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12章 愿被春风误(下) ...
-
鱼沫打开门,欣喜地看着我们俩,来不及看她眼里因八卦闪烁的灼灼异彩,我就被小春风径直扯到客厅里。秦娘看到我们很是惊讶: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了?吵架了?”
“哦,没有,花灯很好看,我们怕挤就先回来了。”我抢先说,在袖子里用力地挣脱着林染的色爪。努力向他示意他别瞎说。
可林染压根就没看我,仍紧紧攥着我练成缩骨功的小嫩手,对秦娘说:“夫人,小蝉今晚跟我一起放了花灯,许诺了我对她的心意。还请夫人同意。”
“啊!”
“啊!”
“啊!”
在场的三个女人同时唱出了咏叹调的最高音。
“我没有!”趁着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八卦女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忙否定。
“这……”美貌犹存的秦娘此刻却极其搞笑地说出了周星星的经典台词,连语调和尾音的长度都一样。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和林染。鱼沫的眼神倒是简单得多,就剩下一种神采——崇拜。
“夫人,莫信她的话。您看!”他猛地一抬手腕,我的袖子下滑,于是我跟他紧紧交错的手便一览无遗地展示在秦家的客厅里。这一刻,连灯芯都应景地“啪”响了一声,更亮了。
他修长的大手,紧紧包裹着我缩了一水的小手,嚣张地高举着,如同那副名画《自由引导人民》里自由女神高举着红旗,映照的秦娘和鱼沫的眼睛越来越红。眼看她们颧骨开始跳动的表情肌,我就知道我彻底完了。面对如此狡诈的林染,面对如此八卦、如此强悍想象力的秦家女人们,我无语了。因为此刻我的所有的语言都会被当做羞涩后的胡言乱语,永不被录用。
“好!!!”在气氛high到极点时,秦娘嗷的一嗓子,饶是林染都被吓了一跳。
“好,好,好。”秦娘口吃了。试问这时你这个做娘的,不应该质问吃你女儿豆腐的臭男人吗?
林染这才把手放下来,脸红了一片,却依然没有撒手。是啊,人家亲娘都眼睁睁地不管了,他能先良心发现?他偷偷看了我一眼,见我也在看他,忙别过眼去。我彻底服了,敢情在野外你野兽的时候,是月亮惹得祸?
“小姐!”鱼沫激动地看完我,又看林染,“姑爷!”
What?!问苍天,我穿越的是“封建”的“古代”社会吗?
四人僵持到一炷香以后,才各自平复了心情。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林染以0.00001迈的蜗牛速缓慢向我移动,现在我俩已经胳膊紧贴着胳膊了,就差有个婚纱摄影师来咔嚓一下按快门了。
“我秦素娘盼这天盼得太久了,终于让我给盼来了。”秦娘拉起林染空闲的左手,“好孩子啊,都是好孩子啊。你……”秦娘又深深看了林染几眼,林染又脸红了。“你今年是二十二岁了吗?生辰八字是多少啊?林大人和甄夫人都同意吗?……”
这下我都看不下去了。“娘,你矜持点!”
可是我现在就如同当事人听不见的旁白,只听林染红着脸应对秦娘:“晚辈今年周岁二十二岁,生辰八字等将择日请冰人专程送上。家父和家母都很满意这门亲事,尤其家母早就催着晚辈迎娶小蝉了。”
“好啊,大好啊,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你可要照顾好我家宝贝啊。”
“娘!”
“那是自然。晚辈一心爱慕还嫌不够,只等着大婚后能跟小蝉一起侍奉您老。”
“林染!”
“真是好孩子啊!”秦娘的眼眶通红通红的。
“我不同意!!!!!!”我终于忍不住大喊道,拼命把跟林染纠缠的手挣开了。这下终于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了。
林染仿佛知道我即将要说的话,脸色很是不好看,艰涩地对我说:“小蝉别闹了。”
“我没闹。”我对着正张大嘴巴的秦娘说,“娘,我还没有找到爹,这可能会是个永远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还失了忆,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各种礼仪一无所知。这样的我嫁进‘一门两状元’的林府,真得合适吗?
‘一入侯门深似海’。林染,我很欣赏你,也不否认很喜欢你,可是婚姻大事不能只凭喜欢就可以的。我嫁给你,就是嫁给了林府,嫁给了世人皆知的尚书府。可是我不喜欢豪门大院的生活。拘泥在一方小天地,患得患失,对上摧眉折腰,对下小心提防,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趁着还没有开始,结束吧。”
我不敢抬头看林染的眼,只听到近在咫尺的粗重喘气声。
“蝉儿,蝉儿,”秦娘一把把我拥到怀里,老泪纵横:“我的好女儿。娘就知道你心里苦,你为什么现在才说,现在才肯说啊……”
我窝在她的怀里,感受到她的深情厚爱,也落下了眼泪。身边的鱼沫已经哭得连连抽气了。
“邱寒音,”在一片女性的哭声中,林染特有的清亮玉润的男中音响起,“你是不是气死我才罢休?”
