伤的呼唤:“安安!别走!”
听到这个名字,婴灵浑身泛起异样的波纹,他停下蓄势待发的动作,缓缓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重症监护室的灯亮了,一个男声在轻轻地说着话,似乎是连体婴的父亲在安慰刚刚被噩梦惊醒的妻子,只是声音压得太低,方熏和戴瑁听不真切。
那位母亲的哭泣声就稍微大了些,她的嗓子沙哑,大概是这些天哭坏了,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诉说:“平平和安安,都是我的最爱啊!要是生命能够交换,我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取他们两个生存的机会……”
“我知道这不可能,可是,安安他,连这个世界是怎样的都没看到过……我的心好痛,我好想再抱抱他,亲亲他……”
“安安走了,我心里也空了好大一块,有块肉被一起挖走了……补不回来的,无论怎样都补不回来的……”
随着母亲的哭诉,婴灵身上的黑气一丝丝减淡,他静静看着窗内,眼中带着深深的悲哀。少司命的埙声停了下来,脸带慈祥微笑注视着他的变化。
忽然,婴灵背后的空间,打开了一个的口子,形状如同巨大的嘴巴,正在渐渐张开,仿佛要把那小小身影吞噬进去。
看到这情景,方熏惊叫起来:“呆猫!现在几点了?”
戴瑁迅速瞄了一眼手表:“还好!还有三分钟才到十二点!应该来得及吧!”
楼里母亲的话语传来:“我知道还有平平,可是,安安是我唯一的、谁都无法替代的宝贝啊!”
母亲的爱意,是最好的镇魂曲,听到这句话,婴灵似乎叹了口气,灵体中聚集的煞气逸出得越发快了。方熏和戴瑁乘机将符箓掷出,齐声凝神诵念:“五行式序,两曜叠明。配成天地,永宁肃清。净!”
灵符散发出白光,将婴灵包围,眨眼间,光芒散去,小小的灵体恢复成透明洁净模样,他身后的空洞也不知什么时候关闭了。圆圆的小脸上,悲愤和怨恨已不见踪影,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向方熏和戴瑁摇了摇,绽放出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微笑,转身扑进少司命的怀里。少司命淡淡笑着将他抱起,点头向两人表示感谢后,带着婴灵消失了。
“好了,事情总算圆满解决,没有遗憾。”戴瑁全身放松,伸了个懒腰,笑道,“婴灵果然凶猛,怪不得你妈说,小孩子是天使和魔鬼的混合体,她的话还真贴切。”
话音刚落,只见方熏扑到地上,用颤抖的手轻轻捧起人偶娃娃的碎片,呜咽着大声咆哮:“呜呜呜,可怜的小司!臭老妈!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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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方家屋顶上,陪同银杏树精目送少司命的飞车没入天际的一对男女中,那位明艳动人的女士忽然打了个寒颤:“信,怎么办?小熏的怨气好大哦,一个人偶娃娃也值得发这么大的火?”
“你知不知道那个人偶是SD娃娃里限量版的‘近卫司’?小熏攒了好几年的零用钱压岁钱,托Anne从香港买来的!”被叫做“信”的男士无力地叹了口气,“我上次去日本,帮你买了‘橘四郎’回来,打算结婚纪念日的时候送给你,看来,这礼物是送不成啦,你拿去向女儿赔礼道歉用吧!”
美丽的女士顿时惨叫连连,仪态全无:“不要啊!人家是因为‘水轻’的脸没完工,又担心女儿,才让那个什么司临时上阵的啦!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帮我劝劝女儿嘛!”
被叫做“信”的男士不由眉头深锁,仰天长叹,无语问苍天。一旁坐等看好戏的银杏树精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差一点就此滚下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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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解释:
少司命:见屈原的九歌,司命为主宰寿命之神。大司命总管人类的生死,少司命专司儿童的命运。
神荼、郁垒:冥府的看守。冥府即幽都城,位于东海桃都山。冥府主人为后土。
里面的咒语来自道藏、千字文、占星术、奇门遁甲,将一些请神的语句删除,再自己排列组合,拼接成的,也许有些词不达意,诸位多多包涵。(咒语不会太长吧,不知他们来不来得及念……)
那些精魅也来自道士写的鬼类:扬熊——铜精之鬼;土玉,若白鼠,夜深爱抛掷砖瓦;乱——鼓音之鬼 ;只是我把它们归类到低级的魑魅魍魉。这是从《百鬼夜行抄》那里“借来”的构思。
古代道士的文化水平大概都不太高,给鬼起的名字大多很难听,想象力也不够丰富,我挑了好久,才找到几个比较有趣,名字还可以的。
盘铃术,从迦楼罗之火翼那里“借来”的构思(我是大大的粉丝,嘿嘿),取意于古代的盘铃木偶,主要是指操控术。每一个盘铃术修炼者,都是技术极高的雕刻家,都有一个和自己等身大,和真人极其相似的活动木偶。当然,厉害的盘铃师甚至可以操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