我不由抬起头侧脸看他,秦娘也松开了我。
“我今生只说一遍:我林染,爱慕邱寒音,至死方休。”
“你……”看他黑沉沉的脸色,如同龙卷风压境,我甚至有了点恐惧。他仿佛从胸腔里发出的闷闷的告白,震撼着我灵魂的最深处。
“好孩子,你先别激动。”秦娘也从未见过暴怒边缘的林染,有点儿慌了,忙说,“蝉儿不是有意说得那么冲,她也是怕对你不住才这么说的。你可别着急啊。”
林染冲秦娘深深作了一下揖,“秦夫人,恕林染放肆了。何为情?何谓义?我想独自把女儿抚养长大的您,最清楚不过了。从漠北到京城,几番周折,甚至性命可危,您可曾怨过,可曾悔过?没有。正是因为您坚守着这‘情’和‘义’,所以即便再苦,也觉得值得。我们林家三口正是因为这个,对您十分敬佩。
而林家,也不是那贪生怕死、薄情寡义之辈。为官,对得起良心;做人,担得起有情有义。对自己的亲人更是如此。这便是林家的家训。既然认定了令爱,便一心无二,至死不渝。不管邱伯父是谁,如今是怎般境遇,又能会影响到这份情义几分?如果这份坚守轻易就会被动摇,那我也就枉为林家人。”
然后又转身正对我:“京城精通六艺的名门淑媛不乏其人,我若真是有心,何至于独身二十二年未娶?你刚才也说了你确实是喜欢我的,不是吗?既然你我两情相悦,为何要畏畏缩缩,因为一些还不曾发生的事惶恐忌惮?对未来,你就这么没有信心吗?你为什么就这么看低我,觉得我林染不能蔽护于你,不能给你幸福?”
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是的,我的性子比较懦弱,遇事就害怕,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避让失去了很多机会。曾经有个小混混把老妈撞到了,反而破口大骂老妈不长眼睛之类的混话,还作势打我们。我当时虽气得半死,却没敢还击,吓得直发抖。这是我心底里埋藏的一个秘密,直到以后的很久都羞愧不已,我想我当时无论如何都应该豁出命去把那个小破孩教训一顿的,无论如何不该让老妈当众受辱。
而现在的亲娘,一心寻美,明知道以她这种刚烈的性格,非要讨个说法不可,可我总是扯她后腿,说得好听是够理智懂现实,其实就是自己害怕被打击报复。地震时,那个有名的“范跑跑”被世人不耻,我却没敢骂他,因为我不敢保证如果换做是我,就会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去救学生。所以,我不敢谈情义,当面临考验的时候,我怕没有坚守的勇气。
林染说得对,对于仅仅露出的迹象,我就对“陈世美”害怕得要死,如果现在有个现成的包黑子,我也不敢主动为了伸冤鸣鼓去挨那板子的。为了所谓的安逸,我宁愿放弃秦娘的追求和林染的追求。
我只好郑重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就是个软骨的虾米。”
“扑哧,”林染怒极反笑,“你总是有本事让我突然接不了上文。我这个钦点的状元,在你面前真是甘拜下风。”然后再不留恋花容月貌的我一眼,恢复他那副翩翩君子之风对秦娘礼貌问道:“夫人,那么晚辈不日便请冰人来府上提亲了。”
我这才得空抬头看秦娘,却发现她满脸泪痕,此刻正用极其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小春风,半响,缓缓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好,老身等着。”
小春风也极其恭敬地对着她展露笑容,他们之间好像就在刚刚产生了什么我所不知的情感,只听他用近乎亲昵的语气对秦娘说道:“还望夫人到时可怜则个,回复的快些才好。”
“呵呵,”秦娘舒心的笑了,“只怕我天天掰着手指数日子呢。”
“你们……”我怯怯地出声,但是被很彻底地无视掉了。
秦娘亲热地招呼林染坐下,命鱼沫将美爹的肖像画取来。“这就是蝉儿的爹。我凭记忆画的他年轻时的样貌,不知现在改变了多少。蝉儿的眉眼跟他很像呢。”
林染细细看过画像,点点头,“朝堂上确是没有见过如画中相貌的。请容我带回去问一下父亲,看他是不是知道。”
“好,那就麻烦林大人了。”
“夫人见外了。”林染笑笑说,“以后晚辈就更加名正言顺地孝敬您了。”
“哈哈,你这个孩子,跟我家宝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那个顽劣性儿,也就你能降得了她。”
我试图在两人融洽无缝的气氛中插话进去,被鱼沫硬拉到幕后。“小姐,你就别说话了。连鱼沫都看不下去了。”
“啥?”
“我说,小姐你就省省吧。人家姑爷多温顺的人啊,被你气到失态。那么害羞的一个尚书公子,当着一大家子女人的面掏心给你看,你都狠心不顾,你怎么这样?”
看着双腮鼓鼓的鱼沫,我痴呆了。那个对我温柔有加,一切以我为中心的忠实丫头哪去了?我悲哀的发现,我已经众叛亲离了,——秦家的女人全都改姓林了。